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陛下生气,臣也要上谏,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这是先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每年正月开仓放粮,以示皇恩,以安万民,百年来不得有所更变,延续至今,连去年也是赵王殿下奉命而去的——” 司徒清洛又砸了手中一个茶盏,“闭嘴!如今前线吃紧,拿什么放粮?你也不必拿先祖皇帝来压朕,先祖皇帝当年是一国之君,朕如今也是一国之君,先祖皇帝当年定下的规矩,难道如今朕更改不得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桓王用拐杖重重地砸了砸地。 重华殿顿时鸦雀无声。 他叹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跪下请命,“请皇上收回成命。如今并非太平盛世,流民数以万计,陛下身为国君,应当以民为子,救赎万民。” “皇叔,难道你也要反对朕?” “皇上,老臣绝无冒犯之意,当年老臣尚且还是皇子时,便替代父皇,也就是陛下的皇祖父前去禀粮,当日父皇告诉我,每年正月,开仓禀粮,这是大齐先祖之命,永不可更。” “皇叔是否忘记了,皇叔虽是朕的长辈,朕当太子时,皇叔对朕也颇有照拂,但如今朕是一国之君,朕的话便是圣旨。” 司徒文敬抓着拐杖,直起身子来,朗声:“如若如此,老臣只能请求陛下退位让贤。” 司徒清洛腾地站起来,脑中一轰,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战火连绵,民不聊生,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陛下失德无道,淫逸奢靡,擅自修改祖先之命,弃万民于不顾,不敬上天、祖先,下不爱兄弟、万民,不配居于君王之位!” 司徒清洛抬起来的手都在抖,“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桓王身后又有数十位宗亲、朝臣一同下跪,“请求陛下退位让贤!” “朕不做皇帝谁做?”司徒清洛指着那几位王亲,“是这个病秧子?还是这个黄口小儿?” 左都御史姜瑶语气极为镇定:“梁王身弱,荣王年少,主少国疑,臣等不会推举二位亲王。” 宣王闭门不敢出,连新岁宴也没来参加。司徒清洛拔出手旁的剑,走下来指着司徒清淳,“难道是你?” 司徒清淳连忙跪下来,趴在地上,“皇兄,臣弟无意皇位,臣弟无才,可臣弟无法看着祖宗基业毁在皇兄手中,请皇兄退位让贤!” 司徒清洛反应过来,桓王一呼百应,而且他们早已计划过推举之人,便反应过来这是早有预谋,“你们,你们是有预谋的,计划谋夺朕的皇位,你们简直是疯了!来人,把这群逆贼拿下。” 一队禁卫军手持长剑鱼贯而入,将大殿团团围住,带头的竟是许久不见的陈都尉。 群臣惊慌,司徒清洛怒不可遏,“拿下,把他们都拿下!!” 司徒云昭进了殿,“本王看谁敢。” 她一贯美艳的眉目犀利,带着一身的威压。自从卸任摄政王以来,众人已经许久未见过她这副模样了,似乎比起从前威严更甚。她身后跟着茯苓、重楼和两列兵卫。 司徒清洛眯起眼睛,盯着司徒云昭,“原来是你?朕还以为你是真的不再肖想皇位了。” 司徒云昭踩着朱红的毯,一步步向前,气势迫人。 司徒云昭走到他面前,他咬牙切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我皇姊知道这一切吗?” “自然。” “你忘了你与朕的交易吗?倘若朕后宫无所出才禅让于你。如今期限未到——” 司徒云昭眼尾微弯的桃花眸上挑,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容,“她们都不会有你的子嗣的,你们司徒家的种,一个都别妄想留。” 司徒清洛向后踉跄了两步,眼神发直,“反了,反了!太傅,快,快去宣晁京,朕要治他们的罪!” 孟九安与杨骞走后,司徒清洛极为信任晁京,将手中剩余兵卫都交予了他。 司徒云昭退开了两步,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皇上,臣未携任何利器上殿,门外的侍卫亦是臣带来救驾的,各位大人更是言者无罪,皇上究竟要治谁的罪?” 陆太傅环视一周,能言巧辩的魏岚不在,于是自己一把上来搀扶住司徒清洛,小声道:“皇上,晁京到京郊大营点兵了,最快明早才能回来,况且这其中涉及到桓王,不能轻易动手。皇上暂且忍一忍,今日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莫要硬碰硬。” 陆太傅忙打圆场,隔开了二人, “平南王息怒。” 新任右相陆子鸿也很有眼力,连忙过去搀扶起司徒文敬,“王爷请起。” 陆太傅陪笑道:“方才陛下吃醉了酒,一时说些醉话,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司徒文敬站起来,拄着拐杖直挺挺地站着,不看他父子二人一眼。 “太傅,你这些粉饰太平的话,还要再说几次?你身为帝师,通读史书,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下场,你很清楚。” 桓王丝毫不为所动,又道:“请陛下退位禅让于平南王。” 