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摸着下巴思考道:“这一说法我好像在何处看过……如果身处外界,那么我们进入的第一层空间必然是阵法的最里一层,只要将每层阵法依次解开便能离开。可神魂境内却非如此,我们每突破一层,可能是在往里走,也可能是在往外走。” “所以我们要找到每一层神魂境中主人的意识,我们自己走走到哪里去都说不准,必须让神魂境的主人把我们往外送。” 想到要和玄女接触绪以灼心里都有些发怵:“这位主人似乎讲不太通哈。” 聂姑娘道:“魂魄越往深处,意识越接近初始的混沌状态。我们只能多走几层碰碰运气,等碰到一个可以沟通的,之后的路就好走了。” “这一层的意识已经消失了。”聂姑娘仰头看了看,“我们只能从这一层的规则入手,依据规则离开。” 绪以灼点点头,她明白聂姑娘的意思。出现在魂魄中的每一个场景看上去都是封闭的,无法从上下四方任何一个方向离开,想走必须弄清那一场景的规则,找到离开的钥匙。 绪以灼进入的第一幅画里就没有玄女的意识,而离开的钥匙则是知晓自己身处画中。 玄女神魂的每一层,就是由一幅幅画体现的。 聂姑娘道:“你看看周围的画卷,看出了什么?” 绪以灼看了四幅,不确定道:“都是山?” 每一幅画上的内容都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上面画着的都是山。 “我们正在八卦阵中啊,你此时的位置就是艮卦。”聂姑娘道,“出口就在八卦阵的中心,须一人站在阴中之阳处,一人站在阳中之阴处,两人合力方可离开。我在中心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第二人的身影,只得亲自去寻。” 聂姑娘看着绪以灼的眼睛:“小姑娘,你莫非一直没有发现自己身处八卦阵中?” 绪以灼:“……” 聂姑娘啧了一声:“你师承何派啊,这些修道的基本功,难不成你的师长没有教过?” 绪以灼:“……” 这些是基本功没错,绪以灼没有学过也是真的。毕竟她拜入原璋门下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修为,原璋恐怕压根都没有想到,自己对八卦一无所知。 离生门的藏书阁内同样有着八卦阵,但藏书阁内毫无危险,没有把弟子困于其中的打算。绪以灼哪怕一时迷了路,只要探寻空气中灵气的流向,便可轻易找到出口。然而殿中呼啸着的怪风将灵气卷得杂乱无章,绪以灼压根没法通过灵气辨别方向。 绪以灼坦然承认了自己就是一个学渣:“我不会。” 聂姑娘恐怕是没见过这么不学无术的人,魔道中的顶尖高手,看着一个仙道修士的目光竟然带上了恨铁不成钢。 “你跟着我走。”聂姑娘道,“我二人的处境既然也将明白了,那便加快动作。长时间待在别人的神魂境里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你若是在其中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我可不会救你。” 绪以灼点着头,面上不显露出什么情绪,心中却道在这神魂境中最安全地说不定就是我了。 天底下最能养护魂魄的法器就是离生镜,而离开离生门的时候,原璋可是将半面离生镜给了她啊! 绪以灼跟在聂姑娘的身后,身处阵中,哪怕只是慢了一步都可能失去对方的身影。动身前聂姑娘便将一根红绸绑在二人的手腕上。绪以灼一直注意着地面,每一步都踩着聂姑娘走过的位置。她觉得自己实在原地打转,可不多时,她们就来到了一处没有画卷的地方。 周围画卷仍在盘旋,她们所处的位置仿佛是风暴中风平浪静的那个眼。 聂姑娘率先在一个地方站定,指指某处道:“你站在那里。” “哦。”绪以灼点了下头,那里想必就是阴阳鱼的另一只眼了。 一站上那里,绪以灼就感觉到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魂魄的力量。这一过程没有持续多久,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转瞬即至,绪以灼感觉到自己在坠落,她听到啪的一声响和水花溅起的声音,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知晓自己落入了水中。 不似第一幅画中深不见底的湖,此次她落入的水很浅,坐起来的时候堪堪漫过她的腰。 绪以灼眼前还是黑的,等她慢慢恢复了视线,只见一道赤刃向她袭来! “!”绪以灼猛地往身侧一滚,险之又险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她冷汗直冒,瞪向正执着一把血色短匕的聂姑娘,“你干什么?” 聂姑娘居高临下看着她:“既然已经从那一层出来了,我们也是时候算一算你那一剑的账了。” 绪以灼目瞪口呆。 敢情你一直惦记这最初那一剑,就等着秋后算账?! 绪以灼二话不说起身就跑。 然而她还没有跑出去几步便被什么东西一拽,一个后仰又砸回了手里。 绪以灼抬起手,一截红绸还明晃晃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聂姑娘蹲下身来,将系着红绸另一端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第109章 “聂姑娘,不要冲动。”绪以灼艰难地远离戳着她脖颈的匕首,觉得自己脖子都快拧了,“凡事好商量。” 聂姑娘笑眯眯道:“商量什么呀?” “先前我以为您是敌人出的那一剑,确实是我的不是,但您看您这不是也没受伤么?我赔礼道歉都成,动刀子就不必了吧……”绪以灼退了一点,聂姑娘匕首的刃尖就跟着近一点。 “怎么办呢,我就是想在你脖子上扎一个窟窿出来。”聂姑娘道,“我确实没受伤不错,可小姑娘你难道不知晓,魔修都是不讲道理的吗?” 即便以前不知晓,这会儿也知晓了。 绪以灼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多有得罪了。” 