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即使它像是一个陷阱。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中,鬼偶忽地暴起,这是舍命的一击,绣上防御阵法的屏风在刹那间裂开,一并裂开的,还是屏风后男人的躯体。 鬼偶目眦欲裂地盯着男人身上的裂纹。 里面光滑流转,是鬼偶最为熟悉的符文。 这幅让他望之作呕的容貌,这双把他带进万劫不复的双手,这个只是出现在梦中都会让他惊醒的身影,竟然是属于傀儡的吗? 鬼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笑声,一个扭曲到几近听不出原调的名字从牙缝里挤出: “长生!”
第131章 喜乐镇的中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座二层小楼的二楼几近完全炸裂开来,木屑与碎布乱飞,甚至掺杂了些极为可怖的人体残肢,肢体的断口处却没有鲜血流出来。 待烟尘散去,只见二楼已经化作一片废墟,几近找不到一件完好的器物。鬼偶仿若一只困兽,气息断断续续从喉间溢出,七窍都有流出鲜血。 他伤势未愈,所用法术对己身也是极大的负荷,一招一式可谓都在以命相搏。他若不能在此时杀了长生,无论长生和被他困在阵中的人孰胜孰负,都不可能放过他。 长生。 无声念着这个名字,鬼偶几近要把这两个字嚼碎了,满腔恨意。同时他又感到了一阵可悲可笑,他对这个自己仇恨的人一无所知,面对他的容貌是假的,过去是一团迷雾,炼尸之法亦未倾囊相授,如今想来,只怕长生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只怕他的仇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来吧! 喜乐镇里走动的傀儡一时间全部停住了脚步,齐齐往鬼偶的方向看来,像是被巨响吸引去了注意力。然而鬼偶知晓这些傀儡不过是日复一日重复一件事的废物,此举只怕是收到了指令。果然下一刻,喜乐镇的所有傀儡如潮水一般往小楼涌来。 长生素来以琵琶操控傀儡,鬼偶细想未能回忆起琵琶声,想必是与刚才的巨响重合在了一起。鬼偶强忍剧痛在人海中寻找抱琵琶的身影,不敢错过任何一个角落,生怕长生混迹傀儡之中逃了去。 其他修士会为了面子这种东西不临阵脱逃,长生可不会。这么多年鬼偶对长生的最大认知就是这是个十足的怪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最靠近小楼的傀儡已然到了楼下,接二连三扑了上来。长生被阵法限制,此刻能控制的傀儡实力极其有限,显而易见他没有觉得这些傀儡能打倒鬼偶,目的只是拖住他。 就在鬼偶被仿佛永远也摧毁不完的傀儡搞得心烦气躁之时,一人却怀抱琵琶,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地站在鬼偶神识所能探查的范围之外。 绣花鞋下踏着一滩积水,水洼映出了天上的明月,和层层叠叠有如花瓣的裙裾。 “麻烦的人和事,全都凑到一天来了。”琵琶女蹙了蹙眉,但秀气的长眉很快又舒展开来。 “想用这个阵法困住君楼主,果然还是异想天开了……想要再找一个像太平道这样有趣的地方可不容易。”琵琶女喃喃道,“可惜可惜。” 虽说着麻烦的人和事,但琵琶女眼中真正的大麻烦,依旧只有君虞一个。 至于出现的时机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鬼偶…… 琵琶女轻描淡写道:“怀况啊怀况,一个弑师之人,我怎么可能不做防备。” 她向后招了招手:“长生。” 一个小小的人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雪娃娃一般的女童穿着与琵琶女极为相似的衣裙,走路一摆一摆,带着双髻一晃一晃。她扑到琵琶女的腿上,抱住她小腿仰头看她,一双黑眸天真无邪,然而细看却能看见其中隐约有金色的符文流转。 “长生。”琵琶女蹲下身子摸摸女童的头顶,笑眯眯道,“解决了这里的事后,记得替我向君楼主留一句话。” 琵琶女凑到女童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女童用力地点了点头。 琵琶女将琵琶递给她,又摸了摸女童头顶后,抬步往喜乐镇的出口走去。她走出几步就牵动了鬼偶散出去的神识,然而鬼偶望去却先一步看到了抱着与她体型极不相称的琵琶的女童。 肉乎乎的小手拨动琴弦,喜乐镇的傀儡一瞬间改变了动作。鬼偶心跳几乎停跳一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女童会是长生。 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召出了自己所有的全部傀儡,将女童操控下的傀儡挡住,自己则不管不顾地冲向她。 * 壁画与幻境间往来数回,绪以灼一直在心里记着数,当又一次落到喜乐镇熟悉的大街上后,她道:“第七次了。” 在这一次变化后,她们境界终于被压到最低,已经和普通人无异。 君虞嗯了一声,拉了一把绪以灼,免得她撞在看不见的屏风上。 想到君虞此刻应该已经无法看破幻阵,绪以灼疑惑道:“你还能看见屏风吗?” “记得住位置。”君虞摇了摇头,“屏风位置虽又有变化,但大致也能推算出来。” 绪以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君虞这正道第一人发展是全方面的,修为不说,智商也让绪以灼感慨起人类的多样性来。 君虞牵着绪以灼的手,不着痕迹护住了她。该如何破阵君虞已有些许思路,她不担心自己出不去,但委实担心绪以灼会受伤。此时她已看不见房间里的屏风,自然也难以分辨人群中哪些是幻象,哪些是真实的傀儡,只怕交手之时自己应对不及。 绪以灼没察觉君虞的担忧,她试着动用了一下。