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虞所走的路线只有最后一段和绪以灼重合,她一路行得很快,中途基本没有停留。君虞稍一回想,她确实一路都不曾掩饰自己的行踪,原来绪以灼在之前便知自己来了此处。 君虞道:“有些事要前往魔域。” 君虞未说自己为何停留在喜乐镇,绪以灼已然脑补完了理由,连连点头道:“你一定也是发现喜乐镇用生人炼尸,所以在此停留的吧!” 君虞一怔,不禁莞尔:“怎么这般肯定?” 绪以灼理所当然道:“你是个好人啊,身为正道魁首,我相信你见到有人作恶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君虞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有些委婉地表示:“正道魁首一称,只因实力而定,与品行无关……当年帝女行事颇受诟病,亦被尊为正道魁首。” 绪以灼有些茫然,没理解君虞的意思:“啊?” “……无事。”君虞岔开了话题,“喜乐镇主人将生人炼作傀儡,实在令人发指,既见此事,不可放任不管。” “这个阵法我解不了。”绪以灼小声道,“还没有试过破坏屏风或者击穿边界有没有作用。” 绪以灼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如果这个阵法只用来困她倒可以试试,既然还被拿来困住君虞,那么必然不是可以轻易破解的。 君虞沉思片刻,道:“此间阵法复杂程度举世罕见,我修为被抑,暂时也无法解开。” 绪以灼敏锐地抓住了君虞话中的重点:“你的修为怎么了?” “并无大碍,只是由于这里叠加的一个阵法,被限制在了元婴之下。”君虞有些惊讶道,“你未曾察觉么?” 不等绪以灼回答,君虞便反应过来:“是了,你境界与实力极不相匹,这个阵法倒是对你无效。” 君虞说话的语气满不在乎,绪以灼却紧张道:“若修为被限制在元婴,你在此处岂不也十分危险?” 君虞本想说自己元婴之时已与大乘有一战之力,阵法能限制她的修为,却限制不了符箓法器。然而看到绪以灼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君虞忽地话锋一转,正色道:“此处我二人须得互相扶持。” 绪以灼用力点头,面有愧色:“我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君虞执着她的手:“我在阵中已有一段时间,你跟着我便好。” 绪以灼对君虞全然信任,闻言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前路问道:“我们是去戏台吗?” 君虞反问她:“《大灾》这出戏,可曾看过?” 绪以灼摇摇头:“是什么有名的戏吗?” 君虞道:“是这喜乐镇日日上演的戏目,我初来此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场。” 绪以灼道:“我来时被发现行踪,戏目已经换了,虽然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应该不是《大灾》。” 君虞听着远处渐至高潮的乐声,道:“那边唱了大半了,前半场戏你听我讲吧。《大灾》这出戏,演的是喜乐镇的过往。” 绪以灼四下看看,周身种种,也是喜乐镇的过去。 “喜乐镇,过去也叫喜乐镇吗?” 君虞摇了摇头,拉着绪以灼来到街道两侧,示意绪以灼去看砖石上刻着的字。 绪以灼一字一顿念出来:“秦安郡清禧镇,长贺廿七年铸。” 君虞问:“可瞧出其中蹊跷?” 绪以灼不确定道:“地域的划分与纪年方式,不像是西大陆的。” “不错,这个镇子原先不在西大陆。”君虞道,“我虽不曾听闻清禧镇,却听说过秦安郡,它来自坐落在东大陆大衍王朝之南的乌倰国,两千年前离断江涨潮,乌倰国被潮水吞没,待潮水退去后,整个国家消失无踪。” 绪以灼喃喃道:“《大灾》演的,就是那场潮水吗?” 唱戏声逐渐清晰,遥遥看见台上戏子双膝跪地,双臂高举,仰首悲唱。 “东大陆的镇子是如何到了这里?”绪以灼疑惑道。 君虞目光沉沉望着戏台:“恐怕只有喜乐镇如今的主人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君虞:正道魁首一称,只因实力而定,与品行无关,当年帝女亦被尊为正道魁首。 帝襄:???