她刚出声的那一刻,一缕阴寒气息就缠上了聂姑娘的手腕,聂姑娘目光一冷,刃尖当真直直往绪以灼脖子扎去,然而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一分力气也使不出,一用力便觉酸软虚弱无比。在聂姑娘惊愕之时,绪以灼已然使了个巧劲挣脱她的桎梏。 一团浓墨悄无声息钻回绪以灼袖中。 绪以灼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外界她也许不敌聂姑娘,但在这神魂境中,聂姑娘是绝无可能胜过拥有半面离生镜的她的。 “聂姑娘,咱仙道以和为贵,在下实在不想和你动手。”绪以灼抬手就要斩断红绸,“上一层多谢您,有机会我再还您人情,这一层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吧,什么时候能离开玄女的神魂境,我们各凭本事。” 说罢,灵力化刃便要斩下。 可于此同时,二人都听见了有人涉水走来的声音。 绪以灼停下了动作,与聂姑娘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们正立于一片睡莲开遍的水域,远处依稀可见白雪覆盖的山脉,而不远处的莲花从中,一人身披靛蓝衣裳向她们走来。 那人衣袖与衣摆都极长,披散的墨发同样如此,漂浮在水面上。 玄女。 绪以灼和聂姑娘的目光都落在玄女身上,玄女却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她们,神情目光皆无变化,不急不慢地向她们走来。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玄女涉水而行的声响。 “当真奇怪。”聂姑娘开口道,“你们的容貌怎么会一模一样?” 绪以灼道:“我比你更想知道。” 从见到玄女开始,这个问题就在绪以灼脑海中徘徊不过。起初她心乱如麻,无数次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明虚域的人,和玄女有什么血缘上的联系。 但逐渐冷静下来后,绪以灼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想起了原璋告诉她的话,帝襄曾命人进行过一局惊世骇俗的测算,而由于主星的更易,那局测算最终只进行了一半。 帝襄手下的祝师算得那颗更改了的主星,并非此界中人。 毫无疑问,这个测算结果指向的人就是绪以灼。 千年前的测算结果和游戏系统都在证明绪以灼是个彻彻底底的穿越者,绪以灼不知道自己和玄女究竟有什么联系,反正不会她不会是玄女的后代。 “你该不会是玄女的后裔吧?”聂姑娘狐疑地看着绪以灼,“不应该啊,神明的后裔无不诞生了神脉遗族,世间神脉遗族,可没有哪一支继承自玄女。” “我说不准就是和玄女毫无干系的人呢?”绪以灼道,“世界上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你和玄女一样的可不止是脸。”聂姑娘指着她道,“你自己也许看不出,我瞧得可清清楚楚,你和玄女体态都一模一样。嘿,这种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东西,竟然也能一模一样。” 绪以灼沉默片刻,突然真挚无比地握住了聂姑娘的手:“您要是这么好奇,不如就探究一下我和玄女究竟有什么关系,倒时也好造福一下我。” 下一息绪以灼脑门就挨了一下:“想让我给你白干活?做梦!” 说话间,玄女已经走到了她们跟前。玄女依旧没有看到她们,直直从她们身侧走过。 “我上一回只是走到玄女面前,玄女就注意到了我。”绪以灼道。 “很正常,神魂境内每一层肯定有差别。”聂姑娘道,“我们跟上去看看,看看她要往哪儿去。” 两人默契十足地假装之前的交手从来没有发生过,连系住二人的红绸暂时也没有处理,一同跟上了玄女。 玄女眼中没有什么光亮,她好像没有目的地,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一个神明,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呢?”绪以灼忍不住问。 聂姑娘说道:“凡人总觉得神明无所不能,可这不过是凡人对神一厢情愿地想象。凡人有凡人的苦恼,神明也会有神明的苦恼吧,只不过他们的苦恼,恐怕是凡人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的。” 聂姑娘看看自己脚下,睡莲舒展着紫色的花瓣,柔嫩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触碰聂姑娘的小腿。 “这地方倒挺漂亮,我不曾听说西大陆有何处是这幅模样,说不准在外界此处早就消失了。” 绪以灼四顾道:“雪山我知道不少,但没见过哪处雪山间开着睡莲。” “啊,雪山。”聂姑娘忽然道,“若问哪里的雪山最为出名,那必是天雪阁,传说玄女就葬身于天雪阁中的葬神渊,不会就是这儿吧?”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答案。 毕竟天雪阁有着古神布下的禁制,若是没有穿过禁止的条件,哪怕飞升成仙了也不一定能进去。如今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进去过天雪阁的人。 人都进不去,里面是什么模样自然也没人能知晓。 绪以灼不知道自己跟着玄女走了多久,她有心计时,然而此处仿佛特地要令人失去对时间的概念。绪以灼数了好几次脉搏,然而某一时刻她会忽然恍惚,然后便将之前的数字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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