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的奚玉,到后来的季唯民,再到现在突然曝光的“朋友”。 她跟沈含烟纠缠了这么多年,可她从来没有一刻是沈含烟的第一选择。 沈含烟在她的视线中也放下筷子:“过来。” 季童沉默的走过去,站到沈含烟面前。 沈含烟再次做了个她完全料想不到的动作,展开双臂抱住了她。 季童呆呆的,觉得沈含烟把头贴在她胸口以下,却能那么精准的牵动她的心跳,她一垂眸,视线就落在沈含烟那截白皙的后颈上。 她的目光那么滚烫,是不是能化作灰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像什么人刻意留下的路标,指引着沈含烟向她走来的归途。 沈含烟都展开双臂抱她了啊,可嘴里无情吐出的两个字却是:“不行。” 我不能为了你留下来。 季童一下子推开她:“你确定吗?” 沈含烟看着她,目光缱绻,可缓缓点了点头。 季童擦擦鼻子,笑了声:“沈含烟,我他妈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就以为我会一直这样?” “我告诉你,这次你走了,我可不会再等你了。” 沈含烟跟着笑了。 “好。”她温柔的说:“季童,不要再等我了。” 季童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而沈含烟甚至没有目送她,而是端着碗筷径直走向厨房。 季童呆呆站在沈含烟家门口,她没关门,她就想看看楼道里吹来的风什么时候把门吹得关上。 这时还真的吹来了一阵风。 厚重的防盗门开始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要关上了,要关上了。 季童猛一把伸手拉住那门,听到厨房里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她拉住门又能如何呢?她根本没有再进去的勇气。 在她心里,这是山崩地裂的最后一次见面。而在沈含烟心里,只惦记着赶紧把碗筷洗了,好继续去收拾行李吧。 季童悄无声息把被她拉住的门亲手关上了。 她落荒而逃。 ****** 第二天小米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季童来公司。 她觉得这很奇怪,因为季童自从接手公司后,表现出了令所有人意外的勤勉,从没迟到过一天。 小米又等了一个小时,见季童还没来,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季童姐。” 季童无比沙哑的声音传来:“嗯。” 小米吓了一跳:“你感冒了?” 季童又说:“嗯。” 难怪没来公司呢。 小米说:“那你好好休息吧,万一有什么一定要找你的事,我就给你打电话。” 季童哑着嗓子说:“好。”就把电话挂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也没去找充电器,把手机扔到一边,躺回沙发上。 在接手公司后她就租了这大房子,可她现在觉得太大了,大得四面八方都是吹来的风。 沙发上没有毯子,她就拿一个个垫子把自己埋起来。 其实她没感冒,只是她脚边是无数个空掉的酒瓶,吃了一半的薯片袋子,花生,各种奶油蛋糕和马卡龙,还有碎成渣渣的半包桃酥。 昨晚从沈含烟家回自己家的路上,她把看见的能买的全买了。 回到家她坐到沙发上,连手都没洗,什么别的都不干,就开始不停的吃喝。 她觉得身体里被掏出了一个大洞,不知怎么才能填满。 她抓着奶油蛋糕机械的往嘴里塞,又喝酒,可他妈的该死的天赋让她怎么喝也喝不醉。 她一直塞到弯腰拿吃的都费劲了,还想继续往胃里塞,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涌上来,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哇”的吐了出来。 全是没消化的食物残渣,她的胃在向她发出抗议。 季童呆呆坐在洗手间冰凉的地上,伴着嘴里的一阵阵反酸:我的胃怎么这么没用呢?明明我身体里的大洞还一点没填满啊。 可她不敢再吃了,再吃又要吐。 她不是怕吐的难受,她是怕把之前沈含烟做的番茄炒蛋吐出来。 再也吃不到了啊,她怎么舍得呢。 她鬼模鬼样的佝偻着腰滚回沙发上躺下,拿一个个垫子把自己深深埋起来。 她闭着眼,可一夜没睡,家里所有的遮光窗帘都拉着,不见天日,不辨日夜。 直到小米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到说不出话来。 是昨晚那么胡造一顿以后上火了么? 不过她不在意,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躺回沙发上,她在等,等胃里沈含烟做的番茄炒蛋全部被消化完以后,她又可以继续机械的往嘴里塞东西,而不用怕吐了。 ****** 等到季童又一次拉开窗帘时,她已经这样过了三天。 生活不是电影,并没有人及时发现她在濒死边缘徘徊,按响她的门铃来拯救她。 沈含烟一次也没联系过她,季唯民也没来打扰她,小米则尽心尽责帮她挡掉了公司里所有的事。 季童全部所有的不过她自己,死不了,只好爬起来自救。 她洗头洗澡,还剪了个指甲,吹干头发化完妆出门,三天没见的烈日简直让她觉得自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要被晒得魂飞魄散。 她好不容易开车滚到公司,小米看到她很惊喜:“季童姐,你感冒好了?” 季童:“哦,对。” 