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浴巾揉着头发坐在电脑前,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哪她居然在看高利dai的网页,这是非法的吧? 她把电脑关上了,走到窗边发了一阵子呆。 因为这出租屋很便宜,所以从窗口望出去的景色一点都不好,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屋顶,远远还能望见巷口好几个巨大的垃圾桶。 雨果然如沈含烟说的一般,早已经停了。 有人在收垃圾。 墙角有猫走过。 季童把窗帘拉上了,走回床沿坐下,手机握在手里。 她把通讯录不停的往下翻,翻过字母H又翻过字母J,一直翻到姓氏是字母M开头的那一拨人。 姓M的人有麻,马,沐。 还有莫。 季童视线停在“莫春丽”的名字上,发现视野在微微抖动,后来发现是她自己在发抖,手微微的抖,睫毛也不停的抖。 她发现自己还在不停的飞快眨眼,像是想要逃避什么。 她在内心骂自己:季童你怎么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呢? 其实在季童心里,虽然莫春丽后来找了别人,但说到底,是她对不起莫春丽在先。 至少,莫春丽曾在某一段时间里真心实意的爱过她。而她呢?她可以把莫春丽当很亲的人,但她有哪怕一天把沈含烟从她心里移出去过么? 她面对莫春丽从来于心有愧,她怎么会动心思找莫春丽借钱呢? 季童现在更觉得对不起莫春丽了。 诚然她找莫春丽借钱的客观原因是,莫春丽有钱,并且一度与她十分的亲密和互相信赖,她其实是个孤僻的人,除了莫春丽,她再想不到一个曾经亲近的对象了。 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又一次发现了她不爱莫春丽。 她不想找季唯民要钱,不想找沈含烟借钱,她宁愿在莫春丽面前丢脸。 她盯着莫春丽的手机号看了好久,她发现自己好有心机啊,还算了一下英国和中国的时差,莫春丽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电话打出去。 且不说莫春丽是不是在忙,下午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人总是理智、冷酷而坚定。 她订了个早上七点的闹钟。 等她这边早上的时候,莫春丽那边就快午夜了。 季童知道按莫春丽的生活习惯,那时候一定还没睡,那是莫春丽忙完一天后留给自己放松的时刻,总会一个人躲进书房,翻两页小说,喝一杯酒。 午夜的时候,才是人最脆弱而容易缅怀过去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闹钟响,季童不到六点就醒了。 她在狭窄的出租屋里来回来去兜圈,像昨天大雨将至前那些没头没脑的蜻蜓。 终于,七点到了,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莫春丽的号码。 无论心里想过一千次一万次想要挂断,她还是强迫自己听着那等待音。 莫春丽会不会不接?莫春丽有可能不接的。她在心里觉得,莫春丽应该恨她。 所以当莫春丽很快接起来的时候,季童反而吓了一跳:“喂。” 然后她发现她虽然起得早,但一早上一句话都没说,这时声音都是哑的。 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是我。” 莫春丽笑了下:“我知道是你,季童,我又没删你手机号。” 季童:“谢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 莫春丽:“有什么事吗?” 来了,最尴尬的时刻。 季童以前从不知道,找人借钱,是一件如此令人难以启齿的事。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张了张嘴:“我……” 她真想直接把电话挂断,可沈含烟身边沙发上那个脏粉色的包,软塌塌的皮弯出一道褶,在无声的嘲笑她。 她压低声音,用尽了浑身所有的力气:“我想找你借钱。” 莫春丽那边沉默下去。 可季童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四百万,或者……有多少都行。” 莫春丽:“季童,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我现在跟其他人在一起,你明白吗?” 季童赶紧说:“我明白我明白,那我不打扰你了。” 莫春丽:“等一下季童。” 季童只好等着。 莫春丽:“回国后过得怎么样?” 季童:“呃,还好。” 她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莫春丽絮絮跟她聊了一会儿英国糟糕的天气,又说怀念国内的油条和煎饼果子,才把电话挂了。 季童松了好大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脸烧得发烫。 她发现她在很多事上都错得离谱。 比如,她之前觉得钱不重要。比如,她觉得莫春丽会恨她。 莫春丽哪里会恨她呢?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莫春丽早就不爱她了,恨又从何而起? 她现在对莫春丽,只是一个在深夜寂寞时可以缅怀过去的老熟人。 只有她,唯有她。 爱了沈含烟这么多年,也恨了沈含烟这么多年。 爱对别人是一期一会的骤雨,对她却是席卷一整个人生的狂风。 ****** 季童洗漱化妆之后去上班,邶城经济论坛的项目她在继续。“剽窃”的事一天没有尘埃落定,她就决定垂死挣扎一天。 