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唐伏雪还没想通,她只知道昨晚的变故到底扰了她的心神,也乱了她的计划。 小孩儿这蜗牛的性子,该徐徐图之的,是她着急了。 楼上,虞岁站在床头柜前,呆呆地盯着桌上的那瓶玫瑰。 卧室的门没关,她能轻而易举地听到楼下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唐伏雪接了个电话,然后大门开了又合上。 唐伏雪走了? 虞岁的双腿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蹲在了楼梯口,她借着栏杆的遮挡看向楼下。 这里角度不好,看不见门口的情形,虞岁扒着栏杆试图往外探头,然后就见唐伏雪拎着满满当当两大袋子从玄关走到厨房。 紧接着,唐伏雪一抬头,目光精准地看向虞岁。 虞岁有些尴尬,唐伏雪却觉得好笑,她出了口气,心说大过年的,自己跟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也是越活越回去。 她冲着楼上扬声道,“今天是初一,孙姨回家过年,我来准备午饭了,你要不要下来帮忙?”
第51章 过年(二更) 没什么矛盾是一句“大过年的”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句“孩子还小” 大过年的,唐伏雪指挥着家里那个还小的孩子先把花瓶挨个房间放好,自己开始处理买来的食材。 虞岁不会做饭, 收拾完了那些残枝败叶又来给唐伏雪打下手。 菜洗完又递过去, 期间虞岁三番四次地瞥着唐伏雪的神色。 不知道唐伏雪心里怎么想的, 但单是那份表面上的若无其事,虞岁装都装不下来。 一顿饭吃的心事重重。 虞岁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吃饭时, 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欠唐伏雪的究竟是什么? 钱吗?感情吗? 虞岁之前总觉得, 用钱来还钱,用感情来还感情,这才是对双方都公平的。可现在她自己也明白,欠什么还什么是最理想的状态,甚至是不存在的状态。 借了钱,就欠了人情, 钱能还, 人情还不清! 这世界上用感情来还钱的大有人在,用钱来弥补感情的也比比皆是。 离婚的时候法律会判定过错方给对方赔偿损失,什么青春损失费、误工费...但青春是能用钱来买回来的吗?错过的时间是能用钱买回来的吗? 等到用钱来衡量这段感情的时候,不过是已经没了别的补偿办法, 换句话说, 是感情走到了头。 虞岁曾经天真的想过,自己就算和唐伏雪离婚,两个人婚后或许也能做朋友, 可这半年里, 她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样一步步和唐伏雪划清界限、撇清关系,反而一步步纵容自己的占有和私欲疯涨。 她似乎慢慢捋清楚了自己刚刚的阴影从何而来, 那是来自她母亲的前车之鉴,来自于虞科对她母亲的抛弃。 她的恐慌凝成实质之后只有一句话——唐伏雪会抛弃她吗? 虞岁并不敢确定。 她母亲那时尚且还有老家的房子和外婆可以做后盾,还有亲戚可以抛弃,可她母亲死了,外婆需要自己赡养,房子是卖也难卖的老破小,她除了一屁股债,还有什么呢? 对那些拥有的很少的人来说,她要么成为疯狂的赌徒,要么成为胆怯的蜗牛,前者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想着破罐破摔,后者是她已经没什么能够失去的了,所以但凡能握在手里的,就一定要永远的、牢牢的握在手里。 虞岁对上虞科的时候是赌徒,对上唐伏雪的时候是蜗牛。 没人教过虞岁该怎么应对人生中的选择,她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还在形成,而这个过程中,她母亲的惨烈教训又给了她深深的阴影,这阴影遮天蔽日地悬在她的世界。 在此基础之上生长的世界观就如同她们家的老房子一样狭小,她的世界决定了她关注的视角,永远越过母亲的病体的、狭窄的、胆怯的。 虞岁看着面前的唐伏雪,心里只有一个笃定,那就是不能走上母亲的老路。 忙活了一早上的饭吃的食不知味,对面的唐伏雪也没什么胃口。 她还在倒时差,一晚上没睡,现在已经有点累了,但这毕竟是过年,总得找点事干。 房子的地下二层是酒窖和娱乐场所,但唐伏雪想要能坐着休息的娱乐,于是带着虞岁到了最东侧的私人影院。 唐伏雪找了一部古装悬疑探案片,唐偌渔演的,当初首映礼的时候,唐伏雪还去看了。 主要是讲一个小官被上司推出去顶包,小官的女儿为了给父亲申冤,女扮男装进京,后来一路结识青.楼花魁、新科状元、朝中太子,几人一起查案,一步步揭开朝廷官员的贪污和腐朽的故事。 唐偌渔演的那个青.楼花魁,这个角色还算得上本色出演——虽然愚蠢,但实在美丽,虽然废柴,但实在美丽。 据唐偌渔说,这片子的导演是圈里数一数二的牛人,最擅长运用镜头来表现人物,当年更是凭借这部片子拿下了最佳导演奖。 作为唐偌渔跻身娱乐圈的处.女作品,这片子也叫唐偌渔一炮而红。 唐伏雪对这些电影没什么研究,纯属认人看片,虞岁不肯选,她也就随便挑了一部。 