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以为刘煜身子不好受了风,传唤医官刘煜又不许,没过几日便又生龙活虎般地不似从前,付祂心里虽有疑虑,见他好了也并未多想。 一切早有由头,只是她太过迟钝,什么都要等真相不着遗漏的剖白在自己面前。 陈参商见她怔怔坐着,像是想什么想出了神,便噤了声,不再出口打扰。 刘煜换了常服之后匆匆赶来。 他自然而然的挑了付祂身边的位置落了座。 刘煜刚坐下,付祂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刘煜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伸出纤长的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被为夫的风流倜傥折服了?” 陈参商在一旁扯了扯嘴角,此时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瞎子。 付祂久久看着他,刘煜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便转移了视线,道:“用膳吧。” 忽地,付祂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是。” 那声音如微风轻拂耳畔,似有还无。 刘煜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抬眼,却见付祂已转过眼去,开始给他添菜。 刘煜更困惑了,他印象里好像从来都是他给付祂夹菜,付祂从未给他夹过菜。 他正待开口询问,却听见付祂恍然一声惊呼。 “付霁呢?” ---- 同行数月,竟不知刘煜是女郎,可叹可叹。
第27章 出宫 齐扶枝有许多日子不曾来见他了。 刘煜批着奏折,浑浑噩噩地想。 他近些日子夜里总是睡不好,时常梦魇,连带着白日里也精神不济,颇有些萎靡不振之意。 宫里宫外隐隐有风声说,新帝命硬,不仅克国运,也克身为天子的自己。 刘煜听了,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便总是一笑置之。 “微臣斗胆,谏言大将军武昌侯窦云于新帝丧期公然设宴,宴请宾客,大肆奢华之举,蔑视天威,其心可诛。” 刘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奏折的落款是右扶风,姚简。 刘煜面前的奏折都是窦云经手过的,按理来说,不应有谏言大将军的奏折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这人是姚简。 他想起几日前窦云在朝堂上婉言要求京城禁军统辖之权,被他三言两语躲了过去。 那个时候,窦云的神色已然有了不满之意。 思及此,刘煜后背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封奏折是诈他的局。 偏偏挑了姚简这个跟他有些关系的人,若是他应了姚简的奏折处置窦云,便会让窦云和他彻底决裂;若是将这封信私藏起来,秘而不发,窦云生性多疑,定会觉得他在外培植势力,以期夺权自立。 他在朝中从未与人有过多的交集,就连见齐扶枝都是小心避开了窦云的眼线秘密私见,为的就是打消窦云的疑虑,与姚简也仅仅几面之缘,谁曾想还是被他发觉了蛛丝马迹。 大将军的势力如日中天,更何况他入主京城,本就为窦云提供了为虎作伥,广收英才的机会。 他盯着手中的奏折,觉得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刘煜自登基以来,几乎是被窦云软禁于宫内,就连未央宫门口都有窦云的人把守,付祂和他的行踪都被窦云知晓的一清二楚,除了付祂偶尔会有传书,便几乎断了与宫外之人的干系。 连齐扶枝都未曾来找过他。 也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刘煜将那封奏折赌气般揉作一团扔了出去,他仰躺于椅背,双目放空地望着富丽堂皇的穹顶,觉得生在这宫廷之中便是如履薄冰,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 未央宫中,灯火细微。 付祂立于窗前,看着眼前的信件出神。 这封信是今早收到的,落款是谢清尘的表字。 未洲运往沧州的粮车由于蜀州商道被截断被迫滞留蜀州,沧州本地的庄稼又未成熟,导致粮仓愈发见底,新招的包括匈奴归附的军队人数达一万五千有余,军粮也告急,保守估计只能撑一月有余。 而付祂身居宫中,鞭长莫及。 她扶着额,将信置于烛台火舌之上,看它一点一点燃尽。 忽地,白皙纤长的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惊起烛火跳动。 “想什么呢?”刘煜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一旁,笑着看她。 付祂揉了揉额头,无奈道:“陛下可否应付祂一个不情之请。” 刘煜见她神色不豫,丢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微微靠起身子,问:“什么?” 付祂抬头,神色真挚:“还请陛下通融一二,让我出宫。” 刘煜沉默片刻,方才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若我是女子,你还会心悦于我吗?” 付祂愣住,她有些惊诧地看向他。 “果然。”刘煜苦笑,他无所谓的转过了头,故作轻松道:“不过也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不。”付祂摇了摇头,她道:“我只是没想到,陛下能这么坦然的说出来,我还以为陛下会一直瞒着我。” 这下轮到刘煜震惊了,他瞠目结舌,磕磕巴巴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付祂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刘煜一脸心如死灰,他像是备受打击般垂坐在地,低声喃喃:“我以为......