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未必是具体的人,很可能是潜移默化的观点,但只要这个观点和你的本心违背,那你就没必要遵守它。” “如果你能确定我是在你的立场说的这些,就应该明白,你要做一个自由且和我平等的人,抛开那些旧观念才是维护你的观念的最好、最直接的办法,而不是困在两难的情绪里左右摇摆。” “只要你能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那你和婚姻之间的根本问题自然而然也就不存在了,唐太太,所以我把你的情绪归咎为元凶,你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第54章 语录 唐伏雪的话总结起来其实很简单——想的太多, 做的太少。 这应该是在骂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虞岁晚上躺在床上,回想起来居然没有被骂的不高兴, 反而只有翻来覆去让她睡不着的开心。 其实也不是一直开心, 她们的谈话以一句反问结束, 所以刚听唐伏雪说完那些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不知所措, 有点不高兴, 还有点不服气,甚至还有点...想抬杠。 回来两人吃了晚饭,各自回了房间,虞岁越想越觉得想笑,越想越觉得...虞岁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有点痒, 有点酸, 还有点甜。 洗澡的时候在傻笑,吹头发的时候傻笑,后来她扑在床上翻滚的样子,更是让虞岁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进水里的小黄鸭, 扑腾翅膀和两条腿, 疯狂用嘴巴啄身上羽毛,开心的嘎嘎嘎嘎,叫个不停。 虞岁睡不着了, 她翻开被子坐起来, 脑子里都是下午的时候唐伏雪跟她说过的话。 她有点困惑,怎么会有人把“每天别寻思那些有的没有, 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小小年纪,每天正事不干就会瞎想”说的那么又好听? 这话她妈也说过,她那时候却只觉得抗拒,觉得她妈不懂她,觉得错的不是自己,可最后抵抗的情绪一过,她又会忍不住陷入愧疚和自我谴责的情绪里。 她和唐伏雪最能拿的出手、最冠冕堂皇的关系,就是这份两个人都认可的监护人的关系,这也就导致了虞岁总会忍不住拿她和自己的上一任监护人做对比。 她妈常和她说学习是她自己的事,自己要上心,所以考好了是理所应当,考得不好,就是她自己自甘堕落。 她母亲说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考得不好以后会很惨,虞岁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很惨”有多惨,怎么感觉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要下地狱一样。 但地狱什么样她也没见过,所以比起母亲口里的堕落,还是母亲的生气更加让她觉得恐怖,所以她时刻提着小心。 直到她真的不上学了,在汽修厂找了个活儿开始干,她却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 真到了地狱,她反倒不觉得上学时候的战战兢兢是天堂,破罐破摔嘛,都已经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坠落的过程远比坠落的结果更让她觉得惶恐,因为那还伴随着母亲的失望和愤怒。 所以唐伏雪提出要她回学校的时候,虞岁的抵触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哪怕知道了学历的重要性,可在她的潜意识里,也不想承受那份随时可能坠落下来的不安。 后来不得不上学之后,她潜移默化,她自我消化,试图把那份不安的压力变成自己上进的动力。 许多年下来,她也习惯于此,要是进步不够明显,那大约就是压力不够大,她就会自己给自己加压,像是上了汽的高压锅,谁要是直接去掀开锅盖,大约会被炸的浑身是伤。 但唐伏雪是放气的那个人。 她不光会发现问题,还会解决问题,知道她什么不好就帮她补,知道她什么强就帮她加强,她让虞岁觉得地狱被唐伏雪挡住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往下坠,而且只要虞岁往前走,前面就是天堂。 事实上,母亲说的“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并没有让虞岁真的感受到学习室自己的事,她觉得她是在为了母亲的期待学,为了母亲的未来学,为了母亲口里的出路学。 但唐伏雪没说过这话,却让虞岁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脚下的路,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是她一个一个脚印、为了她自己的未来走出来的! 她要学好英语,就可以参加国际保护协会,她要有个好成绩,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接近自由。 自由、幸福、平等,这些说起来让人觉得假大空的话,被唐伏雪用一张张真实的车票勾连到她眼前能做到的事情上,虞岁只会拼尽全力。 当然,她母亲已经给她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所有,虞岁无权也不会指责她,只是造成不同结果的区别,也不仅在于两位监护人的能力有别,更在于两位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半年里,虞岁和唐伏雪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次深谈,都会让她觉得自己被疗愈,每一次她都觉得那些经年日久的裂痕在被唐伏雪一点一点填满。 