这片子的节奏很紧凑,基本没什么多余的镜头,而且探案之中还有好笑,虞岁很快地就看了进去,甚至还笑出了声。 不过唐伏雪早就看过了,此刻坐在屏幕前的沙发上,只觉得睡意渐浓。 两人坐得是半月型的环形沙发,起初她和虞岁之间隔着大约半臂的距离,后来虞岁觉得这里有点凉,就去找了张毯子来,两人一人盖了一半,距离不可避免地缩短。 再后来唐伏雪的困意抵挡不住,下巴一点一点,在头垂下去的瞬间,虞岁伸出手托住了唐伏雪的下巴,又小心地把人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唐伏雪在虞岁伸手过来的时候就醒了,她没睁眼,深吸口气,在虞岁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要接着睡,虞岁见状,也没了看片子的心思。 “你困了就回去睡吧?” “不用,我就眯一会儿。”唐伏雪往上拉了拉毛毯,“你接着看吧。” 唐伏雪只眯了半个小时,睁眼时,片子正到了高.潮,女扮男装的女主身份暴露,被丞相押入大牢,后来这件事情闹大,不得不闹到了皇帝面前,一身囚衣,身带镣铐的女主便以女子的身份在朝堂上和群臣舌战群儒。 镜头给到那群衣冠禽兽的官员时,小号吹奏的背景音让这段戏份充满了滑稽和嘲讽。 最后的最后,女主拜谢太子、状元郎和那位青.楼女子的相助,带着自己父亲沉冤昭雪的圣旨只身返乡。 剧情算是开放式结尾,剧情过程中,太子对女主的欣赏和朦胧爱意处理的极为巧妙,两人在这个过程中确实是互相欣赏,也有过爱慕的,只是女主喜欢的是那个无拘无束、不畏权贵的太子马甲,而太子喜欢的,则是那个一往无前、牙尖嘴利的...男子。 这对是开放式结尾了,状元郎和花魁那对,则是明明白白的be。 朝廷律法,在职官员纳妓为妻要被革职,可状元郎当初明明是为了查清花魁家里的冤案,才头悬梁锥刺股地去赶考,结果案子查清了,花魁也和状元郎一别两宽。 最后的最后,好像谁都圆满了,但又好像谁的心愿都没有达成。 随着最后演职人员的字幕开始滚动,唐伏雪略显喑哑的声音也响起。 “虞岁,在你心里,幸福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
第52章 乖乖 影院里的设备都是声控的, 没人开口,面前的大屏幕就一直停留在影片结束最后的全黑。 屋子里很暗,只有屏幕上黑色的光,虞岁也在黑暗里想着, 幸福的婚姻该是什么样的? 它应该...是好的。 但这个好没有具象的模样, 虞岁外婆早年寡居, 朱文父母离异,侯文杰父亲出轨, 她老房子楼上的邻居天天骂孩子的功课, 骂完之后和老公吵架...... 这几乎是虞岁能接触到的婚姻的所有模样,也是她不愿意接受的婚姻模样。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至少双方得身体健康吧?至少感情和睦吧?至少对待感情专一吧?至少... 至少太多了,但虞岁总觉得不够稳定。 幸福是很多至少汇集起来,才能拥有的东西,缺少一点, 都会让虞岁觉得不够“好”, 不够美满,不够安心。 这个“好”太抽象了,虞岁很难形容,也很难形容唐伏雪嘴里的“幸福的婚姻。” 她没见过。 虞岁几次张嘴, 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连恋爱都没谈过,连怎么爱一个人喝怎么被爱都没学会,就被推搡着进入了婚姻。 电视剧里, 谈恋爱的戏份至少基调还是甜的, 可一旦结了婚,就成了婆婆妈妈, 就成了家长里短,就成了数不清的争吵。 哦,幸福的婚姻至少不该有争吵。 虞岁默默在心里补上一条,对唐伏雪的询问却迟迟不曾开口。 黑暗之中,她听见唐伏雪深深叹了口气,“你不想说就算了。” 虞岁心沉了一下。 虞岁不是感受不到唐伏雪对这段婚姻的努力,她知道唐伏雪说三年之后再离婚是为了她好,是为了让她能心安理得上完高中,是希望有了这三年的相处,能够让她们的婚姻得以延续。 她也知道唐伏雪问出这个问题,是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如唐伏雪所说的,只要自己的想法和唐伏雪的原则不违背,她也会去努力尝试。 可问题是,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在哪儿,她从哪儿给唐伏雪支出一条明路来呢? 黑暗之中,唐伏雪尾声语调里的那点疲倦和失望被无限放大,重重撞在虞岁的心口。 虞岁察觉到她正欲起身的动作,她忽然很怕唐伏雪的失望。 “不知道!”虞岁急声道,“我...不知道。” 黑暗是一张面具,她看不清唐伏雪的脸,唐伏雪也看不清虞岁的脸,这给了虞岁很大的安全感。 她感觉到唐伏雪起身的动作一顿,又慢慢靠回了肩上。 肩上的重量和温暖让虞岁松了口气,她眼睛盯着面前全黑的屏幕,“其实我总把我妈当前车之鉴,我觉得我至少要比她强,不能见了个有钱有势的就一头扎进去,最后别人说起来,就是个把亲人都陪进去的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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