我以为我掩藏的很好的......” 付祂见他和前几日的自己般失魂落魄,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同他一起坐在地上,眉眼微弯:“朝夕相对,哪是那么容易隐藏的,若不是我粗心,还能更早发现,说不定那几日照顾陛下还能更上心些。” “......”刘煜刚想开口,却忽地想起来她说的那几日是哪几日,登时红了脸,他双手环膝,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我哪有那么娇贵,你别大惊小怪。” 付祂抿唇,嘴角微扬。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刘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自己隐藏的不错,不然前二十多年也不会无人察觉。 付祂觉得他吃瘪的样子有点可爱,就只是抿着唇笑看他,并不答话。 刘煜被她这样子惹得有点恼,猛扑过去,龇牙咧嘴威胁道:“信不信我亲你?” 付祂闭上了眼。 谁料想刘煜临门一脚却又退缩,他每次都是这样,嘴上满嘴不着调的话,实际上却又君子做派,坐怀不乱。 刘煜扒着她的衣袖,恶狠狠道:“不行,不能便宜你。” 他又坐了回去。 付祂想了想,道:“蜀州荆氏拦了未洲送粮的车,公子来信说沧州粮食告急,急需用粮,荆州执意不肯放道,再过一月有余,便要有人吃不上粮食了。” 她幽幽长叹一声:“今岁沧州招降纳叛,收买兵马,粮食需求比往年大了很多,是故公子想让我出面,代表沧州去和荆氏谈判。” 刘煜闻言,冷哼一声:“他谢子牧怎么不自己去?事都是你做的,名声都是他自己的。更何况你是我刘煜的皇后,这点小事还要劳烦你亲自去?” “陛下别这么说公子。”付祂无奈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刘煜和谢清尘就跟死对头一样,见面必开骂,一旦提及一方,另一方必极尽所能奚落嘲讽之词,就和现在的刘煜一样。 她顿了顿,道:“家主和夫人对我有知遇之恩,谢公子也自小对我礼让有加,照顾颇多,他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糟。” “好吧。”刘煜小声道,她微微凑近了付祂,昏暗的烛火下,付祂看见她如画的侧颜映在墙上,随跳跃的烛光微微晃动。 “咱们一同出宫吧,就今夜。”她比付祂高一些,便微微躬了身,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付祂被她弄得有点意乱情迷,她努力地挣扎着清醒,微微睁大了眼:“......什么?” 刘煜顺势埋入她的脖颈,感受到身下人的轻轻颤栗,心情颇有些好:“咱们私逃吧,不管宫里面的这些破事了,随他们怎么闹,闹得山河破碎,天下大乱都可以。咱们隐居山野,做一对逍遥自在仙。” 付祂被她这番有些疯狂的话激的稍微清醒了些,她挣开刘煜的怀抱,直视着她如画卷般迤逦缱绻的眸子,严肃道:“陛下身为天子,不可儿戏苍生天下。” 刘煜没劲的萎缩于地,她有些没精打采,道:“吾妻啊,什么时候才能解解风情啊......我说真的,我今晚要出宫一趟,这也是我告诉你身份的原因,我需要你帮我。” 她抬眼,再没了调笑的意味:“我要去见姚简,今晚必须出宫。” 付祂看着她的眸子,那双总是暗藏风情的眸子第一次流露出了虎狼之意,并非情动,而是事急。 此事事关重要,迫在眉睫。 那是刘煜无声的抗争。 “好。” 离未央宫不远的桂宫中门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徘徊片刻,见四下无人,便摸索着偷偷溜了进去。 陈参商沐浴之后准备安寝,她坐在妆奁台前,揽镜自赏。 一阵窸窣之声惊的她花容失色,警惕的看向妆奁台下。 “谁?”陈参商面色苍白,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是我,昭仪。”一道微弱的声音自桌下传来,来人掀开帘幕,一张粉雕嫩琢的脸蛋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的看着陈参商,颇有些无辜。 对上她这双不经事的眸子,陈参商便是再大的火也该消了,她有些无奈的将付霁扶起来,轻声询问:“有什么事吗?” 付霁点了点头,她道:“将军不便出门,便着我来请昭仪娘娘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陈参商闻言,轻轻颔首,她道:“你且稍等,我去换身衣物就来。” 未央宫门前灯火通明,两个守卫分立两侧,手持长戟。 不远处的官道走过来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一手打着花灯,一手牵着小的。他们有些昏昏沉沉,待人走近了方才看清。 “给昭仪请安。”其中一人清醒了过来,他朗声请安,顺道使劲拧了一把一旁的守卫。 陈参商笑了笑,她客气道:“我来送付霁回来,小姑娘贪玩,玩久了就不念家了。” 守卫胡乱的点了点头,便放陈参商进去了。 待两人进去之后,其中一人盯着付霁的背影,忽地道:“她刚刚出去了吗?” 另一人望着空无一人的宫道,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懒声道:“谁知道呢,可能是你没注意?这破差事可真没意思,等换班之后我一定要去青雀楼好好耍一番!” 陈参商甫一进屋,便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刘煜正在系着腰间系带,便系边问付祂:“好看吗?” 付祂忙点头。 刘煜却忽地耍了脾气,她将手中的系带扔了,赌气道:“骗人,你都没有仔细看。” 付祂无奈的接住系带:“陛下,你已经问了十遍了,我也答了十遍了,字字真心,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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