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被水泡得惨白,却并未如溺死者般肿胀,想来该死了没多久。赵贵想到自己家中败落也是源自大水,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将这人好生埋了。 他将那人拉到岸边,招呼赵权过来搭把手,后者忍不住道:“泡死的人你也敢碰!” “没死多久,还能看出来是个男的,把他埋了吧,省得臭了水。”赵贵爬上岸,赵权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起将那人拉了上来。 二人歇了口气,赵贵将那人翻了个面,仰躺在岸边,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五官端正,也不知是如何落了水。 二人正打算回去和苏郁说一声,谁料白芨已策马过来找他们,人还没下马便开始将二人一顿臭骂,赵权羞愧地低下头,赵贵则是铁皮一张毫不在意,甚至笑嘻嘻地指了指地上那人:“白姐姐,给你看水鬼。” 白芨跳下马:“什么东西?” “水鬼啊,淹死的都是水鬼。” 白芨远远望了一眼,一边望一边嫌弃:“死人也碰!回去叫公主把你们美美地打一顿!”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人身上时,眼中瞳孔突然一缩,快步走到那人身前。 赵贵道:“白姐姐!你吓傻了!眼睛都直了……” 白芨嗫喏着唇,颤抖着手摸上那男子的人中,而后忽然大叫道:“人还没死!快去!快把公主请过来!” 赵贵一怔:“什么……白姐姐,这人……” 赵权应了一声,随即拉着赵贵往休整的队伍跑去。 白芨忙将那人扶起来,挖出他口鼻中堵塞的淤泥水草,放开气道,又将那人侧过身控出体内的水。苏郁策马而至,遥遥问道:“白芨!出什么事了!” 白芨面色苍白,起身指着地上那男子道:“公主……是墨澜!” —————— 窗下,赵权赵贵两兄弟头顶着书,齐齐跪在慕椿眼前,一动也不敢动。 慕椿沐浴回来,披着衣袍,发还有些湿,面容如雨洗过的兰花般柔和白皙,眼中却只余寒意。二人最是怕她,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贵低头动了动膝盖,只听慕椿道:“知道错了?” 赵权点了点头:“我知错了。” 赵贵附和:“我也知道了。” “错在哪了?” 赵权道:“我不该私自离开大家跑去江里游水。” 赵贵道:“我不该不仅私自离开大家跑去江里游水,还捡了个死人……啊没死的人上来。” 慕椿冷冷地扫了一眼:“起来吧。”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低头揉了揉膝盖。 “罚已罚过了,就该奖赏了。” 二人相视一眼,赵贵眼睛一亮,试探道:“不会奖我们今晚不许吃饭吧?” 慕椿淡淡地笑了一声:“奖你们什么,还要等公主回来。只是,这里不是江南,你们既然跟了公主,就要听主人的话,不然来日犯了错,就不只是跪一跪那么容易了。” 二人低头道:“知道了,慕姐姐。” 慕椿叹了口气,回头道:“出来吧,把你两个不争气的哥哥领回去。” 一直躲在墙后的赵翠翠悄悄走了出来,低着头走到慕椿面前,叫了一声:“姐姐……” “去吃饭吧,留了你们的。” 二人不想还能有饭吃,立即两眼放光,连腿也不觉得疼了,扯着碎步往厨房走。 赵翠翠从袖中取出个物什放在慕椿手里,低声道:“哥哥……给姐姐的。”慕椿皱了皱眉,低头看去,却是个芦苇编出来的蝴蝶,她有些怅惘地看了看,没发觉赵翠翠已然跟上二人走远了。 夜色浓重,渐渐就将这三个孩子的身影淹没。 慕椿将那东西收到荷包里,抬步往前头白芨紫苒等暗卫的院子走。 紫苒和银伶坐在厅堂,二人方轮流为墨澜渡了内力推了气血,此时正在敛目养神。 白芨则坐在里头照料着,慕椿走进去时,她正好喂完了药,坐在案前修改药方。 “慕姑娘?”白芨见她来了,忙笑道,“这儿药气重,你先出去吧。” 慕椿看了看床上面色苍白的墨澜,低声问:“他……” 白芨道:“他受了重伤,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好在这家伙的内功一向是我们几个里头最好的,紫苒和银伶都给他渡了一些,眼下并无大碍。” 慕椿淡淡道:“多亏了那两个孩子。” “谁说不是呢,上回慕姑娘出事,也是他们两个歪打正着,可巧这回要不是他们发现,只怕墨澜就该淹死在江中了。只是……他不是和碧罗一起被公主派去调查铸币的事情了吗?怎么会伤成这样倒在江边呢……”白芨凝眸思索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慕椿叹了口气:“公主……是不是快回来了?” “宫里头有宴会……”白芨算了算,笑道,“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慕姑娘去接接?” “接?”慕椿怔了怔,“接公主吗……” 白芨取了盏灯下来,塞到她手里:“外头天黑,慕姑娘拿着灯去。”不待慕椿开口回绝一二,就连里头的蜡烛也点上了,推着她一路走出了屋子。 