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一族皆软弱,都是些任人拿捏的货色,没了刘煜,还有他弟弟刘珏。虽说并无血亲,却也是个逆来顺受的主,更何况......”窦云轻一声笑:“他可比他那个一身反骨的哥哥听话多了。” 洛宴平惯会阿谀奉承,他垂眸,敛下眼中思绪,恭恭敬敬道:“良臣择明主,在下自愧不如。” 月华如练,洛宴平出了将军府,他仰头看着清明的月色,光怪陆离的景象如走马观花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被他一箭射落山崖的付祂,傲骨凌厉公然和窦云对峙的姚简,还有窦云胜券在握的笑脸。 生于乱世,总要有人来搅弄风云,将这乱世搅他个天翻地覆。 而他,就是这翻云覆雨,颠倒天地的命定之人。
第41章 交锋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排大雁翱翔而过,留下数道云影。 齐扶枝于亭中对弈,庭前花落,斑驳了他清俊的侧影。 “少府大人,这是今岁新上的贡茶,皇上特意差人送来的。”有小厮捧着茶案,轻声道。 齐扶枝手执棋子,淡淡瞥了一眼,道:“放那吧。” 小厮面色有些踟蹰,他欲言又止:“这......” “陛下宣我过去?”齐扶枝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 小厮忙点头,一边又为刘煜美言:“陛下常念着您呢,说您已经许久未去找他了。” 齐扶枝不置可否道:“就说我偶感风寒,不便面圣。” 小厮犹犹豫豫,捧着茶案不肯走。 齐扶枝斜睨了他一眼,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你是我的下人,还是什么其他人的下人,这么为他说话?” 此话可谓大逆不道,小厮忙跪下来磕头,边磕边道:“少府还请三思,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连累了您就不好了!” “按我原话传达陛下,你退下吧。”齐扶枝不再看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棋盘。 黑白二子分明,只是弈者唯他一人,再无旁人耳。 小厮无声退了下去,只是那茶案还放在庭前小桌上,白气袅袅,茶香氤氲。 齐扶枝出神地看着那上好的贡茶,忽的想起了幼时一件趣事。 那时他和刘煜还是很好的玩伴,日日一同上学宫,一同下学。 齐扶枝嗜茶如命,齐大人新得先帝赏赐的上好贡茶,日日都命人泡茶待客,茶香袅袅,盈了满室。 是以齐扶枝尤其馋他爹的那几两贡茶。 齐大人常将茶放在高处,那时的齐扶枝仍是个小团子,身量还未长开,便撺掇着比他大的刘煜帮他取。 刘煜也不疑有他,就真这么把那贡茶全取了给他;待到入夜齐大人回来时,发现自己珍藏的宝贝贡茶全叫人拿了去,便勃然大怒,誓要揪出幕后黑手。 齐扶枝因为生性贪玩放纵,又和齐大人同出一脉的爱茶,齐大人便疑心是他所为,故而怒目圆睁,手里拿着戒尺,便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齐扶枝害怕,躲在刘煜身后不肯冒头,惹得齐大人火冒三丈,定要打他个半死不活。 刘煜心软,又想着贡茶确实是他偷来的,便要替齐扶枝挨罚。 “你如何证明是你拿的?”齐大人手持戒鞭,却是一脸的不相信。 他印象中的刘煜儒雅有礼,进退有度,不会犯这等戒律。 刘煜仰头看着他,神色温和,语气却分毫不让:“扶枝够不着。” 齐大人无语凝噎,他所言非虚,仅靠齐扶枝一人,确实够不着那么高的茶罐。 他看了刘煜许久,末了,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知道你心里向着他,自己去领罚吧。” 最后刘煜被打了十戒板,跪在祠堂思过。 齐扶枝偷偷溜去看他,祠堂灯火幽微,那人的身影在灯下明灭,挺直如松。 他唤了刘煜一声,刘煜听见了,微微偏过头来。 齐扶枝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随手拖了个蒲团过来,小声道:“我陪你跪。” 刘煜的脸隐在巨大的阴影下,齐扶枝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笔挺的脊背似乎微微晃了晃。刘煜没有开口,就由着齐扶枝同他一起跪到了日落时分,齐大人传唤他们用膳。 从那之后,齐扶枝在心底暗暗起誓,他会辅佐着刘煜,一步一步,跨上九重宫阙的极高处。 如今,他已学成文武艺,刘煜也已身为九五之尊,尊荣无匹。 可他却再也不能货与帝王家了。 似有清风渐起,吹得竹林沙沙作响,齐扶枝抬眸,下一瞬,却已消失在原地。 数只冷箭穿亭而过,钉在漆红的亭柱上,弦声铮鸣,箭羽微微颤动。 齐扶枝独立院中,他环顾四周,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何人暗放冷箭,竟不敢出来与我当面对峙,当真鼠辈。” 忽的有一声笑顺着微风拂进齐扶枝耳中,那笑隐约有几分轻蔑。齐扶枝循声望去,见一人蹲在房梁上,正低头笑看着他。 他晃了晃手里的大弓,笑说:“少府大人,认识我吗?” 齐扶枝微微眯眼打量片刻,这才想起此人乃是近日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洛宴平。 “执金吾造访寒舍,鄙人多有招待不周了。”他谨慎的后退了几步。 洛宴平轻嗤一声,他神色恹恹,像是不想跟齐扶枝废话:“今日我来,取你性命。” 齐扶枝瞳孔骤缩,洛宴平身后又忽的涌现数十死士,他们从房梁上跳下,带着面罩,手持长刀,对齐扶枝形成了合围之势。 