可她的双脚根本不听她脑子的指令。 她在沈含烟小区门口漫无目的的转了两圈,快中午了,她走进一家粉面馆,因为是工作日的中午,这种小区门口的小店没什么人,烫着一头羊毛卷的老板娘懒洋洋的:“吃莫子?” 季童坐下,茫然的看着墙上的菜单,一个个方块字明明都认识,怎么全变成她大脑不能处理的信息。 老板娘是个很爽利的女人:“那就吃辣椒炒土猪肉粉咯,招牌。” 给季童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季童呆呆的:“好。” 店里开着冷气,空调出风口呜呜呜吹着,好不容易进来除了季童以外的第二个客人,一推门,带进一身的热气。 一只土橘猫趁机跟着钻进来,应该是店里养的,在季童小腿上蹭了两蹭,那毛并不柔软,反而刺刺的有些扎人。 老板娘把一碗粉用力放在季童面前的桌上。 季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顺着透明玻璃门望着沈含烟家的小区。 这会儿沈含烟肯定在K大上班,但季童想:这段时间沈含烟都在准备出国,万一提早回来收拾东西呢? 盛夏中午的小区门口很空荡,并没有一个清冷到可以让周围空气降温的身影。 这时桌边的一个人影挡住了季童的视线。 季童抬头,发现是老板娘看着她问:“有米浆,玉米汁,可乐,要莫子?” 季童:“啊?” 老板娘:“你嘴都辣红了。” 季童:“哦。” 她要了杯玉米汁,又说:“加糖。” 这时忽然涌进了一大家人,老板娘顿时变得忙起来,一杯玉米汁放到季童桌上时很匆忙。 季童一口气干了,走出去的时候听老板娘在问:“吃圆滴吃扁滴?” 季童茫然的看着墙上的图,才发现这家店的粉有两种,一种圆粉,一种扁粉。 那她刚才吃的是圆的还是扁的?天哪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下午季童像游魂一样游荡在沈含烟小区门口,她逛了文具店,花店,超市,每次从一家店出来,都觉得那明晃晃的太阳光要把她晒得人间蒸发。 可她还活着,胳膊腿都齐整,甚至还能躲在超市门口的阴影里吃了一根雪糕。 只是吃的是什么呢?巧克力,还是绿豆沙?她还是一点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小区门口下班回家的人变得熙熙攘攘起来,有些人开车回来,有些人走路回来,很多人手里拎着菜。 季童躲在超市门口对着那些人一一辨别,并没看到沈含烟。 直到下班回家的人从多又变少了。 季童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沈含烟平时下班时间了。 是她看漏了错过了吗?她想了想,刷卡自己走进小区。 乘电梯走到沈含烟家门口的时候,她觉得这事越来越荒唐了:万一沈含烟这时刚好下班回来,一打照面,她要跟沈含烟说什么? 可双脚就是带着她在这里生了根,不愿走。 外面的夕阳一片粉紫色,沈含烟家里静悄悄的。 直到外面的天变成一片墨黑色,夜幕低垂,沈含烟家里还是静悄悄的,沈含烟也没像季童担心的那样从电梯里走出来。 果然沈含烟早就回家了吧?她看漏了错过了。 季童轻手轻脚走到门边,粉白的手指悄悄贴在那暗棕色的防盗门上。 这样是不是就能感受到一点沈含烟的气息。 这样是不是就够了。 走吧,季童。 一边这样想着,季童一边按响了门铃。 她自己都慌了:天哪你在干什么?你要说什么? 她等着沈含烟的脚步声响起,等着沈含烟清冷的脸出现在门口,也许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看着她,像一场死刑。 可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季童又按,又按。 依然静悄悄。 季童受不了了,她觉得沈含烟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找来的是她了。 沈含烟故意不开门。 季童心里劝自己:真的走吧,不要变成小说里那种最烦人的缠人鬼。 可她哆哆嗦嗦开始在她那个粉色的包里翻钥匙,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就把沈含烟的家门打开了。 防盗门吱呀轻轻响了一声,她呆呆的,心里涌上一股恐惧。 可沈含烟并没走过来质问或阻止她。 沈含烟是任何反应都不屑于给她了么?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还在玄关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这时她发现,鞋柜里那双粉色的客用拖鞋不见了。 客厅没开灯,暗暗的,只有窗外的路灯和别人家的灯光映进来。 沈含烟人呢? 季童按开灯。 所有家具的一如往常,沈含烟甚至没有收拾它们,唯独客厅里摊开的那个行李箱不见了。 季童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哆哆嗦嗦在网上搜到小区门口房屋中介的电话,报了沈含烟家的房号:“请问这房子卖么?” “要卖啊。”中介很热情:“刚挂出来,房主要出国了,不然还舍不得卖呢。女士你要约个时间看房么?” 季童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怎么会以为沈含烟还要收拾很久呢?这里的一切,沈含烟半分留恋也没有,直接当垃圾处理掉了啊,还有什么收拾的必要? 季童抓起包就往外跑,开车往机场赶去。 沈含烟早就走了,她现在去机场干嘛? 季童也不知道,可她握着方向盘,继续在开往机场的路上飞驰着。
