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只觉头皮发麻,丝毫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连忙把头埋得更深些,“主上息怒!温宁公主也不曾应下此事,只说考虑。现下应当只有温宁公主和陆太傅,其安侯几人知晓,公主大婚是大事,温宁公主若是应下了,皇帝早该昭告天下着礼部开始准备婚事了。” 她开口,“他们是不是早有私情?”声音竟有些几不可察的颤抖。 陵游连忙回复,“没有,主上,温宁公主和其安侯根本不曾见过几面,其安侯是老皇帝挑中的人。”这么多年,皇都之中天罗地网,什么事情都尽在司徒云昭掌握,若是有,她如此刻意关注怎会察觉不到,即便他人有心隐瞒也绝不可能滴水不漏。 “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降罪。” 司徒清潇毕竟是公主,她有心隐瞒,威严起来又岂是几个侍卫对付的了的,片刻后,她轻声开口,“你们自去领罚吧。” 办事不力,二十军棍,他们皆是习武之身的男儿,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重罚,休养上两日便好了,陵游哽了哽,“属下遵命,谢主上。” 一切归于平静,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几乎可以确定,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境,那日,她没有对她温柔,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柔情,更没有拥抱她,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仅此而已。 她指尖又泛白了几分,可是她还没有应下不是么?司徒云昭扯出了一抹笑,她心里还可以存有一丝希望。 乾阳殿。 宽宏的大殿中,有几个大臣交头接耳,“你们知道吗?中乐郡王和长罗世子这几日先后遭挫,长罗世子丢了世子之位,中乐郡王竟被贬为了中乐侯!” 另一位老臣微微皱眉,“莫非只因那日这二位向温宁公主求亲?这二位虽说平日里纨绔了些,可到底是宗室的郡王世子,而且手中无权,无论哪位娶了公主也不会对平南王有威胁,这次平南王未免有些太过火了。” “是啊!冯大人,您说说,这算是什么事儿?中罗郡王和长乐世子到底是皇室的宗亲,中乐郡王世袭的爵位,岂能说贬黜就贬黜?皇子公主的姻亲这是皇上家事,连这都要干涉,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个与中乐郡王交好的将军,其人姓廖,一向冲动,他有些听不下去了,攥了拳,“不行!我要去讨个说法!” 其他几位大臣闻言惊了一跳,连忙拦住他,“万万不可啊!” 其安侯陆子淮站在前面,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正闹间,深绯色朝服负手进了大殿,身后跟着孟太尉,黑着脸,“咳咳!” 几人更为惊慌,群臣齐弯腰下拜,“参见平南王。” 司徒云昭表情无多,面色平淡,也不说平身,便无人敢动,几人却连拱拳的手都在发抖,方才还一脸愤愤不平的廖将军此时也泄了气。 司徒云昭看了看群臣,走到几人面前,看着他们颤抖的手,抬了抬眉,“很怕本王么?” “不——,是,是——” 她轻嗤,“既然如此,何必在背后议论本王的是非?有什么话,当面说就是了,本王给你们机会,说吧。” 大殿中寂静无声,几人连忙跪下。虽说大殿中有火炉,可毕竟冬日里寒冷,几人的头上甚至冒了汗,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出整句来。 “皇上驾到——” 皇帝在路公公的搀扶下坐在了龙椅之上,而这边仍在僵持,几个人跪着,群臣依旧向着司徒云昭弯腰行礼,无人敢动。 司徒云昭只做不知,慢悠悠地理了理袖角,“记住了,有勇无谋,是为莽夫。好了,都起来吧。”他又向后望了望,“都平身吧。” 众臣都归回了原位,参见过了皇帝,司徒云昭不动。皇帝干笑了两声,“平南王,这是怎么回事?” 大都护出列下拜,语气愤然,“陛下,这几位大人竟在背后污蔑平南王,在场诸位大人都能作证,平南王一片赤胆忠心,是我大齐肱骨之臣,忠君爱国之名,岂容玷污?请陛下为平南王做主。” 孟太尉手中端着几张奏折,亦是一脸悲愤,“陛下,中乐郡王依仗身份作恶多端,案行累累,记录都在此处,全部都依照程序执行,与温宁公主婚事毫无干系。陛下龙体抱恙,平南王是替陛下分忧解难,未曾上报,至于长罗郡王府,世子之更替是长罗郡王的家事,更是与平南王无关,请陛下明察,责罚几位大人,不要寒了忠臣之心!” 奏折呈了上来,皇帝翻看了几下,后悔开了口,如今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朕知道了。既然如此,这几位大人就罚俸三个月,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得随意谣传,知道了吗?” “是,陛下。臣领旨。” “好了,朕今日有一事,想问问众位爱卿的意见,赵王一事,众位爱卿也知,如今经过调查,证据不足,朕本想放他出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呢?”