第128章 绪以灼和君虞到时,《大灾》的高潮已然接近尾声。 琵琶和筝奏出狂风暴雨,鼓面落下惊雷道道,上下翻涌的绸缎宛若离断江汹涌的浪潮。戏台之上燃了数排蜡烛,身披彩衣的戏子似在扮演巫祝,面对人力无法阻挡的天灾只得向上天祷告,然而随着乐声一声高过一声,浪潮一层漫过一层,蜡烛自下而上一排排熄灭,方寸天地逐渐被黑暗吞没,直到完全陷入一片漆黑,巫祝的人影在架起的幔帐后隐去了。 乐声渐低,直至完全消失。 久久未见后续,绪以灼小声问:“可是完了?” 君虞同样低声回答她:“此处断得突兀,应当还有后续。只是我听了这戏几次,每回到此处便听了。” 二人在台下静静等了许久,绪以灼的到来没为后续的发展带来多少改变,被离断江浪潮吞没的清禧镇究竟为何变成这般模样来到太平道,《大灾》并未给出答案。台下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仿佛在呈现绪以灼二人的心境。不多时,一个面敷红粉的童子走上台来,朗声道:“诸位看客,诸位看客!《大灾》演了几日,想必大家也看腻了,今个儿朝庆班排了一出新戏,有的老客应当已听到了些许消息,正是林老板和云老板主演的《诛佛》!” 绪以灼感到周边声音又高了一个度,忙问君虞生怕错过了什么:“那两人是谁?” 君虞同样第一次听到这两个称呼,猜测道:“应该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吧。” “对了,”绪以灼忽地想到,“在外界时,几番变化都随着一串琵琶声,喜乐镇主人莫不是扮作了戏班的乐师?” 想到此处,绪以灼当即分开人群往外走,君虞都没拉住。她无奈地笑了笑,也就由她去了,在后头隐隐护住绪以灼,免得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灯火聚在戏台处,无人察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溜进了后台。戏班的乐队实际也在台上,只是隔着一层不透光的薄幕。乐声传出无碍,外面的人却看不到幕后的人影。 该处与后台相通,唯一的入口就是后台与其连接的小门。 绪以灼方走近后台门口,就听见里面隔着厚厚门帘传出的说笑声。这里头竟是有人的。 绪以灼因着先前的遭遇,下意识以为里面没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君虞。 面对此情形君虞不慌不忙,一把掀开了门帘,绪以灼被她的动作吓到,又没敢出声,只能做着口型:里面还有人! 夜风顺着掀开的门帘吹进后台,离得近的人已察觉动静往门口看去,然而他们的目光还没有落到绪以灼和君虞身上,就化作一具具冰雕,紧接着碎裂开来,满地晶莹粉末。 绪以灼都看傻了。 君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般出手恐会吓到人,解释道:“这些不过是幻阵中的幻影,直接解决要方便很多。” “若是幻阵出了变故……”绪以灼止了声,君虞出手这般果决,她还未来时应该就试过了。 “最糟糕不过一切重来。”君虞拉着绪以灼的手,避开地上的碎冰去往乐师所在。 幕后乐师一眼望去有七八人,怀抱各式乐器。绪以灼二人入场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然而却不能停下演奏,只得压低声音:“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能进来!” 绪以灼目光从他们弹奏的乐器上一一掠过,琵琶、琵琶…… 君虞带着她来到最角落。 木椅上,一把琵琶孤零零地靠着椅背。 绪以灼忽地想明白了,看向君虞:“你已经来过这儿?” 乐师并非一刻不停地弹奏,当有人得了空闲,立时就要赶绪以灼和君虞出去。君虞抬起手,离着指尖一寸的距离,那位乐师定住了身形,由内而外溃散了。 有人惊呼一声,一时间曲不成调。君虞侧脸看向将她视同恶鬼的人:“这便是你们的琵琶乐师?” 那人呆呆看向空无一人,琵琶却仍奏出乐声的椅子:“咦,她刚刚不是在……” 裂帛之声与最后一个字眼重合,君虞一指抵住了劈来的剑,冷冽的目光落在身后。 “啊呀呀——邪魔纳命来!”身材高大的武生投下大片阴影,将君虞和紧贴着她的绪以灼笼罩。武生一声大吼,开了刃的宝剑用力下劈。 君虞指尖半道血痕不见,反倒是剑身化作了碎片。 “果是邪魔!耐你身披佛面,也休想瞒过本座火眼!”武生言罢,乐师所在舞台竟一头翘起。君虞一手护住绪以灼,身形纹丝不动。她不知喜乐镇主人在搞什么把戏,心思一转,索性随了他的意,与武生一道落到前边舞台上。 绪以灼四下看了看,也不知自己能做点什么,糊里糊涂一把抱起了椅子上的琵琶。 “琵琶是怎么弹的?”绪以灼喃喃自语,随意拨了两下。武生仿佛在和那乐声,祭出一张符箓,朱砂绘在漆黑符纸上,似是什么邪物。 朱砂绘就的符文脱离符纸,如同活物一般游向君虞。 玉白剑身映出台上烛光,血线寸寸断裂,然而裂口处又长出新的血线,往剑身和君虞四肢缠去。 武生抽出背上长刀与金刚杵,大吼着落下刀锋。 电光石火间,绪以灼怀抱琵琶反应不过来。她分明未再拨弦,然而耳畔却响起来来自她怀中的琵琶声。绪以灼惊愕低头看去,琴弦颤动,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打。 四面受敌,所有退路皆被封死,招招式式指她死穴,君虞只轻笑一声:“我来此处,这出戏才称得上《诛佛》。” 她从容翻转剑身,窄若薄冰的剑锋遮不住漠然一双眼,武生形貌狰狞,在君虞眼中却如毫无威胁的死物。 一声阴寒狠毒的弦音,四面八方游动的红线在一瞬间收束,然而被压制了修为的君虞也要比它们更快。长刀与金刚杵伴着分离的手臂抛出一道弧线,武生身首异处,君虞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甚至未回头看一眼。 断口处紫黑色泽蔓延来开,傀儡内部的符文流转艰涩,直至被完全封冻。 “君虞……”绪以灼低低惊呼了一声,只因她试着按住琴弦,可琵琶依旧奏响了。 戏台顶端落下数个绘着彩面的傀儡,这幻境中人多为虚影,它们却是被喜乐镇主人安插此处的真真正正的傀儡。 绪以灼回头看了一眼,先前惊慌失措的乐师不知何时被嬉笑着的丑角取代了。伴奏再起,这出戏还没有演完。 围住君虞的傀儡手持法器,各显神通,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凡人戏班子能演出的戏,台下看客却高声喝彩,仿佛这一幕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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