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以灼没有察觉江清渐和怜姑娘的气息是如何消失的,但她的猜测若是没错,恐怕就是女子发现她的那一刻!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绪以灼不禁低低骂出声。 从画卷中出来后她觉得自己总算到一个正常地方了,不曾想这大殿也有不小的问题。画中世界能把人逼疯,大殿里有一个随时可能会冒出来杀了自己的人,绪以灼都不知道画中山谷和大殿究竟哪一个更糟糕。 恐怕还是大殿带来的麻烦更大一点,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严重到她没有办法再无视下去。 绪以灼眉头紧皱,闭眸盘膝坐了下来。那些她入道以来几乎没用过的基本功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不得不捡起,绪以灼五心朝天,内视自身经脉,一点一点梳理流动艰涩的灵力。 在这个殿中,她灵力流动得越来越艰难,那一点一点叠加的影响让绪以灼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直到某一刻她惊觉缓慢流动的灵力几乎已经无法支持她的身法。 梳理灵力这种方法,只能在短时间内起到一定改善的作用,绪以灼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阻止这种变化,她的灵力迟早会彻底停滞不动。 灵力停滞于体内倒不会给身体带来什么伤害,但那时她将无法用灵力做任何事,也就是说,她会变成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在玄女境中,失去修为毫无疑问是致命的。别的不说,如果那种情况下女子又提着剑出来要杀她,绪以灼也不必反抗了,躺平等死就是。 “都是死路啊。”绪以灼低声道。该做什么她心里都明白,可问题就在于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 绪以灼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所遇见的一切问题,她都束手无策。 “完了,”绪以灼梳理完灵力,往后一仰就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搞不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游戏里的角色死后都能复活,也不知道她这个带着游戏系统的穿越者能不能遇上这种好事。 但这种事情,绪以灼不可能去赌一赌能不能成,要是不成那她可就真的死了。只要事情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她都得试着自救。 绪以灼腰身用力,从地上坐了起来。她现在特别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虽然灵力出了问题,但自己的身体情况尚好,能走能跑。 不对……也不是全无问题。 绪以灼摸向自己的脖子,放下后,只见指尖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了许久,可是这道伤口依旧没有愈合,鲜血缓慢却一刻不停地渗出来。绪以灼起初注意到时还疑惑自己凝血功能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从包裹中取出几乎没有用到过的伤药替自己敷上,又拿绷带缠了一缠。 这回绪以灼留意了伤口有没有止血,然后她就摸到了被血浸湿的绷带。 绪以灼之后又用了数种药物,有凡人可用的金疮药,也有看描述差不多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然而无论是什么药,都无法止住那一道小小的伤口。 鲜血流淌的速度极其缓慢,绪以灼也尚未觉得虚弱,可如果这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迟早会有流尽的时候。 绪以灼更糟心了。 这地方不讲武德……别的不说,就在她脖颈上留下这道伤口的女子,真有修士能对付得了吗? 虽然没有从女子口中得到答案,但绪以灼自己已经认定她就是玄女了。 也只有神明,能够把她逼到这份上。 神祇是早已消失在远古的传说,是比那些飞升的仙人更虚无缥缈的存在。绪以灼不曾见过真正的仙人,但无论是君虞还是帝襄距离飞升都仅有一步之遥,从她二人身上,绪以灼大致可以窥见仙人的模样。仙人所具的通天彻地之能早已超越了人身,可从凡人一步步走来的他们,到底无法割舍掉所有属于人的特征。 而神明瞧上去与人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是与人截然不同的存在。 凡人行因得果,一切都有逻辑可循,道理可讲。因在前,果在后,两者不可逆转。若绪以灼在一个凡人手上受了伤,那必然是因为凡人挥出了一剑,受之她身上才有了伤口。 可绪以灼与女子的那一次交手不是这样。 绪以灼并非因为女子挥剑这个因,才有受伤这一果。女子加诸于她身上的因果并没有先后顺序,女子意动的一瞬,果就已经出现了。 是以绪以灼知晓,她无法避开那一剑。 她也因此断定,女子绝对不是凡人。 既然不是凡人,又出现在玄女境中,除了女子就是玄女,绪以灼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女子定然不是真正的玄女,更准确地说,她不是完完全全的神女。若是传说没有出错,那玄女切切实实已然葬身天雪阁,留在玄女境中的,应当是玄女的残魂。 “残魂。”绪以灼琢磨着俩字。 对付残魂,她有自己的倚仗,可绪以灼不想招惹玄女,不愿与她正面对上,绪以灼希望之后自己不用再与玄女交手。 现在其余事情已然被她抛在一边,对绪以灼而言,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活着离开。 “还是先找找这个大殿的出口吧。”绪以灼想到,起身往一个方向。 画卷翻飞,她窥不见这个大殿的边缘,也确实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去。绪以灼不觉得这个宫殿大到这么久了她都没法走到边缘,绪以灼猜测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画卷组成了什么阵法,导致她这段时间都在原地打转。 要不……干脆烧掉吧。 绪以灼这一念头刚生起,她的身后就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可算是见到人了啊。”
