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不安的人,另一个表现,是话偏多,似乎以此才能打断胡思乱想,一路上叶桑榆说些有的没的,林映棠安静地听着。 京商大会的所有人员,要求手机静音,叶桑榆调成震动,贴身放着。 曾经说是光明集团和北斗集团都要参加会议的,到最后,因为秦熙盛和董正廷,这两家公司都缺席,只有叶桑榆代表华信集团出席。 叶桑榆一身银灰色,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却不知该将视线落在哪。 这片空间,没有向非晚,她习惯性看过去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她心口生出委屈和酸涩来,深吸口气,低头盯着冬青之前为她写好的演讲稿。 稿子写的很好,也很能引起共鸣,但与叶桑榆而言,始终少了最重要的因子,那就是向非晚不在这里。 所以,她只能尽量用自己最好的情绪,去展现华信集团一路走来的风雨雪霜,以及收货的累累硕果。 这一刻,叶桑榆作为华信集团的总裁,肯定了向非晚的付出和成绩;嘉宾们所期待的批判,她也没有藏着掖着,想要进步的心是好的,但需要有更好的方式方法。 对于向非晚个人,叶桑榆不做评价,至于所谓她的过错,她也留给法律评判,她说:“我相信,国之法律,能给与向非晚最公平公正公开的结果。” 有那么几瞬间,叶桑榆看见台下她位置旁边的林映棠,举着手机给她拍摄。 她想起那次在京大会,她坐在台下给向非晚拍摄的画面,一切如流水般消逝,不由得她留恋。 台下雷动掌声响起,她鞠躬,下台时,与形形色色的眼神交汇。 其中有赞赏、有认可、有鄙夷、有不屑……她丝毫不放在心上,迎着各式的目光,回到位置上。 林映棠冲她竖起拇指,表示很棒。 与此同时,手术室门前坐着的冬青也收到了视频。 半夏一身黑色打扮,站在旁边,盯着手术室的门出神。 向秋水凑到冬青旁边,两人一起看叶桑榆的发言,半夏余光扫了一眼,人模人样,有几分向总的气质了。 “这家伙讲得不错嘛。”向秋水擦擦眼角的泪,冬青得意道:“演讲稿我写的,厉害不?” “厉害。”向秋水夸赞道,“没看出来,你文笔这么好。” 半夏因此来了兴趣,夺过她手机,也看了一遍。 趁着向秋水去洗手间,冬青故意问:“怎么样?” “凑合。”半夏丢回手机,话依旧少得可怜,满心思似乎都在手术室。 冬青理解她,但不妨碍自己小心眼,气哼哼道:“还亲姐妹呢,我伤了也不见你来,你还真是把向总排在第一位呢。” “我叫都叫不醒你,向总一叫就醒了。”半夏不冷不热,意思是彼此彼此,冬青听她那副懒洋洋的语气,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拿头撞她,吓得半夏连忙挡住后脑勺,黑着脸沉声道:“胡闹!” “撞你。” “本就头部有伤,还乱来。”半夏作势要拧她,可惜全身没几个地方是好的,根本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刮她鼻梁,“再乱动,我就推你回去,再也别想过来。” 冬青挠挠作痒的鼻子,哼哼两声,警告她:“别威胁我,我有你把柄。” 半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了捏鼻梁上口罩的鼻夹条,俯身歪头看她:“把柄在哪?掏出来我看看。” 冬青斜眼瞪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夏提醒她再不说向秋水就要回来了。 冬青别过头,不高不低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 半夏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傻妹妹,我是你姐姐。” 冬青打开她的手,抬头盯着她的脸,说:“你就是Pin。” 尽管戴着口罩,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是被冬青捕捉到了。 半夏唇角动了动,冬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淡声道:“你不必反驳,也不必问我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Pin你很清楚,Pin是自己人,这很重要。” 半夏抿了抿唇,没做声。 冬青却继续给出剖析的结果:“所以,林映棠和你早就认识。” 她没做声,冬青继续抛出第三个观点:“你和林映棠,都是向总的人,这张网好大啊,别说叶桑榆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冬青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点生气的。 她一腔热血想奉献,她们却拿自己当外人,而且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为你好,这三个字,难怪叶桑榆当时被送进去那么生气。 为你好和用心良苦是一样的,对方理解并接纳才值得赞颂,否则就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不顾对方的死活。 向秋水很快回来,见两人都绷着脸,一眼不发,她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我姐有什么情况了吗?医生出来过吗?” 冬青宽慰她没事,让她坐下来等,向秋水狐疑,凑到冬青身边嘀咕:“我真得可以承受得住,你跟我直说吧,我姐怎么了?” 冬青一再保证没事,向秋水才稍微放心。 眼看着向非晚推进去2个小时,她们除了傻等,别无他法。 心急如焚的人,不只她们。 