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的一番话确实煽动人心,尤其是司徒家的皇亲国戚,他们昔日惧怕司徒云昭的势力,敢怒不敢言,只求不引火烧身。魏岚的话却将他们煽动起来,如果司徒清洛倒台,他们哪里还有荣华富贵的日子过?以司徒云昭的手段,他们何尝又不是下一个司徒清源? 文人手无寸铁,却惯会用言语蛊惑人心,魏岚在官场打滚五十年,历经三朝,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官职,在斗争中中立多年,却可以丝毫不露出马脚,没有惹得一个人注意。司徒云昭握着玉玺的指尖泛白,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你们的意思是,本王日后拟旨,都颁不下去,是么?” 看司徒云昭变了脸色,目光阴鸷,她从不想用血来祭奠自己的皇位,可是旁人就仿佛在逼她用刀刺向自己。众人皆低下头去,即便有怒火也不敢言,司徒云昭的党羽们也是面色各异,有的皱眉,有的紧紧盯着魏岚,孟太尉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担忧表情,而山瑾握了握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如果摄政王代为监国,得圣上之命,自然事事也可以做主。只是,各位大人怕不怕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陛下根本什么都不知情,昌王,您说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司徒清洛是被司徒云昭实实在在地软禁着。昌王双鬓斑白,他面色凝重,“本王昨日与吉王,端王想去探望探望陛下,不料被摄政王的人层层挡在外面,摄政王,我等都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只想知道陛下还是否安好。”昌王双鬓斑白,昌王、吉王,端王等都是司徒文泰的堂兄弟,是司徒清洛实实在在的叔父伯父们,虽然他们平时不言不语,但说出口的话还是有不少分量的。 从来无人敢反抗司徒云昭,称帝绝非易事,将此事摆到台面来说,对于朝野上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时朝堂几乎已经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窃窃私语。原来是有人证在,陆太傅和陆子鸿交换了一个眼色,十分得意。 魏岚见势单刀直入,“请让我等今日见到陛下,确认陛下是否安然无恙!否则,陛下究竟是生是死,我们绝不会为他人做这个嫁衣!” 司徒云昭目光森然,狠狠地盯着前面,紧咬着牙,手指紧紧抓着龙椅,指尖泛白。 魏岚知道自己将司徒云昭逼到角落了,但她太过阴险,心狠手辣,此时一定巴不得乱剑刺死自己,不将她架在火上烤是绝不行的。于是带着即将得逞的微笑,带着假意的真诚言:“先秦王与先祖皇帝亲如兄弟,先平南王劳苦功高,是名垂千古的社稷之臣,王妃也是聪慧温柔的名门闺秀,摄政王承袭先秦王和先平南王衣钵,又为王妃之女,想必一定不会为先祖丢脸,一定同样的赤胆忠心,摄政王一定会护圣上周全的。”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惊。如果只提起先平南王便还好些,毕竟先平南王战功赫赫,难免在前朝有人怀念,可刻意提起王妃就显得别有用心。谁人不知王妃之亡是司徒云昭不能揭开的伤疤,当日先平南王下冤狱,王妃四处求告无门,刚诞下司徒云晚便在冰天雪地里受苦受冻,最后在收到先平南王身亡的消息之后,绝望地自缢而亡。如果父亲因权谋斗争而死,是给了她重重的一击,那母亲的亡故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绝望而崩溃地倒下。 魏岚知晓司徒云昭的底线,她那么在乎父母的名声,世人都知晓先平南王一世清誉,难道司徒云昭会亲自画上污点么?今日不是自己死,便是司徒云昭亡,何不搏一搏? 司徒云昭只觉得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额间冒起了虚汗。 魏岚几乎是胸有成竹,果然如自己所料,司徒云昭的脸色变得苍白,变得越发难看。 “摄政王自会如此。” 魏岚脸色一僵,大殿内众人都诧异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长公主金安。”众人行礼道,他们诧异之余更是好奇,没想到来人竟是一向不太参与前朝政治的司徒清潇,只有陆太傅和陆子鸿对视一眼,虽然诧异,但似乎并不算太过意外。 司徒清潇一身白色宫袍,头上的步摇在走动间没有t丝毫摇动,可见其端庄金贵,白色的衣袍,司徒清潇清冷的五官,在淡雅处又添了几分出尘绝艳之气。 两人的目光相触,只有一瞬间便分开了,却在这一瞬之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司徒清潇一步步走上大殿高处,在龙椅旁转身时,在衣袖的遮挡下,轻轻握了握司徒云昭冰凉的手。 她神情严肃,一双眼睛又深邃,“各位大人,今日早朝不议事,在这里争论什么?本宫在外面都听得见。” 自然司徒清潇来了此事便好说了。似乎有人可以主持公道了,马上有朝臣来问,“长公主倒是来的正好,敢问长公主,陛下现在是否还安好?” 司徒清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陛下自然安好,”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浅浅笑了笑,“各位大人可是担忧洛儿的病情?各位大人放心,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发热,有些严重,有御医在侧,倒也不打紧,本宫也是刚自永阳宫回来,陛下才服药睡下。” “怎么?各位大人是担忧陛下这朝会才开不下去么?” 