之前无人参加的家长会、成绩好的嘉奖、成绩不好的补课、被家长带回家养病、被同学们羡慕家长来学校送饭... 虞岁曾经羡慕而不可得的,都被唐伏雪一点点填满,她之前没能感受到的偏爱和在乎,照顾和体贴,都能从唐伏雪身上毫无保留的感受到。 虞岁常听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她或许是太笨,没能学会做饭照顾自己的身体,也没能妥帖学会照顾自己的灵魂,她伤痕累累,又敏感偏执,她善变反复,又鲁莽笨重。 直到遇到唐伏雪,她的困惑不安和迷茫,都被唐伏雪当成什么重大的课题来跟她深入探究。 虞岁觉得这就像是在做一道数学题,她的上一任监护人只跟她说结果错了,虞岁盯着那个错误的结果,怀疑思路、怀疑过程、怀疑公式,最后怀疑自己。 而唐伏雪会带着她分析题目,一点一点的指出该用什么公式,考的是什么知识点,甚至下次遇到这种题该怎么做。 所以和唐伏雪聊完,她会认可自己有错,但又不是她的错,是她情绪的错,是她解决方式的错,是她思考方式的错,是她某一方面的错,但这一方面不是她,所以她没有自我的怀疑和谴责,也就更不会有更深的愧疚。 虞岁对两人的比较很快闪过,她之前想到这些,也会有伤怀和遗憾,甚至还会有些许的怨恨,怨恨那个没能被父母好好关注的小孩儿自我纠结的过了这么多年,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受欢迎还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她甚至怨恨母亲要把自己生下来。 那些浅淡却不足以留下疤痕的伤口变成密密麻麻的指纹,说出来矫情,不说又沤在心里,它不足以为外人道,又不肯自我痊愈,酸酸涩涩攒着,像是尿酸过高的病人,天凉下雨就从骨头缝里透着疼。 可现在,她的大脑暂时没时间处理那些伤怀,它几乎不间断的循环播放唐伏雪跟她说过的话,这让她的神经末梢都处在极端亢奋的水平,她彻底睡不着了,抱着台灯打开了衣柜。 之前唐伏雪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占满了整整三个大衣柜,后来知道她对这些衣服的花销感到压力山大之后,唐伏雪就把它们撤走了,现在两个衣柜空空荡荡,只在底下放了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虞岁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打崭新的笔记本,是文具店里那种一块钱、三块钱五块钱一个的素白条格本。 学校每次月考,前两百名和有进步的学生都有奖励,这一打是虞岁这一个学期攒的的进步奖。 虞岁从底下拿出那个最厚的本子,这是第三次月考,她在全校进步了两百名发的,五块钱的本子。 虞岁把剩下的放回去,又从行李箱的侧袋里翻出圆珠笔。 她没回床上,直接钻进了衣柜。 衣柜宽大,容下她和一个行李箱绰绰有余,虞岁就着行李箱当桌子,错开笔记本的前两页,在第三页写道,【问题】 她在【问题】之后画了个箭头,箭头上写着【为什么】,箭头指向【逻辑】,然后在【问题】下面写了个【表象】,【逻辑】下面写了个【深】。 “暴露出来的问题都是表象,我们想要彻底解决,就要先弄清楚为什么,然后剖析出问题背后的逻辑,再来解决。” 然后虞岁在下方花了一个宽大扁平的台面,台面下有大大小小的柱子。 虞岁在柱子旁边标注【外婆】、【朋友】、【婚姻】、【学业】 事业...她算不算有?虞岁犹豫了片刻,又想着她现在有赚钱工作,当然算有! 于是又在一根柱子旁写下【事业】。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没有命名的柱子,虞岁抿着唇想了想,又一笔一划的添上【同学】、【知己】、【舍友】、【摩托车】、【音乐】 不对,是钢琴曲! 虞岁改了【音乐】,又把【钢琴曲】添上去。 平台下的柱子终于热闹起来,虞岁满意的笑了笑,又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上——我的人生不限于婚姻,婚姻只是柱子之一,破裂的婚姻不代表幸福的坍塌。 一页纸写满了,虞岁又在下一页写道【我走到现在,所做的选择一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未知的麻烦像是大瓶装的可乐,未必需要当下立刻拥有解决它的能力,如果一定要选择,只要衡量瓶子的重量、失败的后果、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 【别人因为我的拒绝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和我都没有关系,那是他要去解决的问题!】 最后的最后,她又翻回笔记本的第一页,郑重又好笑地写下【唐伏雪语录】五个大字,这才从衣柜里出来,把笔记本放到床下的零食箱里。 这次一定要睡觉了!明天早上八点还得去楼上打扫卫生,今天没干活可少赚了两百四! 虞岁平躺在床上,努力想些倒霉的事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半个小时后,虞岁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又开了灯、又把笔记本翻出来、又拿起了笔,在那张热闹的《柱子平台图》旁边的空白处,很小很小的写了两个【乖乖】,过了很久很久,虞岁捏着笔端,踌躇半晌,才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角落里很小很小的写了个【唐太太】。 唐太太拿出手机。 现在已经后半夜了,但她还是把七点半的闹钟往前挑了半个小时。 唐伏雪出差回来要休息几天呢,她洗把脸梳个头,收拾收拾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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