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有些难以启齿,“平南王似乎——” 苏木咬咬牙,“平南王昨夜似乎在花满楼,跟花满楼新来的花魁姑娘春风一度——” “哗啦啦——” 司徒清潇手中的书卷陡然掉落,纸张书页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司徒清潇的手都在颤抖,她脸色惨白。 “是……是真是假?” 苏木低着头,“不知道。只是现在外面的人,私下里都在这么传,而且,而且,平南王昨夜确实在花满楼,有个女子出了八千两银子买下了花魁姑娘的初夜,有很多王公子弟都在场,很多人都认出了她,似乎,似乎,就是平南王。” 苏木又补充,“现在知道了平南王好女色,皇都里的女子们都沸腾了——估计以后——” 她紧瞧着司徒清潇的脸色。 “是么……”司徒清潇苦笑。 甚至已经谈不上醋意了,有的只是满口满心难言的苦涩和心痛。 那人俊美风致,离经叛道,这种事是很平常的吧。 也许只是从前没有传出来过而已,并不代表没有。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自己。 苏木一向稳重,她不忍看到司徒清潇这个样子,斟酌道,“公主,这只是外面的传言而已,未必是真。平南王平日里,其实是很少去那种地方的,您也不要全然相信。您若是想知晓,不如亲自问问平南王呢,至少,不要在这样的事情上,误会了平南王。” 司徒清潇垂眸,浓密的睫毛卷翘,“那花魁姑娘叫什么?” “回公主,叫澜衣。”
第49章 贴近 司徒云昭方才从辰阅阁出来, 她今日未穿朝服,一身清朗,才将走到门口, 就见五公主司徒清漾站在辰阅阁门前, 她衣着单薄, 脖颈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层又一层。 司徒清漾不是习武之人,身体瘦弱单薄, 看起来在冷风中冻了许久,十分虚弱。她远远地见到司徒云昭,眼里放出一点光亮, “平南王安好。” 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柔嘉公主不在寝宫休息,怎么在这里?” 司徒清漾脸颊冻得红红的, 她比司徒云昭稍矮, 她抬着头, 缠着厚厚的纱t布还笑着, 十分乖巧, “在等平南王。我猜平南王今日一定在辰阅阁, 所以一直在这里等。” “怎么不着人进去通报一声?” “里面都是朝臣, 怕搅扰了平南王做事。” 司徒云昭蹙眉, “有什么事?” 她声音小小的,“只是想谢谢平南王昨日的救命之恩,不知道能否有机会请平南王到玉明宫坐一坐。” 今天吹的这是什么风?司徒云昭冷冷淡淡,“不用了, 举手之劳而已。” 司徒清漾看她要走,急急道, “还有,淙儿的事,虽然我不懂前朝的事,但还是谢谢平南王。” 父皇疯成那个样子,怎么会是父皇的圣旨呢,一定是她,从九皇子封王之后,连同宫人对他们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司徒家所有的人对她来说都是棋子而已,这痛苦半生纠纠缠缠全是司徒皇族带给她的,她不想与司徒家的任何人多言,“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本王还有事。” “平南王——” 司徒云昭也不回头,径直打起帷帘,上了一旁的玉辇。 赵王府。 赵王府门口的牌匾上挂着白绫,两边挂着白色的灯笼,平日里站在府门口的守卫们不见了,显得门庭冷落,府内还不断传来大人孩童凄厉的哭声。 司徒云昭一身玄色衣衫,茯苓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她走到了门前,负着手,随着不断靠近,里面传出的凄厉的哭喊声越发清晰。 赵王已经年近而立,她年迈的母妃逾妃娘娘,已经年老色衰,没有娘家的势力,这一生从前依靠皇帝,她只有赵王一个儿子,辛苦抚养他长大,余下的日子也唯有这一个儿子可以做依靠,如今,这个儿子也失去了。 过两日赵王还是要下葬到皇陵,棺木暂时停在灵堂中,灵堂设在里面,在门口能一清二楚地看到,赵王府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跪伏了一地。 灵堂里赵王妃,带着小世子和小郡主,所有人都身着白色的素衣,为赵王披麻戴孝守灵。 小郡主并非赵王妃所出,可她一样视如己出,不曾怠慢。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世间之痛,逾妃娘娘跪在地上,趴在棺木前,闭着眼睛张着嘴嚎哭,哭得悲恸欲绝,凄惨无比。 赵王妃跪在地上,低着头,哭泣得肩膀都在颤抖。 小世子和小郡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五岁,一个只有三岁,也许还并不能理解死亡的意味着什么,也许只知道日后不能再见到父王了,也许是因为逾妃娘娘、赵王妃和身边的人们都在哭,于是他们也大哭,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抹了一脸。 仆人们更是如此,仿佛哭的声音越大,赵王便能听到一样。 大人孩童加在一起,哭声凄厉,整个场面凄切又悲凉。 司徒云昭眼里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哀伤,她轻声问,“茯苓。你说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茯苓没有什么表情,“主上没有错。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必须要经历的。” 她对眼前的一切没有太深刻的感受,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可是司徒清潇的话语字字句句扎在她的心里,挥散不去,她自嘲,“温宁公主说得对,本王残忍,又自私。