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榆不知隐忍了多少回,面对向非晚的苏醒,还有熟悉的称呼“小叶”, 她忐忑不安的心落地,她期盼着向非晚恢复记忆和说话能力, 但又更怕自己只是在奢望。 上天待她不薄,几经周折, 终于把人还给她了。 怕影响到向非晚, 她是硬憋着那口气,安抚好心上人才出来。 她站在窗边哭了好久, 半夏默默走到林映棠身边, 低声说:“向总也哭了,刚打针睡着了。” 向非晚的身体状况,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医生的意思,如果不能控制情绪,暂时先别让她们见面,等向非晚稳定一下再说。 叶桑榆擦干眼泪, 自责道:“是我没有忍住, 我的问题。” “不是问题。”林映棠抚顺她的后背, “换了谁, 都会忍不住的。” 林映棠劝叶桑榆趁现在去做体验,她特意搬出向非晚:“向总的恢复, 主要还靠你,你得健健康康的才好。” 半夏让她们放心去:“向总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找你们,她的药物生效,要睡好久的。” 叶桑榆身体虚弱,但整体问题不大。 手臂的弹痕很难消,医生表示,她要是介意可以去做医美。 她摇摇头,她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她一想到向非晚身上的伤痕那么多,她恨不能自己也多几个伤口,免得向非晚自卑。 “后脑勺也没有大碍,注意休息,动作幅度小点,也慢一点。”医生交代完,扭头走到门口,回头又说,“你也不适合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如果和叶东隅见面都像今天早上那样,可得限制你们见面了。” 见面的心情,如潮水奔涌,无法遏制。 叶桑榆对着手机的镜子,眉眼弯弯,眼睛也弯弯,她要确保口罩挡不住的眉眼,是写满开心的。 木蓝输完液,急匆匆赶过来,兴奋地问:“向总醒了?恢复记忆了?能说话了?” “要叫叶东隅。”林映棠提醒道,“咱们都习惯了,老是叫错。” “好好好。”木蓝不挑理,“东隅醒了没?” 她说完,挠挠眉梢,纳闷道:“我怎么感觉在叫周瑜啊?” 叶桑榆扑哧一声笑出来,揉揉微红的眼睛:“你也发现了,我之前也觉得好像,就是莫名会联想到周瑜。” “秋水去了好久。”叶桑榆问半夏,“她不就是去学校拿点东西吗?你问问,别有什么事耽搁了。” 说曹操,曹操到。 向秋水气息急促地小跑过来,扶着墙壁大口喘气:“我、我姐、她……” “对,她醒了,能说话了,记忆好像也恢复了。”叶桑榆扶着她坐到凳子上,“别急,先缓口气。” 向秋水的眼泪根本收不住,她担惊受怕一整晚,不知做了多少噩梦,原来梦果然是相反的。 叶桑榆情绪刚稳定,被她泪涟涟的模样引得眼红,半夏过来安抚向秋水,叶桑榆顺势坐到一旁,她不能再哭,等见向非晚还得笑呢。 两伙人轮流吃晚饭,叶桑榆蹲在楼梯口,刚端起饭盒,听见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木蓝在叫:“醒了!醒了!” 她把饭盒放到窗台上,急忙拐出去,木蓝刚好到门前,喜不自胜道:“向总!不是,是东隅醒了!” 她们时常会叫错名字,幸而是疫情期间,医院限流,人少,加之戴口罩,所以没人留意她们。 向非晚跟领导接见似的,她们轮流进去,简单说几句。 向秋水也想进,但泪水汪汪的样子实在不合适,她只能抹眼泪退到后面,让她们先去。 叶桑榆最后一个进去,向非晚两眼泛红,她嘘了一声,逗道:“诶唷,诶唷,这谁家宝贝,怎么眼睛红红,委屈了啊?” 她轻抚向非晚的指尖,捏了捏,勾起笑,与她刚刚练习过的眉眼弯弯弧度一致,语气轻快:“姐姐乖,医生说了,现在我们两个都不适合情绪大起大落,我们都忍一忍,等到好了,我们想怎么样都行,现在就高兴,我们劫后重逢,不值得开心吗?” 叶桑榆低声跟她说话,说的是当下外面的人,她们如何开心,她们的状态都怎么样,一个个地说……向非晚唇角动了动,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她读懂了,向非晚说的是冬青。 “冬青太累了,休息了,咱先不吵她。”叶桑榆轻轻地笑,她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睛,你的眼睛和我一样哦,像是两个核桃。” 她逗着向非晚,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沉浸在过去里。 分开那段日子,与她们而言,是噩梦一样的地狱,现在虚弱的她们不足以承受那份厚重。 叶桑榆想展现给向非晚的,是一切都好。 她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连她们的小狗壮壮都很好。 “再就是苏稚,她被抓了,董正廷他们也都被抓了,你知道的,”叶桑榆念叨着,突然想起秦熙盛来,“秦熙盛和阿成一起掉下去的,现在还没找到……” 为了让向非晚安心休息,叶桑榆定时过来看望她。 “其他时间,我不在这里,你就好好睡觉,知道吗?”叶桑榆摸摸纱布包裹的脑袋,“等你好了,我们想干什么都行。” 事实上,叶桑榆每天都在外面,只不过在向非晚看不见的位置。 第三天,向非晚情况稳定,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这次住的是靠边的一个干部病房,是01出面帮忙安排的,环境清幽,很适合养伤。 