小米仔细观察了她一下:“太好了,脸色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于是季童知道了,原来人的内里无论怎样支离破碎,表面上都是看不出来的。 她和小米对了对这几天的工作,小米出去后,她发了一阵呆。 她回忆着,在英国没有沈含烟的那几年,她是怎么过的。 好像也没死,好像如常的上课吃饭消遣,好像还能和莫春丽有说有笑。 等沈含烟走了,她是不是该重新找个女朋友?她现在条件这么好,找个好的应该不难吧? 这个想法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她干涸了三天的泪腺上。 她要找谁呢?无论她找到一个多好的人,那人都不是沈含烟啊。 她抓起包就从公司奔了出去,小米追在她身后喊:“季童姐,你去哪?” 她去医院。 她去沈含烟朋友住的那间医院,她去一间间病房的找,她去把沈含烟宝贝一样藏起来的朋友找出来。 应该还没出院吧,没这么快,那天看沈含烟家里的情况,如果要长时间出国,至少还需要归置个一两周。 她要看看,什么人让沈含烟爱得这么彻底,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 季童跑到医院才知道自己来得有多么离谱。 医院那么大,住院部那么多层,她连沈含烟朋友在哪个科室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个个病房探头进去看,有人吓了一跳问她“你找谁?”有人问她是不是走错了,还有直接骂“看个屁看”。 季童也不知道她要找谁。 她对沈含烟朋友的身材样貌年纪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应该是个女人,因为沈含烟喜欢女人。 她就一间间病房看过去,看看有没有病人,和她心目中那张沈含烟会喜欢的脸对照上。 可医院又不是菜市场,哪里会允许她这样找,很快有病人家属觉得不对劲了,叫来了护士。 护士:“你找谁?” 季童不说话。 护士:“你这样是打扰病人隐私,请你出去。” 季童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是她在乌州乌篷船头给沈含烟拍的那张照片,她导进手机了,春风里沈含烟美得不可方物,任何人见过那张脸都不可能忘记。 季童:“你见过她么?她经常来看一个病人。” 护士看了一眼:“没见过。” 季童当然知道她会说没见过了,不管见没见过都会说没见过,因为她是护士,她有义务保护病人及亲友隐私。 她又对季童说了一遍:“请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季童没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当着人的面哭过了。和莫春丽在一起的时候,好像看一部关于狗的老电影哭过,然后就再也没哭过了。 护士:“你哭什么?” 季童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自己转身往外冲,护士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直冲到花园里的长椅上,把脸埋进双手之间,可双手那么浅,很快就捧不住她汹涌的眼泪了,从指缝里一滴一滴往下漏,漏在她的西裤上。 季童不得不从包里翻纸巾,哦妈的,她想起来这个包里没纸巾。 包是她最近买的,跟沈含烟买她的那个包形状差不多,也是粉色,不过再也买不到那样脏脏旧旧的灰粉色了,这个粉在阳光下看起来好艳,丑得要死。 她不死心的继续翻找,然后一愣。 居然真被她翻出一包婴儿专用纸巾。 是那天去沈含烟家的时候,沈含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塞进去的吗? 路过的人都在看她,看她不停的抽纸巾擦眼泪,眼泪又不停的往外涌。 没人走过来,毕竟这是医院,每天有无数生老病死在这里发生,情绪崩溃的人在这里到处都是。 直到一个小女孩走过来:“你好像个兔子啊,眼睛和鼻子都那么红。” 季童没绷住咳了一声,鼓出一个鼻涕泡。 小女孩就笑了,季童笑不出来,在阳光下呆呆看着小女孩的笑脸。 小女孩:“你的谁死了?” 季童:“啊?” 小女孩:“我外婆死了,我妈妈姨妈她们都在哭,你的谁死了?” 季童摇摇头:“不是死了,是我喜欢的人要走了。” 小女孩:“哦,那还好一点。” 季童心想好什么啊好,她心里很清楚沈含烟一走,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牵连了,这种性质的“生离”,又和“死别”有什么两样。 这时一个年轻女人匆匆忙忙跑出医院:“吴梦洁!吴梦洁!” 小女孩:“在这呢。” 女人满脸泪痕的跑过来,对着小女孩的肩就拍了一巴掌:“大人都够难过了,你还在这乱跑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小女孩“哇”的一声也哭了。 一时之间,季童也在哭,年轻女人也在哭,小女孩也在哭,对着花园里一丛开得艳丽的木槿花,各自想着各自的伤心事。 季童觉得这情景实在有点诡异,有点哭不下去了。 她站起来,开车去了沈含烟小区。 她也不知道她跑这来干嘛,这样死缠烂打,不是会让沈含烟更烦她么? 她也在心里劝自己:季童走吧,给沈含烟留个稍好点的印象吧,这样沈含烟往后漫漫几十年人生,因不知什么机缘偶然想起你的时候,至少第一反应不是“那小孩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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