本王为了做那个功成名就的名将,让多少人陷入痛苦的境地。” “主上,痛苦总会过去的,这只是暂时的。朝堂斗争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您看这眼前,您觉不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呢?” 往事一幕幕痛苦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又闪过,司徒云昭闭上眼睛,深深地蹙起眉。 茯苓实在气不过,“主上,这叫一报还一报,是他们司徒皇族罪有应得,您何苦总是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您是权臣,不是圣人,普渡众生不是您要做的事情。” “您这次,分明又让步了——” 赵王司徒清源,谋害太子和皇帝,被皇帝关进大牢,随后自缢身亡,证据确凿,口供完整。如实放出消息去,昭告天下,赵王府从此一落千丈,给诸王敲响了警钟,皇帝和皇室名誉必定受损,这是多么绝妙的打击司徒皇族的机会。 可是因为司徒清潇几句话,她再一次让步了。 恢复了赵王妃的父亲,礼部尚书的职务,对外宣称赵王是因病薨逝,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赵王府昔日的荣光,也没有破坏皇室的荣誉,如今还亲自到这里来。她是大齐呼风唤雨的权臣,可是她的一颗心柔软得不像一个权臣,她的一腔柔情似海深更不像一个权臣。 司徒云昭展了展清俊的眉间,睁开了眼睛,“一会儿给赵王妃送去十万两银票,就当是本王的一点心意。”她轻呵,“温宁公主怕是真把本王当成大善人了。” 茯苓想缓解气氛安抚她,于是笑着玩笑,“是不是大善人不知晓,但您比那些看似善良,实则伪善的大人们要善良柔软许多。” 古来权臣不胜枚举,莫说权臣,便是看起来善良的朝臣,都从未听说过有谁拿银子去送给政敌的家人。 司徒云昭又看了看灵堂里的凄惨景象,负着手,转过身来,“走吧。” 然而没想到,一转过身来,就看到司徒清潇一身白衣,站在那里。 自从那日,在永和宫外一别,就没再见过。她仍旧是那副清冷孤傲,冷艳动人的模样,只是陡然一见,又禁不住想起那日的不愉快。 司徒云昭冷着脸,就装作没看见一般,从她旁边走过,司徒清潇本能地感觉到她在生气,心里一阵慌乱,担心她真的要走了,连忙叫道,“平南王。”甚至有些急切。 司徒云昭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就只拿冰冷的背影对着她,冷声,“温宁公主有什么事么?” “平南王,有时间聊一聊么?” 司徒云昭负着手,转过身来,仍旧是那张美艳的脸庞,却没有笑意,“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本王还有事。” 赵王府的白绫还挂在牌匾上,实在不像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司徒云昭看了看“赵王府”三个字,也不难猜出她来的目的。 司徒清潇开口邀请,“平南王,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进去?” “不了。三公主一会儿替本王给你皇兄上柱香就是了。” 两人面对而站,司徒清潇不进府,司徒云昭也不离开,两人谁也不动,亦不开口,却不约而同的在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不舍。司徒云昭一无所觉,当司徒清潇敏锐地发现什么,想要捕捉对方那种眼神时,司徒云昭先一步移开了目光,又或者说,是躲开了她的目光。 司徒云昭发现,对方的目光总是能让她平静下来,尽管只是轻轻柔柔地,却能渗入她的心里,抚平她焦躁的火气。 每每都是这样,她还是有些不适应,逃避似的,“那便一起吧。” 两人一同进了府门,并肩而行,一路上来往祭拜的朝臣王公子弟络绎不绝,见了二人都纷纷行礼,只是有些疑惑,温宁公主作为赵王的妹妹,来这里很是合理,平南王来做什么? 来往行礼的人,司徒清潇都回以点头致意,司徒云昭就只当作没看见,淡淡然然的。 来往的许多朝臣都是如此,携着家眷并肩而行的。司徒云昭看了看身旁的司徒清潇,突然勾了勾唇角,“你说,会不会有人好奇我们为何一同过来?” 司徒清潇又是外人面前,冷淡端庄的模样,“偶然罢了。” 司徒云昭收回目光,也不再言。 到了灵堂,低泣声恸哭声不断,司徒清潇神色凝重,执起一炷香,在灵柩前,为赵王上香。 她看了看司徒云昭,司徒云昭站在一旁,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依旧负着手,淡声,“三公主替本王上吧。” 司徒清潇弯了弯唇角,眼中柔柔的,像方才一样,又上了一炷香。 赵王妃迎来送往来祭拜的朝臣家眷,还一左一右拉着郡主和赵王世子,平日里贤淑温和的赵王妃此时泪流满面,双眼红肿,不住地低泣抽噎,失了所有的端庄。 赵王妃见到二人,便要行礼,司徒清潇神情柔和,连忙去搀扶赵王妃,她声音轻柔舒缓,“皇嫂。” 温柔得像是能渗透到人心里去。 赵王妃见了司徒清潇,像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靠在司徒清潇怀里哭得更大声了些,而不只是隐忍的低泣。赵王妃哭的悲怆,像是已经忍耐了许久,终于发泄了出来。 司徒清潇蹙起了好看的眉,轻拍在赵王妃后背上,温和地轻声安慰,她一身素白,但并非孝服,未戴金银步摇,只用简单的翠玉素钗插起,浅浅施着粉黛的脸和朱唇,更显清纯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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