还是有朝臣疑惑,“那为何——永阳宫前有那么多人把守?” “自然是防止有人过度担忧,惊扰了圣驾,陛下想静养,不愿见人,再者,近日风寒频发,不少大人也都身体抱恙,一来二去的,可别传染才是。”司徒清潇身后的宫女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金黄色的圣旨,司徒清潇拿过来,“传陛下手谕,朝中事宜一切交由摄政王处理。” 宫女拿着托盘将圣旨传阅,的确是司徒清洛的手笔。 司徒清潇端庄尊贵,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而且是皇上的亲姐姐,自然可以代表着皇家意志,在司徒清洛登基前后也教导扶持他,让人不信服都难。 “摄政王与陛下共掌天下,名正言顺,从前政务也多是摄政王在处理,其实本该如此的,怎么各位大人今日好像突然不适应了似的?还请各位大人为了我大齐的江山社稷,好好配合,不用过度忧心陛下的身体。摄政王是我大齐的不世之臣,玉体有伤还坚持上朝处理政务,”司徒清潇看向脸色已经灰白的魏岚,眼神深幽,语气变得冰冷了一些,“各位大人要多多体谅摄政王才是,更莫要在朝会上提起不相干的事宜来。” 有了司徒清潇主持,朝臣们有的相信,有的依旧半带疑惑,无论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司徒云昭挥手退朝,便也都散了,留下的只有司徒云昭的心腹还等在大殿门口。 “昭儿——”司徒清潇面露担忧神色,弯腰拿着手帕轻拭她头上的虚汗,她看到司徒云昭虚弱的面庞上,眼中的阴鸷和淋漓的恨意。 她带了点温热的手抚在她的手上,“昭儿,现在还不是时候,千万莫急。”
第144章 痘疫 司徒清潇方才走出大殿, 一个宫女脚步加急,火急火燎地快步走过来,面带急色, 走近了司徒清潇才认出这是柔嘉身边的贴身侍婢如兰。 司徒清漾的侍婢如兰走到司徒清潇跟前, 连忙弯腰行礼, 语气面色都是急切,“奴婢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司徒清潇看她急切, 心中也有隐约的预感,猜想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柔嘉很少会来找自己, 也不由得蹙起眉, “不用多礼,出了什么事?” 如兰带着哭腔, 在乾阳殿门前, 也不敢高声喧哗, 压低声音低泣, “长公主, 荣王殿下病了, 已经高热几日不退了, 也不进食, 所有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公主实在没办法了,本来派遣奴婢去求见摄政王的,如今遇见您实在太好了, 求您随奴婢去看一看吧!” 司徒清潇也甚是担忧,一边与如兰行路一边听她言司徒清淙这几日的情况。 红墙长廊里, 散了朝,挥别了其他朝臣们,陆子鸿和陆太傅并肩走着,陆太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非要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做什么?跟那个孟太尉斗斗嘴有什么用?木仓打出头鸟,看到今日魏岚的下场没有?我看这个魏岚也活不了多久了。” 陆子鸿揣着手,哼笑一声,“我自有我的考量,父亲。人人都知道司徒云昭阴狠,我们就要讲究个张弛有度,既不能像魏岚一样拿命去搏,也不能让其他朝臣忽视我们陆家的存在,而且,我们今日也并非毫无收获,不是么?” 陆太傅左右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看长公主今日的表现,她们二人有私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止如此,你看长公主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全然已经站在那人那边了?” 说到这里陆太傅来了气,“亏我还想让淮儿做驸马,真是晦气。也不知道你弟弟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父亲放心。”陆子鸿眯了眯眼睛,“他必定会顺利出城的。” 不多时便到了司徒清漾的寝宫,司徒清漾的寝宫很是冷清,简约并不奢靡,司徒清漾在内室陪伴司徒清淙,司徒清潇免了门口太监的“长公主驾到”,在如兰的带领下直接进了内室。 司徒清淙躺在床榻上,小脸脸色苍白,额头上放着湿帕子降温,纱帘落着,司徒清漾跪坐趴伏在床榻边,很是憔悴的模样,听到身后开门关门的声音,回过头来。 司徒清漾看到来人竟是司徒清潇之后,脸色有片刻的僵硬,很快便恢复如常,起身来行礼,“皇姊金安。”仔细看,柔美的脸上还梨花带雨地挂着泪痕。 如兰对她解释:“奴婢本想去乾阳殿求见摄政王的,不过刚好在殿前遇见了长公主,正好便请来了长公主。” 司徒清漾怕司徒清潇多想,也跟着解释道:“其实是我急得有些糊涂,思虑不周了,皇姊这几日都不在宫中,我没有办法了,才想去求摄政王,既然皇姊来了我便放心了。” 司徒清潇关心道,“淙儿情况如何?” 司徒清漾清婉柔约,言语也是轻声细语,“从前日白天淙儿便说头痛,食不下咽,当日夜里又发了高热,直到现在都退不下去,喂进去的药也都吐了出来,请了几个御医,只说是伤寒之类的,退热也都束手无策。” 如兰看不过去补充了几句,“长公主,恕奴婢直言,其实这几日御医院只有两位资历较浅的御医轮值,来了也是开了两幅药,匆匆看过就走了,其余的御医都不在御医院……这两日,只有我们公主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在床榻前照顾小皇子……” 司徒清潇把身上的令牌交给苏叶,交代她,“到御医院找沈御医,告诉她是本宫的吩咐。” “是。”苏叶心领神会,接了令牌连忙跑出去办事。 司徒清潇脸上忧虑不减,“无论如何,御医过来也要一些时间,我先给淙儿把脉。”司徒清潇略通医术,对待一些小伤小病不在话下,就算判断不出缘由,心中也好有个底,究竟状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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