叶桑榆在会场如坐针毡,分分秒秒想提前离席,但之后的论坛还有她,而且前排的领导一个都没走,于情于理都不能提前跑路。 坐在前面另一个不方便的点,周围都是领导,各个端坐认真,她翻手机实在不妥。 更要命的,是吊在高处的摄像机,时不时从她这边切入,她随时都可能出镜,被投放道大屏幕上。 叶桑榆坐得板正,手放进兜里,攥着手机。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手机从没响过,她时而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要是中途来电才吓人呢。 可转而,她又会不安地想,向非晚是不是手术不顺利,现在都两个多小时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几个人还守在那里吗?怎么可以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想就生气。 眼瞅着到中午了,所有领导 一起去用餐,自然也包括她这个企业代表。 这是从商人士的一种渴求,能与官方结交良好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是一种荣誉,换个说法也是为企业增信。 叶桑榆也没得拒绝,只能随着领导们一起去餐厅。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她寡言少语,倒是有位A领导对她频频看向她,主动聊了几句。 本以为是善意的,却不成想A领导,状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提起曾经泼油漆的事件,话里话外夸她干得漂亮,实则是给她贴上小题大做,斤斤计较,没有胸襟做不了大事的标签。 旁边就是京州市的□□,叶桑榆则是从法律角度提起青少年犯罪的问题,A领导打趣道:“这不可能空口说话,要有证据的。” “当然有啊。”叶桑榆简单地说出近几年的犯罪率的指数,“自从□□上任以来,同比幅度降低36.7%,我们作为老百姓是最能切身感受的。” □□因此注意到了她,数据如此精准。 事实上,叶桑榆是之前为了全方位打击秦熙盛,把能搜集到证据和资料都整理到一起,其中就包括秦熙盛从年少时就开始游走在法律边缘算起。 □□因此和她浅浅聊了几句,说了些官方的话,大意是华信集团是有发展后劲儿的,但掌舵人很重要,她决定了船的方向。 叶桑榆点头附和,瞟了一眼A领导,似乎别有不满地盯着她。 当年泼油漆的事,叶桑榆后续没再管过,听冬青提过一嘴,是向非晚处理的后续,泼油漆的人在全校作了检讨,家属为此闹到市里,说向非晚此举给未成人的身心健康带来不好的影响。 向非晚从始至终没让步,大概率是因为她不想让,所以顺着她的意思,如果换成现在的叶桑榆,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惜,年少时,总是有脾气的。 没脾气的人,怎么称得上年轻气盛? □□和叶桑榆主动攀谈的画面,被华信集团的摄影师拍到,这是通稿里要放在靠前醒目位置的。 手机突然震动,叶桑榆感觉到了,她立刻背过身掏出手机,不是向非晚那边,是周副总发来信息说:叶总,你现在的表情略显严肃,与□□在一起,表现得轻松点,游刃有余一点。 叶桑榆撇撇嘴,她能在这里应付都不错了,她的魂儿,一直留在医院了。 这已经过去4个多小时,怎么还没动静呢? 叶桑榆随着人潮,给领导敬酒,小酒盅,倒满白酒,入喉甘甜,并不辛辣。 反倒是几杯酒下肚后,胃肠道有了一股灼热感,像是有火在烧她。 她游走在酒桌间,觥筹交错,倒也有几分大人模样,成熟稳重,谈吐得体风雅。 只是内底烧得她都要吐了,却又只能忍着,叶桑榆听着他们说起下半年市里推进的项目,其中之一就是海洋研发主题的OD,她作为华信集团的代表,也作为最有希望参与到项目中来的企业,她自然备受关注。 应酬到了后面,叶桑榆出来透气,在会展中心的喷泉池旁,瞧见了熟人顾所长,他一身军装美如画,站在车前身姿挺拔。 顾所长主动改过来打招呼:“你这是喝了不少,少喝点。” “没办法,”不知何时,叶桑榆也跟向非晚一样,动不动就是那句“没办法。” 叶桑榆主动问起后续的检查,顾所长简单说明,光明俱乐部涉嫌赌博贩毒,已经停业接受检查了。 至于鲸鱼岛周边,有关部门一直在调查,不幸的是,秦熙盛大概有所察觉,提早销毁了证据。 鲸鱼岛水质变差,肯定和秦熙盛进行的海洋开发有关,但是现在没有直接证明秦熙盛这么干了。 “那个项目也得有工人吧?”叶桑榆之前去救向非晚,她清晰地记得,有施工人员在场。 顾所长摇摇头:“那些人只是在地面上施工,都是正规的,我们要查的是地下的。” 叶桑榆点点头:“那捐献机构呢?” 顾所长略微别过头看向远方,回了句:“还在调查呢。” “一点进展没有吗?”叶桑榆知道他们人力有限,甚至提议,之后她不忙,可以帮忙一起调查,顾所长推辞道:“这事儿再说,我今天想问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个录音笔?” 叶桑榆戒备地背过双手,录音笔按照原计划,是要给向非晚送过去的,但现在不确定性因素太多。 她更担心秦熙盛的背景太深,就像现在一家媒体都不敢发关于秦熙盛的半点消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录音笔交出去就没了……那就没有最有力的证据抓捕秦熙盛了。 顾所长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劝道:“我不瞒你说,上面派了调查组,现在是悄悄进驻京州,很多领导还不知道,所以你要信得着,可以先把证据给我,这样秦熙盛也可以被警方彻底掌控。”
230 首页 上一页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