第90章 季童一路上觉得自己很可笑。 沈含烟应该早就走了,她现在跑去机场干什么呢?好像一个明知自己得了绝症的人,又不甘心就这样赴死,拼命把那些没用的中药抓来吃。 苦死人,还没用,图什么。 她匆匆停了车,跑到国际出发的安检口,在偌大的机场里茫然的不停的跑。 她早就已经习惯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了,她甚至能穿着高跟鞋骑自行车,可她今天跑得脚都痛了,依然没看到她想象中的清冷身影。 当然了,她现在真在机场逮到沈含烟的概率,可能比彩票中奖还要小,她不是不清楚这一点。 她站在吵嚷的机场里茫然无措,像一个茫茫海面上弄丢了自己救生艇的人。 只能不停的下沉,下沉,看着自己嘴里的最后一口气鼓出绝望的泡沫。 她开着车走了。 她回了沈含烟家。 拿钥匙开门进去,她不敢进沈含烟的卧室,总觉得那会惹沈含烟生气似的,她走到沙发边,直接躺了上去。 她为什么不是警犬?为什么不能凭沙发上灰尘的味道闻出沈含烟走了多久了? 她就这样蜷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说是睡也不准确,她不算睡着,也不算醒着,不算做梦,也不算大脑一片空白,就是脑子里一片昏沉沉的,想着她和沈含烟经历的所有那些事。 她知道天亮了,因为窗帘没拉,她能感到眼皮之外的光线越来越亮。 这时门外竟然传来了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季童一下子坐起来——沈含烟竟然还没走?! 接着走进来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和季童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哦妈的,房产中介。 中介显然没想到屋里会有人,吓了一跳:“那个,我带人来看房。” 季童点点头:“这是我姐姐的房子,看吧。” 中介松了口气:“哦哦妹妹啊。”难怪有钥匙呢。 他带着身后的中年夫妻穿了鞋套进来参观:“房子装修很好很有格调,房主是个大学教授,以前都是自住的,现在去国外了才想卖……” 就是昨天跟季童说的那一套。 季童呆呆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 中年夫妻参观完一圈,对中介说:“房子是不错,就是价格有点高,我们考虑考虑。” 中介:“当然当然,买房是大事嘛,只是在这地段买到这样品质的房子,这价格真不高了。” 中介跟季童说:“打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季童:“好。” 中介:“你这段时间是要住这么?因为你姐没跟我说这事,以后我带客户来看房之前……” 季童摇摇头:“我也要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把钥匙递给中介:“你收着吧。” 中介:“哦,好。”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像一抹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 沈含烟要卖掉房子这件事,让季童彻底认清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她对这里半分留恋也没有了,季童那句“因为我在这里”变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沈含烟怎么会因为季童在这里而回头? 季童像大病了一场,死不掉,只好重新振作。 每天去公司上班,吃饭,开会,下班,应酬,宅家。 有一天她拍拍小米:“你看我脸色怎么样?” 小米仔细看了看:“不错啊,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医美项目?” 季童觉得有点好笑。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了? 哦妈的,她还是不能。 她抓起包就往停车场跑去,一路往医院开,路上给沈含烟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 看来沈含烟不用这个号码了。 她停了车又匆匆跑进医院,去住院每一层楼的护士站、拿着沈含烟的照片问:“你见过她来看一个病人么?” 她不知道她跟沈含烟之间应该如何了结,但她不能接受这样无疾而终,医院变成了她唯一还能去的和沈含烟相关的地方。 那么,至少让她死个明白吧,让她知道沈含烟爱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她的一颗心再也不想死灰复燃。 所有护士都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不知道。” 季童问到后来又开始哭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她忍不住。 原来人痛到一定地步,真的再没余力去管有没有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直到她哭着爬了一层安全楼梯到另一层楼的护士站,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你见过她来看一个病人么?” 护士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你啊?” 哦妈的,是上次把她赶出去的那个护士。 季童哭着说:“我真不是来惹事的。” 护士又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她是你什么人啊?” 季童:“我姐姐。” 护士:“姐姐也不行啊。” 季童忽然哭得抽抽起来:“不是姐姐,是我从十八岁开始,爱了很多很多年的人!” 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爱沈含烟,而且爱了很多很多年。 可她不是对着沈含烟说出来的,是对着一个陌生的护士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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