慕椿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绉纱灯,叹了口气,默默往院门处走去。苏郁回来内院势必要经过这里,慕椿坐在门前,将灯放在脚边。 暗紫的长夜里,淡淡的冷雾如丝缕般掩映着清寒的月。 慕椿拢了拢衣衫,将手揣在袖中,伴着若有若无的风声,渐渐困倦起来。 这样孤冷的夜,忽然将她的思绪扯到往昔,那一片白茫茫的寒冬夜雪里,也是这样的寂静,也是这样的冰冷,那孤冷令她联想到死亡,她以为自己会死。 是以后来的许多年岁里,她都怕冷怕得厉害。 忽然,远处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近,她闻到一股酒香,那是北苑的贡酒剑南烧春。从前她伴苏渭出席宫宴时亦时常闻到这种味道,那酒烈而浓香,倒很像苏郁那样阔朗不羁的心性。 慕椿刚想站起身,谁知便被那酒香牢牢笼住,苏郁解了风氅将她裹住,上下摸了摸,果然一片冰凉,忍不住道:“怎么坐在这里?” 慕椿半睁着眼:“等你……”身上的寒顿时散了不少,人也清醒起来。 苏郁于宫中宴酣,直至那繁华热闹散尽退尽,才合着一身的疲倦回到府中,总易心生落寞之感。 不想在院门外远远望见一抹红霞似的光晕,走近一瞧,竟是慕椿裹着衣裳靠在门前。 她听到这一句“等你”,心中便似阳春暖水静静流过,于是九月深秋,寒霜长夜,亦不觉得冷,亦不觉得暗。 苏郁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肩:“醒醒,回屋睡。” ---- 今天又是很多很多字! 哈哈,大家脑补的国仇家恨实在笑死我了,不过大家请放心吧,我不会写太狗血的剧情的,当然也不能剧透太多,只能说椿子以前的故事是很有意思的,当郁子知道之后恨不得把老婆放在心尖尖上宠,就恨自己出场太晚。放心吧放心吧,he小甜饼质量很有保证的,不过小虐怡情嘛。 椿子的毒这个东西是一个玄乎的设定,就当是主角光环吧。 大家的评论我都在看的!我太喜欢这种感觉啦!谢谢你们! ——— 郁子:老婆坐门口接我,谁懂!赶紧抱老婆回屋暖和暖和。 舔狗寒: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也让我老婆接我! 次日下朝回府的谢濯瞅着府门口的雪人:王爷这是在……谢门立雪? 舔狗寒:阿濯……抱我……回屋……暖和暖和吧(倒)
第50章 冷,挤挤 慕椿抱着手炉,抚摸着那织金七宝莲花纹的炉套,半睁着眼靠在圈椅里坐着。 苏郁换下翟衣,听白芨回报墨澜的伤势进展。 “碧罗有消息吗?”苏郁听罢,问道。 白芨摇头:“传信的鹰不见回应……青哥派人沿途去找,只是一时半刻想也找不出什么。只有等墨澜醒了才能知道。” “如此……你好生照料着。”苏郁叹息,“万事都只能等墨澜醒了再做打算。” “他是被人打伤的,内力功法都十分诡异。”白芨道,“损了心脉,只怕来日再不能精进了……” 墨澜是苏郁一众暗卫中身手极佳的一个,听到此处实在不免令人唏嘘。 苏郁道:“人活着便好,日后总还有路走。” 白芨黯然道:“当年紫苒也是这样,倒如今都是块心病,如今……” “紫苒姑娘?”慕椿抬眸,她隐约记得,紫苒是为苏郁伤到了哪里,以至于后来都无法再精进功力,才为苏郁做了个玉面阎罗专司刑讯。 苏郁道:“当年和丹辽打仗时的事情了。” “丹辽?”慕椿眉头一颤。 “慕姑娘不知道。”白芨道,“丹辽地处西陲,一直是国朝心腹大患,只是可惜这些年朝廷几次用兵也打不下来。当年公主领兵去过一回,眼瞅着要打进王庭了,谁知走漏了消息,叫丹辽咬死在山隘里,连公主都险些……” 苏郁递了个眼色,白芨掐断了话,笑道:“只是总有一日,朝廷还是要断了这个心腹之患的。” 苏郁道:“既如此,你先去照料墨澜吧,有事……明日再禀。” 白芨应了退下。 苏郁走上前,揉了两下慕椿的发:“怎么都睡成花猫呢?”说着拂了拂她两颊的发丝,慕椿恹恹地睁开眼,咕哝道:“困……”说着便合上了眼,任由睫羽在眼下打出一片阴翳。 “方才强撑的精神呢?”苏郁忍不住往她脸颊上捏了两把,见这人果然没了反应,正好将慕椿抱起放在卧房的熏笼上,脱了她的鞋袜。摸到左脚足踝上的链子时,苏郁眼中流露过一抹极为满意的笑容。 她解了慕椿的衣裳,从床上抱了条被子给她盖上,这才轻手轻脚去洗手净面,处理政务。 三更时,苏郁合着一身疲倦倒在榻上,那被子熏了香,却冷得厉害,她盯着头顶镂金的香笼,愈发辗转反侧。 往日也不觉得这样冷,今夜也不知为何,那冷就似一把刀子般往肤骨里钻。 她忽然想到,熏笼上应当暖和……明日还要早起,着凉了可不好。 慕椿睡得并不安稳,尤其是熏笼上突然挤来个冷冰冰的硬东西之后。 她直接清醒了几分,抬手在那个贴上自己的冷东西身上推了两下,苏郁何尝这样叫人推拒过,立即捉住她两个手腕压在头顶,慕椿身子一颤,低声道:“痛……” 苏郁顿时松开手,侧着身支着头:“挤一挤……暖和。” 慕椿叹了口气,忍着不适往里头动了动。 苏郁合身躺下,连枕头也占去半边,直接钻入她那熏满香的锦被中,理被子时,不觉就摸到了慕椿放在身侧的手,那手头一遭不是冷冰冰的,反而温温的,像一块握久了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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