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潇心中有事,面色倒没有方才那么凝重了,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三人围着圆桌而坐,司徒清漾道:“二皇姊还是与从前一样美丽。” “哪里——这后宅日子啊,也不少操劳,前日我看我这眼角,竟有了细纹了。这成亲啊,虽幸福,也少不了劳碌。柔嘉呢?可有心上人么?” 司徒清漾愣怔了一下,又极快地恢复如常,眨了一下眼睛:“还没有。” 而这一切却没有逃过司徒清潇的眼睛。 司徒清漪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道:“王侯将相,高门贵子,有才者便短了貌,或是徒有其表,更有甚者,就是些个纨绔,我瞧着这都城里实在难有精彩人物儿,这些都城里娇生惯养的,反倒不如我们陵州男儿了。” 司徒清漪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到此处,她想要早日将几个妹妹嫁出去,嫁的越远,与宗室高门望族越不相干,她们受到未来宫变牵连的几率便越小。 司徒清漾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看司徒清潇:“柔嘉还小,倒是三皇姊,可曾考虑过终身大事么?这世上哪有姐姐未嫁,妹妹便寻觅起心上人的荒唐事。” 道理也是如此,皇子们几乎都已成亲,如今连行七的司徒清洛都要选妃立后了,司徒清潇却一直云英未嫁,外界有时也有流言,可是因为能与司徒清潇得以相配的男子实在无有,于是流言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司徒清漪道:“哈,你三皇姊身为一国长公主,鞠躬尽瘁,将自己都险些献给大齐了,何来心思忧虑这些。” “从前是如此,如今陛下复朝亲政,皇姊也该放下前朝政事,更该有一人相伴左右,为皇姊排忧解难,照顾疼爱皇姊了。”司徒清漾眉如远山,看着司徒清潇的眼睛,温声细语:“我听说,父皇在时,曾为三皇姊看中了太傅次子,陆子淮将军,他性情温和,为人忠厚,是个良配。” 司徒清潇回望过去,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了冷光。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却让几人寒毛直立:“让本王听听,何人是长公主的良配?” 宫人这才跟上,高声宣道:“平南王驾到——” 司徒清漾僵直了一下身子,司徒清漪战战兢兢地,三人站起身来,“平南王金安。” 司徒云昭已换回了深绯色的王服金冠,羊脂玉带系着精瘦有力的腰,一贯矜贵的仙人之姿,她不在意地抬抬手,“坐。” 三位公主围圆桌而坐,司徒云昭特地走到司徒清潇身后,双手搭上她的双肩,弯下腰,侧过脸靠近,嘴唇几乎要贴上了司徒清潇的脸,轻声吐息:“长公主也金安。”无比的亲密,而后满意地看着司徒清潇的耳尖泛起粉红。 白日里,在皇宫中,大门敞开着,门口还有着宫人们,司徒清漪谨慎地看了看门口,有些慌张,“潇儿……”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司徒清潇抬起右手,抚上了自己左肩上司徒云昭的手,露了个温婉的笑出来,“无妨。此处也无外人。” 司徒清漾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司徒云昭的动作未变,只是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司徒清漾,语气暗藏锋利,“陆将军一表人才,既然柔嘉公主欣赏,做五驸马也未尝不可。” “平南王说笑了,是柔嘉唐突了,说错了话,还请三皇姊莫要生气。”司徒清漾这下连脸上的表情都碎裂了,连体面温婉的笑都维持不住了,行了礼,匆匆告辞了。 司徒清漪纵是再不精明,也看得出司徒清漾的不对劲,她压下了疑惑,令宫人退下关了门。 司徒云昭轻吻了她的耳朵,“这世上,唯有本王才能是公主的良配。” “你今日为何如此?”司徒清潇放下了手,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模样。 “如今这样不好么?一切恢复如常,不会再有人说本王把持朝政,本王也更有空闲陪你。” 司徒清潇问:“你究竟,是真是假?” 司徒云昭却道,“我爱你的心,自然是真。” 如今是好,好得太过不真实,可她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如此简单。
第168章 七夕 司徒清洛重回朝堂半月有余, 司徒云昭当真如所言那样,几乎放手权力,只是上朝点卯, 对于政事, 极少发表意见, 司徒清洛逐渐入主朝堂,独揽大权,也学着先帝年轻时候, 勤理政务,还真有了几分君王的样子。 今日早朝,大臣齐列议事, 前些日子, 他们顾及着司徒云昭,向司徒清洛上奏时总是左顾右盼, 心不在焉, 如今他们见司徒云昭真的不理政务, 司徒清洛的表现也令人满意, 也自然了些。 司徒清洛坐在龙椅上, 头戴十二旒冕, 身着明黄团龙龙袍。虽看着稚嫩, 但脊背挺直, “各位爱卿可有本奏?” 兵部尚书手持玉笏出列,“启禀圣上,致远将军回朝,今日早上已至皇城宫外。” 前几日时, 他处理政务时,还时不时去偷瞄司徒云昭的脸色, 但见司徒云昭真的放手,从不置喙,如今自信也自如了许多,“令他先行回府看望父母妻儿,午后再进宫来向朕汇报。” “遵旨。” 而司徒云昭站在文臣之首,始终脸色平静冷峻地目视前方,即便一言不发,那明艳的面庞,颀长的身形,也是朝堂上一道格外亮眼的风景。 “启禀圣上。这是礼部所拟定的世家适龄女子名册,请陛下过目。” “朕知道了。朕的母后去世得早,后宫无有太后,便是长公主为尊,将名册送去御书房,选妃立后是大事,朕要听听二位皇姊的意见。” 