第108章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不属于江清渐和怜姑娘,也不属于玄女。光听声音,甚至无法断定说话的人是男是女。 此时这玄女境中,还能有什么人? 话音落下,声音的主人几近要贴在她背上的那一刻,绪以灼一剑从腰侧刺出。她背后自然没有眼睛,但修士观物也不仅是用眼睛。 绪以灼“看”到逼近她的那人轻巧一个后掠,便躲开了电光石火的一剑。 “嗯?”那人有些惊讶,而绪以灼警惕往身后看去,却见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有人轻轻点了两下她的肩膀。 绪以灼汗毛倒竖,在她往身后看去的那一瞬,那人就掠到了她的死角。 持剑的手腕被人用三根手指轻巧制住,力似千钧,绪以灼一丝一毫力气也使不上来。她先前下意识的那一剑足够这人对她动手,然而此人应对得不紧不慢,颇有几分逗弄的意味。 绪以灼开口道:“道友是不愿露面吗?” 那人笑声嘶哑:“露不露面,我倒是无所谓,小姑娘你的容貌才是颇有问题啊。” 会觉得绪以灼的容貌有问题的,自然是那些从外界进入玄女境的修士。 “道友不是此境中人吧。”绪以灼道,“仙道此番进入玄女境的仅有三人,你既然不在这三人之中,那么……你就是血莲宗的那个五行修士?” “……小姑娘,”那人本就阴沉沉的语气此时又阴沉了些许,“你直接道破,就不怕我将你灭口?” 不怕啊。 绪以灼道:“你能动手的机会太多了,在我对你初见后你都没有还手,定是有不能动手的理由吧。” 那理由是什么,绪以灼也能猜出一些。 此人说的第一句话是“可算是见到人了”,再想到她约莫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了此处,绪以灼猜测她知晓该如何离开这个大殿,而那个方法,仅有她一人无法做到。 绪以灼说完后,那人也放下了扣住她手腕的手:“小姑娘说得不错,我现在确实不能对你动手。如果你还想出去的话,待会儿我做什么,你就跟着照做。” 绪以灼答应得很干脆,她之后再转过身来,那人也没有避开她。 绪以灼看见了一个红衣烈烈,外披白衫的女人。 在真正见到这人之前,绪以灼听不出她的性别。只因这人的嗓子明显已经被毁了,声音嘶哑无比,无法辨别男女。女子毫不在意地裸露着脖子,她脖颈纤长白皙,然而上面狰狞可怖的伤疤一下破坏了美感。 看到那伤疤绪以灼自己的脖子都隐隐作痛,虽不知是何人下的手,但那一下几近就是往把女人脖子砍断去的。 兴许是因为绪以灼盯着那伤疤看得久了,女人嘿了一声:“你自己脖子上不也有道口子?” 绪以灼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脖子,仔细观察了女子片刻后问道:“她没有对你出手?” “没啊,”女人摊了摊手,“她不过念了几段《庄子》里的话,然后就消失了。” 绪以灼:“……” 过分了啊,怎么还有区别待遇的! 她这和玄女一模一样的容貌,在这玄女境中非但好处没有,反倒要成为她的催命符了! 绪以灼叹了口气,把此事抛到一边,问道:“道友如何称呼?” 女人勾了勾唇:“鄙姓聂。” 显然,这位当年也在仙魔两道兴风作浪过的魔修并没有透露自己真名的打算。 “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的名字在外头一打听就能打听到……在下绪以灼。”绪以灼道,“聂道友,我们在这也困了许久,不若干脆点将离开的方法告诉我,我必然照做。” 聂姑娘却摇了摇头:“想要出去,你可得先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绪以灼四下望了望:“宫殿?” 聂姑娘笑道:“小姑娘,我们仍在画中啊!” 绪以灼一惊:“我们不是刚从画中……” “世间有梦中梦,有画中画自然也不奇怪。”聂姑娘懒散道,“就算我们从这幅画中离开,恐怕也没法回到现实,而是进入另一幅画。” 她指了指绪以灼的脖颈:“你可曾奇怪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为什么一直没有愈合?小姑娘,进到这画中来的不是你的肉身,而是你的魂魄啊!魂魄若是受伤想要自愈本就比肉身艰难,你若是用治愈肉身的药往上抹,自然是毫无效用。” “……我明白了。”绪以灼低低道,她解下缠绕在脖子上的纱布,左手轻轻放在伤口上,当她把手放下来后,那道绪以灼之前拿它束手无策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脖颈光洁如初。 聂姑娘眯了眯眼。 能作用在魂魄之上的法术极为罕见,但眼前修士这一手,可谓娴熟。 绪以灼已然又问道:“玄女境中有的,难道就是这一幅又一幅的画?” “我不知道啊。”聂姑娘坦然道,“前人没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和你一样刚进来没多久,我哪知道个准确的答案。” 聂姑娘又道:“也就能猜一猜罢了。” “进入玄女境的修士,肉身同样会在外界消失,可见我们的肉身此时还在玄女境中的某一处,只不过魂魄暂时脱离了躯壳。我们是魂魄,那么相对应的,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玄女神魂内的世界。”聂姑娘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梦中梦,画中画,想要在外界实现必须以无数阵法叠加。若叠一层的难度是二,两层便是四,三层便是十六,往后难如登天。但若在神魂之中,玄女想叠几层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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