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还有血。”王夫人踉跄地扑倒了床边,一双手颤抖着,不敢碰床上的人。 白芷涵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在一旁低低哭泣:“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珏哥哥这脸都被打肿了,人又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问他也不说,只是刚刚拿我当成了月姐姐,同我说邢世子打了他,都是为着月姐姐。” 王夫人已经被身边的丫鬟扶着起了身,听完白芷涵说的,一张脸黑的就跟手里捏着的佛珠一般。 “去,把宿梓月给我喊来,我倒要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要这般欺辱我的珏儿。” 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得了命令就要往外走,同门口进来通传的双垂髻小丫鬟差点撞在了一块儿。 那丫鬟边往里跑边喊道:“老祖宗来了。” 屋里哭声瞬间一止,除了王夫人外,所有人都弓了腰低垂着头敛着气息,恭候着人进屋。 白芷涵撇撇嘴,低头看了眼衣裙,她可不止一次被这老太婆挑剔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遮盖住内里的衣裙。 余光瞧见了屏风外一群身影走了进来,白芷涵抬眸看去,两个丫鬟前头打起帘子,迎着一个老太太进了屋。 老祖宗一身绛色缎地云蝠庆寿蟒袍,银黑交错的头发低低盘了个髻,只简单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素日里常带着的翡翠耳珰也未佩戴。 瞧着像是准备歇下了,又临时唤起,匆匆而来。 虽然老祖宗卸了钗环,未有白日里的贵气,但身上的压迫感却不减分毫,在场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敢将眼前的老太太当成个普通老太太。 这可是在老侯爷去世后,一力撑起侯府的当家主母,永宁侯府能支撑至今,老祖宗功不可没。 她的脸上已然布满皱纹,精神气却是比年轻人还敞亮,一双眼珠子淡黑却锃亮,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屋里的人,最后停留在了还在抽泣的王夫人身上。 “人没了?” 庄严又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像寺庙里的晨钟,震得所有人敛了心神。 王夫人更是诧异地盯着老祖宗,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老祖宗这话惊得她都忘了要请安。 “怎么,都聋了,还是哑了?”老祖宗泛白的双眉微微竖起,眉心中间的凹痕又明显了一分。 白芷涵赶紧扯了扯王夫人的衣袖,提醒人回话,她从前不懂事,这种情况下曾替王夫人回过话,后来被眼前这老祖宗教训没规矩。 她眼含怨怪地看了眼王夫人,她娘还说到了京里,事事需得多请教姨母,白芷涵想到这心里叹息,她这个姨妈只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都能看出来是个色厉内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浅薄妇人。 王夫人被白芷涵一番提醒,起身请安间,眼睫上的眼泪仓惶掉落:“母亲,您可来了,您瞧,珏儿竟被人打成了这番模样?” 老祖宗斜睨了她一眼:“人还活着,哭个什么劲,这一屋子的人一个懂点事儿的都没有,这叫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永宁侯府要发丧了!” 她这番话实在严厉,更是丝毫不给王夫人脸面。 王夫人整个人如坠冰窖,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却,一张脸白的像是抹了层石灰:“母,母亲......” 老祖宗并不想听她多言,转身问裴珏屋里伺候的大丫鬟:“可请了大夫?” 那丫鬟跪地回话:“已派人去请了。” 老祖宗脸上的不悦多了一分,府里就有大夫,竟是如今还未到,想是这帮人没有及时去请,遇到点事就知道哭哭啼啼,一群废物。 ****** 宿梓月听着屋外动静,赶忙从被子里起了身,慌乱地梳理被弄乱的发髻,脚步声由远及近,竟然未做停留就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司棋提着裙摆匆匆走到了宿梓月身旁,弯腰俯身到宿梓月耳朵旁,“陈大夫在半道上就被世子身边的丫鬟唤走了,说是白姑娘吩咐的,还有,老祖宗同夫人怕也都去了世子屋里。” 宿梓月轻轻合了眼,思索片刻,蓦然睁了眼,这事怕是麻烦了。 “你送世子回去时,可见他伤的如何?” 司棋点点头:“我瞧着只是些外伤,只是,那伤是在脸上,夫人、老祖宗瞧见了,怕是......” 司棋一个小丫鬟,没有把话说的太全,宿梓月明白她的意思,伤在脸上最明显,夫人那头怕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白芷涵在里头掺和,指不定编排出什么。 “对了,小姐,我刚还遇到了世子房里的小厮,说是去门房处等老爷。” 宿梓月闻言,从床上起了身,坐到了一旁月洞窗下的妆台前:“司棋,快,替我梳妆。” 她要赶在所有人之前,先见着舅舅,这事要是由得那些人去说,怕是能把天都给说破了。 月光如水,晚风徐徐,屋里的灯烛随着夜风忽明忽暗。 顾磊强撑着身子,抬起千斤重的头,往不远处看去。 刑穹坐在窗台上,撑着一只脚,另一只脚随意垂挂着,顾磊不知是不是他喝多了,视线晃得很,他瞧着那腿很像姑娘戏水般在晃动。 他再使了一些劲,把头再撑起了一些,眯着眼费力地看清了那张脸,月光下,她的嘴角高高翘起,一晚上了,她就一直是这个表情 顾磊在撑不住这颗沉重的头之前,在心里痛骂,刑穹这臭小子,平日里的不胜酒力竟然都是装的,他看了眼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酒壶。 这厮也太恐怖了,这么些酒下肚,她竟跟没事人一样,还坐在窗边对月独酌,那目光真是柔得如同掺了三斤月色。 晕过去前,顾磊在想,月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这刑穹的视线一晚上了都没离开。 ‘咣当’一声。 刑穹仰头喝尽了手里头的皇都春,回头看到顾磊醉倒在了地上,轻声一笑,顾磊那号称‘千杯不醉’的酒量也不过如此。 她仰头望向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圆满,却美得很,也充满了期盼。 期待下一个月圆。