司徒清洛肯听人劝谏,又有司徒清潇与司徒清漪在旁把关,众臣自然是无有不放心的,连连应是。 退朝后,朝臣们三三两两地散了,他们对司徒清洛最近的表现,多是称赞。 司徒清洛行止间也昂首挺胸,尽是自信,他自龙椅上站起来,“平南王留步。” 司徒云昭身姿挺拔,如松竹,像是早有预料,负着手,“陛下有何事吩咐?” “午后朕要在御书房召见致远将军商议幽州军情,平南王可要一同来听政?” “陛下抬爱,陛下亲政,臣已然卸去摄政王之位,日后军情大事,臣不便参与。” 得到满意的答复,司徒清洛放松了许多,笑意浮现在脸上,“朕现在要去御书房与两位皇姊商议选妃立后的事,平南王一同来吧。” 司徒云昭依旧推辞,但负着手,云淡风轻,不卑不亢,“这是政事,亦是陛下家事,臣更不便参与了。” 司徒清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司徒云昭来,“诶,正因为是家事,平南王才要一同来,况且,一会儿皇姊也会来,平南王这几日与皇姊应该是聚少离多吧?”司徒云昭眯起眼睛看着他,轻易地看出他有话要说。司徒清洛干笑了两声,“其实是朕想请平南王帮个忙。” “前两日中乐侯携其妹进了一趟宫,朕见此女子,很是心仪。朕仔细看过,礼部的名册上没有此女名字,虽说是庶女出身,但中乐侯毕竟是侯爵,地位不低,庶妹进宫为妃,也不是不合乎礼法。只是,皇姊必定不会同意,还请平南王在其中替朕游说。” 司徒清洛带着笑讨好道:“毕竟,皇姊最听的是你的话。” 司徒清潇一进御书房,便见司徒云昭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茶,她纤长的手指端着青瓷茶碗,姿态闲雅。 而司徒清洛坐在正中的龙椅上低头批改奏折,很是认真,忙碌。 好一幅君贤臣忠的画面。司徒清漪觉得很是新奇,瞪大了眼睛,侧头去看司徒清潇,却见司徒清潇面色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惊讶或笑意。 司徒清洛见来人起身相迎,眯起眼睛来笑,“两位皇姊来了,怎么不叫宫人通报一声。” “来,快坐。”司徒清洛一副亲近的好弟弟模样,询问司徒清潇,“方才朕遣人将名册送到皇姊手中了,皇姊可看过了?”司徒清t洛又叹了口气,“母后去得早,此事再言,到底也是家事,朕无人可商议,必定要听一听皇姊的意见。饶是朕看上的女子,自然也希望皇姊能喜欢。” “名册、画卷我都看过了。皆是世家大族女子,端庄秀丽,不知皇上中意哪家女子?” “朕倒是看上一女子,不过不在名册之上。皇姊可知,中乐侯有一庶妹,名许秋姿,前些日子中乐侯进宫,朕倒是有缘见了许秋姿一面,虽说是庶女,倒是生得标致。” 朝臣们都知晓司徒清洛如今掌权,将要立后选妃,这半月来,皆有意无意地将家中适龄女子带到司徒清洛面前来,渴望着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司徒清潇蹙起眉心,她对这位中乐侯并不熟悉,不过许秋姿的名头倒是多多少少听过几次,更遑论左右逢源的司徒清漪。 中乐侯曾经上书司徒文泰,向司徒清潇求亲,惹得司徒云昭不快,将他由中乐郡王贬为中乐侯,如今竟又转变了目标,想要让其妹进宫为妃甚至为大齐国母,野心更甚。 至于这位许小姐,与中乐侯的庶母一样,美貌魅惑如同狐狸一般,也绝非省油的灯。倒像是男子会喜欢的类型。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文弱的小皇帝也不例外。 司徒清漪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皇上中意自然是好,不过,许秋姿以庶女之身,如何居于国母之位?” “倘若不能做国母,立为妃子也可,皇姊觉得呢?”那样美貌的人,一定要得到,无论以何种身份。司徒清洛想。 “如若皇上问我的意见,那我只能告诉皇上,我不同意。”她的嗓音很清,如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司徒云昭压抑不住扬起的眼角,“那长公主为陛下物色的是哪家女子?” “兵部尚书方义之嫡女方宁月。” 方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明事理,在朝中立,管理着部分军事要务。方宁月是嫡幼女,亦是端庄大方,贤淑得体的女子,很像是司徒清潇会挑选出来的类型。 司徒云昭笑意浮现。 司徒清洛望过去,“平南王以为如何?” 司徒云昭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面容一贯地不动声色:“挑选国母,性情家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否与陛下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倘若陛下不中意,日后夫妻不睦,帝后不和,才会动摇国本。” 司徒云昭抬眸的瞬间,与另一双眸子相撞,发现她正静静地凝望着自己,那一双静如潭水的眼眸,带着一抹很显然的警惕之色。 转眼间便是七夕,都城的深夜热闹非凡,行人来去,千盏明灯,万家灯火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几乎染红了东方的天际,伴随着墨蓝色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烟火,如天宫夜市繁华。 护城河穿城而过,岸边围着双双对对的情人,亲手将许愿的芙蓉河灯放入河中,漫河水面皆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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