第32章 指婚 此言一出, 一向不多话的二皇子景王竟呈上了陈情表,为赵王求情,“父皇, 这是儿臣与十几位大人共同签署的陈情表, ”他表情悲伤, “赵王是儿臣唯一的皇兄,无论如何,希望父皇饶他一命。” 皇帝点了点头, 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咳咳——你们兄弟和睦,朕便放心了。” 群臣交头接耳, 各路意见纷纷, 赵王毕竟身为皇长子,绝大多数人皆是同意放其出来。 “好, 既然如此, 朕就决意再给赵王一次机会。”皇帝吸了口气, 有些紧张地瞧着她的脸色, “平南王觉得如何?” 司徒云昭面色淡然, “臣并无异议。” 皇帝松了口气, 笑了笑, “好。趁此机会, 朕有一件喜事要宣t布。” “朕的三公主温宁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朕决意将温宁公主指婚给其安侯,定于下月十五完婚。” 出其不意,群臣一时叽叽喳喳了起来。 “温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众位爱卿也知道,温宁是朕的掌上明珠, 其安侯年轻有为,朕很看好他。” 司徒云昭苦笑,心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又被抛进深渊。 她终于还是应下了,是么? 她好像一个傻瓜,从始至终怀抱着希望不肯放手,总是去奢求她得不到的东西。 如今最后一线希望也断了,上天都在告诉她,你该死心了。 吏部侍郎出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温宁公主美貌过人,其安侯青年才俊,甚是相配啊!” 一个是皇帝的掌上明珠,矜贵端秀,一个是忠君爱国的青年将军,玉树临风,在外人看来,的确般配。 其他大臣们也纷纷上前恭贺,一时之间,朝堂上气氛轻松了许多。陆太傅满面红光,腰杆都挺了起来。相较之下,陆子淮本人要矜持许多,但面上也有掩不住的喜色。 自古以来一向讲究冲喜,一桩般配的亲事是为喜事,只是开始,便冲淡了连日来的低气压,朝堂之上从未如此轻松过,连病弱的皇帝脸上都有了两分神采。 可是爱上不该爱的人,有的只是悲哀。 司徒云昭被包围在这片刻的欢喜气氛中,心落了又落,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抓住它,终于落进了谷底。人们的悲喜的确并不相通,就像此刻,无人能体会她的感受。 皇帝瞧了瞧她的脸色,只见她沉默,看不出什么,于是问道,“平南王,你觉得如何?” 司徒云昭语气平淡,只是多了几分冷清,“这是陛下家事,臣无权置喙。” 众臣都看着她,公主下嫁,这次她竟没有横加阻拦?莫非是小小其安侯,她并不放在眼里? 还不及朝臣想明白,还不及皇帝松下一口气,司徒云昭抬起头,在朝臣们的目光中,金蟒黑靴踏上了白玉石阶,又上了金阶,一步一步,走得平稳,直直来到龙椅面前,她从宽大的龙椅上两手拎起了皇帝的龙袍衣领,目光危险,“陛下。”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在场无人想象得到,也无人来得及去拦,一时间连惊愕都来不及便都慌了手脚。 几位老臣厉声喝道,“平南王,你要做什么??” 皇帝本就体弱,加之惊吓,只能挣扎瑟缩,“你,你要做什么?” “你,你放开父皇——”年长的景王等人缩在后面,太子年少气盛,见状便要冲上去,被一旁的孟太尉拦着,只能死死地盯着上面。 司徒云昭充耳不闻,语气轻飘,“陛下,看来是本王留你太久了,本王放过了你又放过司徒清源,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皇帝瑟缩发抖,“你放开朕——放开——” 陆太傅也跟着呵斥,“平南王,快放开陛下,你要造反吗??” 群臣乱作一团,在下面斥责,却无人敢近前来,有几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也被镇南将军等人拦了下来。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臣质问,“孟太尉,你们这是做什么??你方才所言,平南王忠君爱国,那平南王现下是在做什么?!” 其安侯陆子淮拔出利剑,扔掉剑鞘,使了轻功越上金阶,来到龙椅前,他武功高强,出招迅速,镇南将军也来不及阻拦。 他身量高大俊朗,目光坚定,手持银剑站在皇帝一旁,“平南王如此,实在不合适,请平南王放开陛下,下官身为御前侍卫,须得保护陛下安危。” 司徒云昭手中不放,看向他,这人便是为司徒清潇指定的驸马?她眼眸微眯,目光审视,其中夹着一抹嘲讽,明艳魅惑。 镇南将军看到这边的状况,也提起轻功飞上龙椅前,也不废话,直冲他的面门而去,他武功与陆子淮不相上下,两人缠斗在一处,陆子淮束手束脚,很快便落了下风,镇南将军动作利落、他三两下制住陆子淮,擒住他的双臂,拿剑抵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下来。 司徒云昭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人。” 随后两列手持长戟身着铠甲训练有素的兵士在两侧迅速进了殿,把大殿围住,朝臣们围在其中,一时间朝堂乱作了一团,这下子众人是彻底慌了神,也不知她突如其来的行为是因何缘由,有位老臣定了定心神,“平南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司徒云昭一向离经叛道,敢做敢当,便是在这里当场弑君,血溅在脸上也会面不改色,平静淡然,甚至会勾起嘴角笑一笑。 有些人,还是不够了解她。 皇帝的平天冠歪在一旁,龙袍也凌乱了,狼狈不堪,他感受着面前的威压,病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冲击,又晕了过去。司徒云昭松开皇帝的衣领,把他扔进龙椅里,她双目冷冽,“没用的东西。” 她理了理袍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如往常,淡声吩咐,“把陛下送回去,陛下龙体不适,不宜处理国事,从明日开始,陛下就不用再上朝了。” 一双桃花眼中无有平日似笑非笑的水意,只有寒冰,她冷冷地扫视群臣,“今日之事,诸位大人应当知道怎么办,别叫本王多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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