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童没忍住又瞟了眼那浮夸的桌子:“教授也喜欢这些吗?” 沈含烟:“怎么,你以为教授就不食人间烟火吗?” 过了不一会儿,两位教授来了,同来的还有他们的四个朋友。 偌大的包间里坐了她们八个人,还是显得空荡荡的,一张大大圆桌让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很开,处处透着阔绰。 同样阔绰的,还有沈含烟叫服务员开始走的热菜,鲍鱼海参龙虾松露,酒则是茅台。 季童觉得教授跟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以前教授在她心中就是只爱搞学术、视金钱如粪土的纸片人,现在一看,对这一桌透着金钱味道的饭倒是很满意。 还有沈含烟跟她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张清冷的脸不卑不亢,但会主动给教授和他们的朋友倒酒,也会主动挑起话题来聊,不让场面冷下去。 天哪,高岭之花沈教授居然在应酬。 季童觉得这场面有点颠覆她三观。 更何况沈含烟都喝了两杯茅台了,她是不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吗? 季童轻轻在桌下踢了沈含烟一脚,但妈的这桌子真的太大了,她一脚过去竟然没踢着。 沈含烟已经站起来了,季童马上跟着站起来:“这杯我来敬吧。” 一位教授笑呵呵说:“刚才就想问了,沈教授怎么带了个这么乖的小姑娘来?” 沈含烟:“这是我妹妹,季童。” 季童在心里呵呵了一声。 你不是在钓着季唯民吗?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女儿呢? 教授:“两姐妹怎么不是同一个姓呢?” 另一位教授说:“这有什么,现在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的,不也很多吗?” 沈含烟也没解释什么,端着酒杯过去了。 季童追过去,不露声色挡在沈含烟面前:“这杯我敬两位教授,久仰了。” 教授笑:“小姑娘也是学化学的?” 季童很乖巧的笑了一下。 教授是真能喝啊,那顿饭喝了多少呢?季童忘了去数空了多少个茅台瓶子,但她这种喝酒像喝水的人,第一次喝到有点晕了。 她还以为自己怎么都不会醉呢。 当然现在她也没喝醉,只是有点晕。 她一直在瞟沈含烟有没有喝多,但沈含烟这个人表面上真的什么都看不出,就是动作如她一贯喝了酒后变得很迟缓。 两位教授和朋友们喝得舌头都大了,走路也开始摇摇晃晃,但欢声笑语很尽兴的样子。沈含烟站起来送他们出包间,反而是他们之中走得最稳的一个。 沈含烟还会走直线呢。 送完教授后沈含烟回到包间,看着季童眨眼变得很缓慢,季童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沈含烟,你喝多了吗?” 虽然她帮沈含烟挡了很多酒,但沈含烟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着同一股酒香,酒香让呼吸变得炙热。 沈含烟退开一步拿起自己的包:“我们走吧。” ****** 季童一路都看着沈含烟的反应,沈含烟走直线真的走得很直,就是步子有点慢。 她带着季童穿过菜馆外的青草地,初夏的青草地毛茸茸的,像什么刚洗过澡的短毛猫,轻轻摩擦着她和季童的脚踝。 季童心想,那股痒痒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吧。 沈含烟一直带着季童走到大路边,还掏出手机打了辆车,问季童:“你是回公司吗?”季童点点头。 沈含烟很清醒的把目的地设为了季童的公司。 现在季童开始怀疑沈含烟也没怎么喝醉了。 难道沈含烟的酒量变好了这么多? 沈含烟这时叫她:“转过去。” 季童:“啊?” 沈含烟很缓慢走到路边一个大大蓝色的垃圾桶边,一弯腰,吐了。 季童:…… 她走过去替沈含烟拉着头发,沈含烟手向后在不停轻轻推她的腿,她就是不走。 车来了。 沈含烟好像早有准备自己会喝多一样,从包里掏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水漱了口,还用纸巾擦了嘴。 哦妈的,背的还是花一万一从季童那里买来的包。 季童叹了口气,攥着沈含烟的手腕把沈含烟塞进了车里,就像沈含烟每次对她所做的那样。 沈含烟一路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很安静。 季童一直偷偷的瞟,心想要是沈含烟真的睡着了,头向她这边滑靠在她肩上就好了,她甚至早早的坐直了身子。 但这个如电影里一般的情景一路都没有发生,季童只能不停瞟着沈含烟靠在座椅上,一头乌黑的发丝贴在浅黄的皮料上,随着车的颠簸蹭乱了一两缕。 这时目的地已经被季童给改了,从季童公司改为了沈含烟家。沈含烟并没有反对,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真的醉了。 等车终于开到沈含烟家楼下的时候,季童下车拉着车门等沈含烟,但她发现沈含烟还如刚才路上一样,闭着眼靠着座椅没动。 原来沈含烟真的睡着了。 季童弯腰探进去叫了一声:“沈教授?” 沈含烟的睫毛动了两动,但她连眼睛都没睁,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在贴着防紫外线膜略显昏暗的车厢里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季童。” 季童不知怎么心都疼了一下,赶紧把沈含烟刨出车厢外。 