第29章 裴珏哭诉 芜桐院今夜格外热闹,院子里廊角的灯都剪了烛芯,亮堂的很。 主屋里更是亮如白昼,一屋子的人或躺或坐或站,把这宽敞的屋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陈大夫只觉得屋里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个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稳住了心神,仔细给世子做了个检查。 他微微合着眼,只拿余光瞟着一旁的老太太,实在不知道这番是何情况,想了想,干脆如实禀告。 “回老祖宗,世子无碍,只是脸上有些皮外伤,养个两三天就能好,今日世子想是喝了不少的酒,我这儿给开个醒酒的方子,让下人们煎了,给世子服下,这样明日醒来,酒后头痛之症能减轻些。” “有劳陈大夫,翠屏你同陈大夫下去按方子熬碗醒酒汤来。”老祖宗敛着神色,指挥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去送大夫顺便熬药。 王夫人瞧着老祖宗看过来的目光,一阵羞赧,连忙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嘴里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祖宗冷哼一声,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了床上的人一阵呼唤。 “祖母~” 老祖宗回头看去,裴珏已经睁开了眼,眼眶红红得瞧着她,满眼的委屈。 老祖宗一阵心疼,连忙将人搂进了怀里:“乖孙,这是怎么了,做什么喝这么多,这酒可不是好东西,喝多了伤身。” 王夫人也是紧跟着关心:“是啊,珏儿,你这可把娘和老祖宗吓坏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是那刑穹打得你吗,她为何下这般狠手?” 王夫人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裴珏往老祖宗怀里又缩了缩,皱着眉头说道:“我没事,我自己摔的。” 这话倒是出人意料,王夫人第一个不信:“扯谎做什么,你这脸怎么能摔成这样,赶紧地从实招来,芷涵都同我们说了,你刚才同她说了,是刑穹打得你。” 白芷涵没想到王夫人这般嘴快就把她给说了出去,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期期艾艾说道:“珏哥哥,你刚刚把我当成了月姐姐,当着一屋子的丫鬟,把什么都说了,夫人老祖宗也是心疼你,你这般遮着掩着,反叫她们多些操心。” 老祖宗抬眸扫了眼白芷涵,眼里没有什么温度,视线转回裴珏身上,才有了温度:“珏儿,今日发生了何事?” 裴珏从老祖宗怀里抬起头,瞧着老祖宗不加掩饰的关心,又听着白芷涵说道,屋里人都知晓了,心下也不为难了,只把委屈说了个痛快。 从宿梓月这些日子的冷落,到宿梓月对刑穹的不一般,到刑穹对宿梓月的多番照顾,通通向着老祖宗说了个痛快。 “今日,我只是提及了阿月,那刑穹就跟疯了一样打了我,老祖宗,呜呜呜,那刑穹必定是瞧上了阿月,我可怎么办啊!” 裴珏又扑回了老祖宗怀里,白芷涵在一旁插嘴道:“珏哥哥就是心思单纯,那邢世子同月姐姐的关系,怕是没那么简单,那次别庄之行,月姐姐可是同邢世子先行告退,两人一同回的侯府,可见关系不一般——” “住口!”老祖宗压低了眉目,整个人透着肃气,不怒自威地瞧着白芷涵,“女儿家的清誉岂容你随口污蔑!” 白芷涵身子一个颤抖,退后两步躲到了王夫人身后,颤颤巍巍的像是害怕极了。 王夫人有些不悦:“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芷涵也只是说了她的想法.......” 一阵哭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呜呜呜,老祖宗,我心悦阿月,我不能没有阿月......”裴珏一张玉人般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王夫人叫他这番凄然的模样给掀起了心里头那从前就有的郁结,颇有些怨怪的开了口:“母亲,您瞧,您当初执意撮合,叫珏儿陷了进去,如今这般岂不是伤了自家孩子的心——” 老祖宗一个眼风扫了过去,王夫人蓦地闭了嘴。 一抹嘲讽自老祖宗嘴角缓缓升起,又努力摁了下去,她打量了一眼王夫人,心道这等蠢妇,若不是她看顾着 ,永宁侯府怕是要在她手里败落下去。 裴珏趴伏在老夫人怀里,对此一概不知,只哭嚷着要宿梓月,求老祖宗做主。 王夫人听着来气,今日裴珏因着宿梓月受了伤,宿梓月竟然人都不出现,她唤了个丫鬟,让人去把宿梓月喊来。 老祖宗厉声制止了她:“今日之事不可声张,倘若叫他老子知道了,必又是一顿打。” 王夫人哑然:“这事是那刑穹的错,老爷为何要打珏儿,我这已经派人去门口等着老爷,今日之事必然还是要老爷出面去寻那刑穹,给珏儿一个公道!” 老祖宗深吸一口气,再也忍不出怒骂道:“蠢妇!” “你满京城去嚷嚷开,就说永宁侯府世子同荣安王世子起了龃龉,动了手脚,你去听听,谁会站在你儿子这边!”
4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