体内的灵力,发现没啥影响。又翻开面板看了看,境界一栏已经显示无,其余属性虽然数值后跟着一串显示吃到了debuff的负数红字,但总归还有。 绪以灼一下子就放宽心了。 君虞一边往戏台的方向走,一边侧过脸叮嘱绪以灼:“待会儿我破阵的时候,你记得注意周围,保护好自己即可。” “没有修为也能破阵吗?”绪以灼问。 “变化到这个程度已经是阵法的极限,此时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君虞道,“只要找到最薄弱的一点,就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可以打破它。” 更何况,她不是真的没有灵力了。 绪以灼用力点头,想着此时君虞没有修为,但她还有一些灵力,可得把君虞保护好了。 殊不知,身边的君楼主此时也是这般思索的。 戏台处,《大灾》照常上演。反反复复看了许多回,绪以灼觉得自己已经会哼调子了。 君虞步伐未停,脑子里却在不断地回忆这几次屏风位置和绣样的变化,与头顶壁画刻痕和宫灯上的绘画一一对应,推演阵法最薄弱的地方。 她未曾苦修过阵法,却算是一个祝师,推演天道命数只会更加复杂,此刻演算起阵法来得心应手。 大阵的变化已然停止,前六次变化已让君虞摸索出规律,她很快就在脑海中描绘出了阵法成型时的模样,将灵力的分布与灵气流动的轨迹估出后,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君虞拉着绪以灼调转方向,往远离戏台的方向走去,目之所及的终点正是一座二层小楼,如果鬼偶在此,定能发觉这里对应的正是“长生”所在的那座小楼!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君虞旋身一把握住了掷来的长。枪! 枪尖泛着雪光,离君虞的眼瞳仅有数寸。君虞握住枪柄的手青筋暴起,用力之大几近要把枪柄硬生生折断。 枪身微移,君虞冷眼看着台上将其掷来的高大戏子。 她敏锐地察觉人群中还有几人移动了身形,姿态与之前有异,想必他们就是这回的傀儡了。 长。枪附着的灵力极其微弱,这些傀儡的修为也已几近于无。可是被这些傀儡干扰,君虞无法安心破阵。 还是得先解决了他们…… 正这样想着,那傀儡的胸口突然出现一个空洞,傀儡晃了两下身子,一头栽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个位置是人的死穴,却不是傀儡的,显而易见除了左胸的贯穿伤,傀儡体内的符文也一并被摧毁了。 君虞回头便看见怀抱镜子发愣的绪以灼。 绪以灼一反应过来就祭出了法器,此时正陷入傀儡竟然弱到一招就能摧毁的茫然中。 而君虞看到了那明显要用灵力驱动的法器后,也陷入了沉默。 绪以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正想着解释,忽地看见君虞身后窜起一人。她来不及提醒,君虞便已从她眼中的倒影看见身后袭来的傀儡,手中长。枪一扫便将其打翻在地。 绪以灼瞧见了枪身附着的薄冰,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薄冰总不能说是长。枪自带的,显然是冰灵根的灵气外泄后留在上面的。 君虞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天生便具灵力,这个阵法只能限制后天修行而来的,对生来便有的没有办法。” 绪以灼跟着点头:“我也一样。”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而尴尬的沉默。 她们一瞬间都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对方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只有傀儡想要努力地起来,然后被君虞一枪扎在了原地。 迟则生变,君虞心知不可拖延,指了指绪以灼身后,又指了指戏台的方向道:“我去破阵,这些傀儡麻烦你解决了。” 绪以灼一把应下,与君虞错身而过。 傀儡数量不少,然而弱得不可思议,不像是修士,倒比较像凡人中的武林高手,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对上稍有修为的修士就不堪一击,一个照面就足以绪以灼击溃。 绪以灼动作毫不拖沓,心里却抑制不住疑惑。 天生便具灵力的情况并不少见,这类人若能修行,进境将一日千里,可谓是修道的天才。可绪以灼也在书上看到了,这类人与生俱来的灵气是有如天地伊始的混沌之气,本身无法看出灵根属性,君虞所带却能明显瞧出冰灵根灵力。 而且先天灵力总是极其微弱,旁人难以察觉,倒是由于动物敏锐能引来它们亲近。在东大陆,这类孩童若出生高门会被视为祥瑞之子,就是出生平民也常被邻里乡亲传是仙童转世。 君虞身上的灵力太过明显,甚至由于境界被压制无法控制大量灵力外泄,总之看上去和先天灵力大有不同。 绪以灼用力摇了摇头,好像能通过这样把脑子里的杂念都甩出去。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君虞的隐私,她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另一边,君虞已然踏上了小楼的二楼,在一座六扇屏风前停下脚步。她伸手去推动它,不出所料用蛮力难以推倒。 君虞尝试将灵力汇聚于双目,只是幻阵从未变化也谈不上削弱,竭尽全力君虞也只能看到笼罩着屏风的光华。 君虞阖了阖有些刺痛的双目,再睁眼时,已然双手握剑,将屏风劈作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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