她把沈含烟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揽着沈含烟的腰,试了下姿势,承担起沈含烟全身的重量。 她说:“沈教授,我带你回家了。” 沈含烟低低的:“嗯。” ****** 回家后沈含烟又吐了两次,季童看着她那样子都替她难受。 扶着沈含烟从洗手间出来,她想了想没扶沈含烟进卧室,而是让沈含烟躺在了沙发上。 沈含烟是个边界意识很强的人,而卧室是沈含烟最私密的地方,即便在沈含烟不清醒的时候,季童也并不想私自入侵。 这时她已经决定留下来照顾沈含烟了。 本来之前她还有点犹豫的,可刚才沈含烟靠在座椅上,无比疲惫哑着嗓子叫她那一声:“季童。” 那让她下定决心,即便现在战争爆发一颗炸弹飞过来炸毁沈含烟的房子,她也要跟沈含烟一起留在里面。 她甚至有点感谢这次醉酒,让沈含烟在她面前流露了意外脆弱的一面。 她把沈含烟扶到沙发上的时候,沈含烟的身子软塌塌的,皮肤还是冷白色,但整个人烫烫的。 她甚至不太舍得把沈含烟放到沙发上,她留恋这种沈含烟能把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的时刻。 她给沈含烟冲了蜂蜜水,又给沈含烟拧了张冰毛巾敷额头,然后坐在沈含烟脚边的地毯上开始用手机查,据说手指上有两个穴位可以解酒,她又放下手机拉过沈含烟的手揉捏。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些季唯民不在的时刻,偌大一间老宅里,只有她和她的娃娃相依为命。 她假装喂娃娃吃饭,喂娃娃喝水,又假装娃娃生病了给娃娃吃药。 现在,沈含烟也变成受她照顾的娃娃了。 直到沈含烟哑着嗓子又叫了她一声:“季童。” 季童悻悻放开沈含烟的手,帮她轻轻把手放回沙发上。 好吧她知道她做的有点多也有点过,在照顾沈含烟这件事上,她过分热情了。 她只是在想,明明她能好好照顾沈含烟的啊。 沈含烟,为什么你一定要跟季唯民纠结不清的,而不选择依赖我? 这时王律师又给季童打了个电话,季童赶紧走到一边去接。 王律师说:“那边设计师收款的时间要提前两天。” 季童小声的说:“怎么这样。” 王律师叹了口气:“季童,你以前的成长环境太单纯了。” “你以后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很险恶的,人的心,也是很贪婪很复杂的。” 季童默默挂了电话。 她走回沙发边,坐在刚才给沈含烟按摩手指的地毯上。沈含烟是真的喝多了,虽然不吵不闹没有任何撒酒疯的行为,但看上去无比疲惫,而且就在刚才季童走开去接电话的一小会儿时间里,沈含烟睡着了,微微皱着眉。 季童想:沈含烟平时工作很辛苦吗? 她跪起来,凑到沈含烟身边停了一会儿,见沈含烟没醒,才悄悄伸着粉白手指抚了抚沈含烟的眉。 抚也抚不平。 季童怕再动下去惊醒沈含烟,坐回地毯上,压着自己的一条腿。 她凭什么觉得沈含烟应该不跟季唯民纠结,而选择依赖她呢?她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的事都搞得一团糟。 忽然的一阵酒气上涌,让她的头变得越发晕乎乎起来,她端起茶几上沈含烟喝过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喝到胃里冰冰的。 她把杯子放回茶几,小心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往沈含烟身边凑了凑,趴在沙发边,伸手握住沈含烟的一点点指尖,然后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像只依偎在沈含烟身边的小动物。 她本来只是想这么趴一会儿,她这段时间也好累,沈含烟身上的味道虽然混杂着她不喜欢的香水味,却还是让她好安心。 没想到她竟然睡着了。 再惊醒的时候,发现还留了点口水到自己的臂弯里,她赶紧轻轻放开沈含烟的指尖,扭身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 所幸沈含烟还没醒,也就没发现她的这些小动作和丢脸的瞬间,她没看手机,只看到窗外的太阳已经沉沉落了下来。 黄昏了。 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给沈含烟的脸涂了一层橘黄,季童这时发现自己一直蜷在身下的那只脚麻了,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密密麻麻在爬,可她一点也不想动,任凭那些蚂蚁爬着,她只想呆呆看着沈含烟。 沈含烟好美啊。 夕阳从沈含烟晒在阳台的棉麻衬衫和裤子缝隙里不断往里钻,给沈含烟平添了一种复古的光效。 沈含烟好像变成了一张历经岁月更迭的旧照片,季童忽然想,如果她像自我流放英国的那段时间一样、真的彻底失去了沈含烟,她洗出沈含烟的一张照片,放上几十年,应该就会变成这种效果,然后她会在她去世那天,安排人把沈含烟这张照片放进她冷却的合十的双手之间,带进棺材里去。 然而现在她离进棺材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她好端端坐在这里,沈含烟脸上那种旧照片一样的光效却让她恐慌起来。 好像时光深处有个湖,沈含烟一个人沉在了里面,离她好远好远。 她受不了这种恐慌感了,她要叫醒沈含烟了。 就在她要张口的时候,沈含烟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问季童:“我睡了多久?”嗓子还是哑的。 季童摸出手机看了看:“两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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