结果她接到了王律师的电话:“钱筹得怎么样了?” 季童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正在想办法。” 王律师:“嗯,我就是提醒你还有一周的时间,拖不起。” 季童:“我知道。” 还有一周时间,如果拿不出七十万英镑,她往后漫漫几十年的人生,职业生涯彻底完蛋。 “季童姐。”小米有点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季童抬头,看见沈含烟站在小米身后。小米的声音怯生生是因为,沈含烟这种一脸清冷的大美人太容易让人紧张了,更别提她还带着一身香。别说小米,就算季童,过了这么多年她往沈含烟旁边一站,也还是紧张。 沈含烟走到季童办公桌前,小米就赶紧溜了。 沈含烟把一盒感冒药放到季童桌上,居然还说了句:“这药挺贵的。” 沈含烟什么意思?她是看到季童桌上还剩一口的烧卖了吗?贝果三明治加咖啡套餐太贵了,季童现在不吃了。 虽然省这点小钱对四百万来说毫无意义,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配花那么多钱。 季童对着那盒药眨了两下眼睛,那品牌logo上也有道弧线,像张无声的笑嘴在对着她嘲笑。 她说:“我没感冒。” 然后这时她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很好,连老天都在帮着沈含烟玩她。 沈含烟看了她一眼,伸着纤白手指把感冒药盒拆了,扫视办公室一圈,很自来熟的找到了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甚至还找到了一次性咖啡搅拌棒。 她把感冒药冲好了搅匀了放到季童面前,暖暖的冒着热气闻起来甜丝丝的。 她说:“喝了,然后陪我去个地方。”
第84章 沈含烟还是如第一次来季童她们办公室一样,说完要说的事,转身就走了。 小米坐在一边悄悄看着季童。 她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沈含烟这个人就是有这么神奇的魔力,让她也等着看季童这次会不会跟沈含烟走。 季童心想:这还用说吗? 她人生有任何一次,能真正拒绝沈含烟吗? 她一边站起来一边端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想一口灌进嘴里然后跟着沈含烟出去。 舌头触到冲剂的时候她才想起:哦妈的,她太着急了,不会被烫死吧? 但那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她灌得太猛倾斜杯子的角度太狠,药已经全部冲进了她嘴里。 她眼睛都闭上了,等待着即将汹涌而来口腔黏膜的那一阵灼烧。 然后她发现——药是温的,一点不烫。 沈含烟直接帮她把药调成了恰好入口的温度。 季童心想:沈含烟真是摆弄人心的大师啊。 她把纸杯扔进垃圾桶,追着沈含烟的背影匆匆跑了出去。 ****** 沈含烟站在楼下等她,拿手机处理着工作,初夏的风吹起沈含烟的一缕长发,过滤了阳光的叶片影子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 季童从以前就发现了,沈含烟怎么都晒不黑。 这情景美到,季童连那片树叶的影子都妒忌。 它们可以落在沈含烟脸上啊。 沈含烟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把手机收起来,好像知道她一定会追出来一样。 季童气得踢了一脚地上的一颗小石子。 她也不想出来啊,可她忍不住。 沈含烟带着她往路边走,打了辆车,和每次一样把她塞了进去。 她问:“去哪儿啊?” 沈含烟:“你喝酒其实挺厉害,对吧?” 季童:“呃。” 沈含烟:“我中午有个饭局,你和我一起去应酬下,就当你谢谢我买的感冒药了。” 季童:“我又没让你给我买感冒药。而且,我真的没感冒。” 好狡猾啊沈含烟,把车窗打开了小小一条缝,风连着不知是柳絮还是蒲公英种子飘进来,让季童鼻子痒痒的又想打喷嚏。 季童赶紧偏开脸拼命忍住了。 从车窗里看沈含烟一张脸模糊的倒影,好像有隐约的笑意,然后,沈含烟就把车窗关上了。 车开了两个小时,直接奔着邶城的郊区去了,这要身边坐的不是沈含烟,她都要怀疑这人想把她拖到荒郊野外给祸害了。 她开口问:“什么应酬啊跑这么远?” 沈含烟:“这边有家私房川菜很有名。” 季童:“你做东?” 沈含烟点点头。 车又开了将近半小时,可算到了,季童从车上下来时觉得自己腿都僵了。 她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腿活动一下,郊外的空气倒是意外的好,连空气都是甜甜的,充满了夏日植物的香味。 更别提她身边还有个沈含烟。 不过沈含烟带她走向的那家私房川菜馆,就没这么质朴和天然了。一派奢华的风格,让她想起季唯民商务宴请的那些餐厅。 沈含烟带着季童走进早已预订好的包间,凉菜已经上了,餐厅奢华的风格甚至也体现在了摆盘上,连装着凉拌皮蛋的盘子,都是一个雕龙画凤的造型盘,白瓷烧成的龙头骄傲的昂着。 季童:“你今天请什么人?” 沈含烟:“很重要的人。” 季童:“有多重要?” 其实她不太适应沈含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总觉得这样油腻的场合属于季唯民,而沈含烟应该待在干净的校园里,严肃的实验室里,乘着洁白的象牙舟。 沈含烟:“我有篇论文,里面涉及到一项专利来自两位化学教授,我想跟他们谈成这项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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