齐扶枝退无可退,他已被逼至墙角,那些死士的包围越来越小。 蓦地,一人拔刀而起,对着齐扶枝面门劈下。 齐扶枝反应极快,在刀落下之前向一旁避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刀,反身将那人踹了出去,拦腰撞在了后面一排死士身上,倒作一团。 又有死士涌了上来,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招式狠厉,几乎都是下的死手,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齐扶枝虽师从齐武学了些武功,到底只是些皮毛,用来防身可以,但要对敌,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愧是齐武的弟弟。”洛宴平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院中四处奔逃的齐扶枝,由衷赞叹道。 他拇指扣在大弓弦上,搭弓拉弦,缓缓对准了边打边退的齐扶枝。 “咻——”地一声铁翎离弦,飞射入激战中的人群。 弓箭撕裂衣物,刺破皮肉,正射入齐扶枝的小腿。 齐扶枝猛地趔趄几步,锥心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颓然跪地,长刀刺入泥土,犹带血腥。 死士们一扑而上,明晃晃的刀光映着他垂落的眼,要将他一击毙命。 “让开。” 死士们顿了顿,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洛宴平。 见他们仍未有退让之势,洛宴平的手缓缓触上背后的大弓,冷冷道:“我再说一遍,让开。” 到底是大将军身边近臣,那些死士犹豫了片刻,便给洛宴平让了道。 洛宴平优哉游哉地踱步到齐扶枝面前,他看着半跪于地的齐扶枝,道:“看在齐武的面子上,我不想杀你。” 齐扶枝垂着头,只能看见洛宴平一方暗色的袍角:“我......我的兄长,绝不会与你这种无耻小人交好。” “哼。”洛宴平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些许傲气:“他不愿与我交好,我却要同他交好,他能奈我何?” “只要你对大将军还有用,大将军就不会杀你,明白么?”洛宴平蹲下身,他扯住齐扶枝的衣襟,使力向后拉,迫使齐扶枝直视他:“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齐扶枝疼的冷汗直冒,汗湿的额发挡住他的眼睛,原本干净的纤尘不染的人此时却狼狈不堪,他咬着唇,一言不发。 洛宴平猛地松手,对左右吩咐道:“带回去。” 小厮坐在府门阶上,从正午一直等到日暮,都未见齐扶枝出来。 他心里纳闷,又疑心是自己走了神没注意到,便问守在两侧的侍卫:“你们见到少府大人出来了吗?” 侍卫摇了摇头。 小厮心里生奇,便进去找齐扶枝。 谁知刚入庭院,就见不远处的小亭里空无一人,还未下完的棋盘和早就凉了的茶水放在一侧,人却不见了踪影。 小厮心底顿生不详,他缓缓走近,低头看见青石板路上洒了一地的血色。 他猛地冲出门,揪住就近的一个侍卫:“你们怎么守的?少府被人劫走了都毫无察觉?” 侍卫一头雾水,他们面面相觑:“府里一天都没有动静,少府大人怎会被人劫走?” “你们最好祈祷少府平安无事,若是有什么差池,小心你们的狗命!”小厮恶狠狠道,他松手,心里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的,他想起了今日刘煜差人来传话和送茶。 小厮脑中灵光一现,他一拍手:“陛下与少府自幼*好,定不会坐视不理!” 心下想着,他便急冲冲的往宫里去了。 近些日子刘煜身子好了些,她一发觉自己能下床了,就坚决不卧榻,任付祂怎么劝说都没用。她语气铮铮:“男儿在我这个年纪要么上阵杀敌,要么寒窗苦读,要么入朝为官报效朝廷,整日缠绵床榻成何体统。” 陈参商在一旁品着茶,闻言差点一口茶笑了出来,她忙拿帕子捂了嘴,露出的两只眼睛却弯的跟月牙儿似的。 付祂无奈笑道:“陛下是女子。” “我不管。”刘煜抱臂冷哼:“我在外人面前就是男子形象示人,他们也以为我是男子,这便够了。” 付祂拗不过她,只好取了常服来,道:“我伺候陛下更衣。” 陈参商非常识时务,她忙放了茶,借口出去透气,施施然地领着一旁逗鱼的付霁溜了出去。 付祂正垂眸专注的为她系着腰间系带,神色柔和,眉眼也温顺漂亮,她不似刘煜那般美得名言张扬,却也自有一番细如流水,柔和温存的气质。 刘煜趁着四下无人,便欺身上前,于她侧颊印上一吻。 付祂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她抬眸看向刘煜盛着笑意的眸子,忽地就不想将这系带系上了。 情至浓时,陈参商的声音却突兀的响起:“皇后娘娘,陛下,齐大人府中的人求见。” 付祂的手骤然停住,再看向刘煜时,她意乱情迷的眸子也早已清明。 “齐扶枝?”刘煜哑声道。 不多时,刘煜便掀帘出来了,她看向阶下神色慌张的小厮,忽地心生不妙。 果然,小厮抬头,声音惊惶:“陛下,少府不见了!”
第42章 不堪 一泼冷水浇在齐扶枝头上,砭骨的寒意浸透骨髓,齐扶枝艰难地睁开眼。 入目是阴暗潮湿的地牢,墙角一点幽幽烛火,人影攒动。只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下一瞬,便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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