病房两张床,叶桑榆贴身照顾,谁劝都不走。 向非晚渐渐恢复,话还是很少,与叶桑榆目光碰上,第一时间会避开。 她的状态不对,叶桑榆察觉到,但也急不来。 最明显的,是向非晚去洗手间,每次叶桑榆扶着她进去,在里面等她。 即便叶桑榆背过身,向非晚每次都会把头埋得很低。 又过了几天,向非晚已经不同意她跟着进去了。 她怕人摔倒,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出,耳朵贴着门板细听动静。 向非晚突然拉开门,叶桑榆吓一跳,挠挠头,红了脸:“你怎么动静那么小嘛,我都没听见。” 人低头慢慢往旁边走,叶桑榆主动搀扶,能感觉到向非晚身体瞬间紧绷,她在抗拒亲密接触。 因为什么而抗拒她呢?叶桑榆不是很确定。 晚上,各自躺下了,叶桑榆突然问向非晚:“姐姐还喜欢我么?” 向非晚嗯了一声。 “那就好,我以为你不喜欢了。”即便还没有发生,单是想象都足以刺痛她的心,叶桑榆低声说:“虽然我爱姐姐,但如果姐姐不喜欢我,也不要勉强。” 她们吃尽千辛万苦终于能在一起,按照影视剧或者小说,她们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而,现实未必如此,意难平的案例太多了。 “我没有勉强。”向非晚声音沙哑,说得很轻很无力,左手无意识地摸着残缺的右臂,她总是穿长袖,避免被人看到,“我只是……” “只是什么?” 向非晚没做声,叶桑榆试探着问:“姐姐是不相信我么?” “没。” “那是什么呢?”叶桑榆有些心急,连日来向非晚的躲避,让她很不好受,她知道该忍该等,但急性子的人脾气瞬间上来,她有些压不住,委屈道,“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也被迫分开了那么久,我以为我们重新在一起会不一样,但是为什么……” 她鼻音很重地问:“为什么姐姐还是选择隐瞒内心?我猜不到,我也不想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就是不信任吧?可我真的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信任我呢?” 叶桑榆翻过身,泪水无声地流进被子里。 向非晚平躺着,泪水早就布满泪痕,她的左手,狠狠地抠进断掉的右臂,没有任何知觉。 夜色渐深,叶桑榆开始后悔,她假装去洗手间,注意到隔壁床的向非晚,已经缩进被子里。 她站在洗手间里,默默地抹了会眼泪,回到床边,她呆呆地站了会儿,低声道歉:“姐姐,对不起。” 叶桑榆深吸口气,稳住情绪:“我刚才太急了,我很怕失去姐姐,我爱你,我希望你有任何顾虑,都能直接告诉我,有任何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静,叶桑榆无声地擦了擦眼角,俯身轻轻扯被子,哄道:“我们不要躲在被子里睡,太闷了。” 被子轻轻扯开,向非晚的头略微歪着,借着床头机器亮起的灯,隐约看得见眼角的泪痕,人已经睡着了。 叶桑榆自责,她不该对向非晚发火,她该哄着来的。 她低头轻轻吻走向非晚眼角的泪,咸涩的味道,让她想起自己大哭的日子,那段她以为再也没有向非晚的日子……她这是在干吗?老天把人还给她,不是为了让她欺负的。 叶桑榆反思之后,开始对向非晚百依百顺了。 众人看在眼里,向非晚说一,她不说二;向非晚说往东,她不往西。 别人不知道,林映棠是见过的,叶桑榆有脾气,脾气还不小。 她私底下问叶桑榆为什么,叶桑榆垂眸道:“我爱她,我不能失去她了。” 林映棠懂了,和半夏聊天时说:“她怕了,太害怕失去向总。” “可是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好的方式。”半夏忧心道,“我这两天看着向总,总觉得她有点故意找茬。” 林映棠挑眉,不解道:“向总?故意找茬?不会吧?” “昨天我就发现了,向总故意使性子,叶桑榆让她吃菜,她不吃,两人拉扯,把碗推翻了。”半夏蹙起眉头,“那碗汤幸亏不烫,桑榆一点火气没有,收拾完重新弄了一碗。” 向非晚还是没吃,说要吃粥,一会热了,一会凉了,一会浓了,一会稀了……半夏跟在向非晚身边那么久,从没见过她这样,惆怅道:“我总感觉她是故意的,她心里肯定有事,桑榆多问几次,你知道向总说什么吗?” 林映棠听得也一愣一愣的,这确实不像是成熟稳重的向非晚能做出来的事。 “是不是手术伤到脑子?”林映棠更担心了,“她说什么了?” “她语气很冲,和桑榆凶,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就别问,问了又不信。”半夏偷偷看叶桑榆,她和颜悦色,说:“没有就好,不是不信,是担心你嘛。” 林映棠琢磨半天,问:“这不是恃宠而骄啊?” “我觉得不像,”半夏揉揉太阳穴,“我觉得她在故意搞破坏。” 吃尽苦头的久别重逢,不该珍惜吗?林映棠有些不懂。 半夏私下也劝叶桑榆,爱一个人可以,但要有尊严地爱。 过去太过于在意自尊,失去了向非晚,叶桑榆现在不在意了,别人又说她做得不对,她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望着窄窄的一片天心口憋得慌。
230 首页 上一页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