先帝帝师丞相元仲道:“平南王为人端直,这些日子为国殚精竭虑,数次开私仓为百姓放粮,尽得民心,请陛下退位禅让于平南王。” 殿外的兵卫齐齐用长矛顿地,齐声:“请陛下退位禅让于平南王——” 有宗室之首桓王与群臣之首元仲倒戈支持,群臣自是一呼百应。 对于一些年轻朝臣,虽然事发突然,但他们对司徒清洛已是失望至极,忍了再忍,忍无可忍。 除去陆太傅父子和一些强硬派,一些老臣以及几位后妃的父亲,半数人都加入了这队列,“请陛下退位禅让于平南王——” 一时殿内殿外皆高呼,响彻皇宫—— 陆太傅心急如焚,“坏了——这下坏了——” 身旁小厮低声,“老爷,可要叫二少爷进宫来?” “现在叫他回来哪里来得及?”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今日下午已经到了城外,还未来得及跟您禀报呢。” 陆太傅终于松下一口气,“好,好,太好了。明日一早叫他去与晁京会合,回宫来保护皇上。” 司徒清洛已经脸色苍白,躲在龙椅后面半蹲着,反而皇后显得临危不惧,“皇上,臣妾掩护着您先回寝殿吧!后宫还有一队禁卫军,至少可以暂时守住殿门,保陛下安危。” 于是皇后掩护着司徒清洛绕过金屏风,往后宫逃去。 有眼尖之人发现,“陛下走了!” 陈都尉带领的禁卫军跑上前去在金屏风前一字排开,堵住了路。 孟太尉等人要上去追,司徒云昭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司徒文敬撩了撩袍子,又坐回了宴席上,双手交叠拄着拐杖,“既如此,本王只好坐在这里等到明早。”
第181章 宫变2 笠日, 年初二。 群臣就这样坐等了一夜,直至笠日早朝,皇宫里有人人自危, 有人唉声叹气, 有人火急火燎, 同样的是人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群臣宗室、郡王郡主又聚集在了乾阳殿,距离早朝时辰已过一刻钟,司徒清洛还迟迟未露面。 孟太尉有些着急了, 凑在司徒云昭耳边,“主上,晁京带人回来了。” “让他进宫。” “主上?” 司徒云昭盯着那把空荡的龙椅, “他若不进宫, 皇上怕是也不敢出来。” 放晁京进宫后,传令官飞奔进殿来报, “前线急报——” “前线急报, 孟九安临阵脱逃, 不见人影, 不少士兵见状皆四散奔逃, 留下的靖州军队只剩半数, 群龙无首, 起义军仍旧步步紧逼, 我等只能无奈步步后撤——” 这一下,殿里瞬间炸开了锅—— 桓王几乎气歪了胡子,用拐杖重重砸地,“去, 去请皇上出来——” 片刻后,宫人来报, “皇上有一个要求,请所有的王爷、公主都回宫,且聚集到殿里来。” 桓王看向司徒云昭,司徒云昭抬起眼来,眼神晦暗,掷地有声:“准。” 几位亲王本就在殿里,昨日酒过三巡,只有公主们带着最小的荣王先行回去休息了。 司徒云昭单独吩咐茯苓道:“去接长公主过来。” 不多时,公主们便到了殿里,昨夜留宿在司徒清漾宫里的小郡主司徒清漓只是匆匆听宫人说了大致来龙去脉,宫人慌张恐惧,也说得不明不白,于是有些不明所以,“皇叔,你这是作何?” 司徒清漾看似倒是t理清了思路,也看清了架势,忙拉回司徒清漓,劝告她此时开口绝非一件好事。 直至此时,司徒清洛才从屏风后走进来,身旁跟着一身黑色铠甲手持长剑的晁京。 司徒清洛一身齐整的龙袍,面容坦然,胸有成竹的神情又让不少墙头草动摇了起来。 司徒云昭就负手站在金殿中央,眉眼威压。司徒清洛紧盯了她一会,道:“众位爱卿不要被奸贼迷惑了心智,倘若现在改邪归正,昨夜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司徒清潇一身白衣匆匆赶来,一进殿司徒清漾与司徒清漓便一左一右迎了过去,抓住她的臂膀,司徒清漓恐慌得手都有些颤抖。 司徒清潇反手抚了抚她的臂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情。 群臣见司徒清潇一来,料定局势会变,于是按耐不住,想向司徒清洛献忠心。 平南王府。 从一早开始,司徒云晴便在府中作东开起了冬日茶话会,往来皆是世家女眷、名门贵女。 近日司徒云昭的名声越发地好,元灵与司徒云晴更是与各方名门夫人贵女皆为交好,新岁好日子,各位姐妹少不得要赴这个约。 王府景致本就精致壮丽,虽是冬日,风亭水榭,花园雪景里的簇簇红梅也别有一番景象,又因新岁,四处皆是一派喜相。 云晴在大殿中摆了流水席,夫人贵女们成堆成团,约莫二三十人,有的赏花,有的品茗,有的下棋,好不热闹。 司徒云晴着一身碧绿翠烟衫,秀雅清华,温柔可人,平日里与众人皆往来密切,她笑着道:“各位姐妹,我甚少请大家在家中宴饮,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姐妹海涵,各位自便就是。” 司徒云晴正在其中一盘棋上对弈,刚落下一颗黑子。 她周围端着茶盏看棋的贵女奉承着应和:“哪里的话,能到王府做客是我们的福气,说来也是,我们姐妹自该常聚才是。” 兵部尚书方义的嫡长女方竹月,前些年已嫁与一位骠骑将军,她问道:“阿晴,这是什么茶?好香。” “是么?这茶叫兰香子,府上外头的庄园种的,你若喜欢一会儿我遣人送到你府上些。” 方竹月笑:“好啊,谢谢阿晴。” 司徒云晴回以令人舒心的笑意,又落下一个黑子。 不少贵女夫人都围在这桌前,不光因为司徒云晴,还因为,这盘棋的对面,正是陆子鸿的妻子,佟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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