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沙家的时候,边巧往敞开的大门里面瞧了瞧。 院子里没有开灯,隐约能看到几个物件的轮廓,家养鸡散在那儿刨土。倒是在她走了几步离开沙家的大门后,突然听见了王槐花骂骂咧咧的声音。 紧接着是沙兰的声音,她的声音比王槐花小多了,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格外不一样,不过距离的原因,边巧竖起耳朵也没有听清楚。 但她抬起来的脚怎么也迈不下去了。 王槐花在村里是有名地疼闺女,怎么会骂沙姐姐呢? 边巧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可她心里又藏着一丝怯懦,她知道,每一户人家都会吵架,有时候鸡毛蒜皮也能吵起来,过后其实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万一是误会呢? 边巧咬住下唇,她怕自己跑进去后,沙家的两个人会觉得她奇怪。 四年的时间,她几乎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没有等她作出选择,沙家院子里就出来一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边巧的第一反应就是躲了起来,她端着衣服,躲到了墙与墙的缝隙里。 木盆太大,被她随手放在墙边,天色黑暗,只要不是仔细看,就不会看到。 她悄悄扒着墙边,看见了走出来的人。 是王槐花。 她嘴里还在骂人,什么都骂,那些话边巧在山沟村听过很多遍,连一个字也没有改变。 出来后,王槐花弓着腰径直往西边去了。 又等了等,边巧没有等到沙兰出来。 她从墙缝里钻出,没有拍身上的土,虽然奇怪王槐花为什么去了西边,但她肚子这会儿饿得咕咕叫,也就没有想太多,弯腰端起衣服赶紧回了家。
第36章 王槐花弯着上半身,怀里抱着半袋子白面,她从家里出来后就借着月光专走小路,最后趁人不注意,身子一动闪进了某户人家。 不到十分钟,王槐花从房子里出来,她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紧闭的大门,抬起胳膊擦擦眼角,这才又从小路偷偷走回去。 半路上遇到了村里的二癞子在路上闲逛,王槐花有些怵他,见对方去了富贵家,自己赶紧走开。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已经吃完饭,王槐花看见孙二家的媳妇在街上乘凉,想起来养画的事情,脚步一顿,转身去了村里的小卖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原本应该在家的养画却突然出现在另一条路上,右手还牵着蹦蹦跳跳的刘小花。 说起来也是巧,早上的时候,养画因为刁国强的事情和王槐花闹了别扭,她想了一天都没有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突然间态度就变得很强硬,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原身年纪大了? 她倒是可以坚持自己,怕就怕在王槐花会做出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情。 越想越是担心,索性趁王槐花晚上出门,养画决定赶快进行自己的任务。 只要离开这里,原身是结婚是离婚都和她没有关系。 锁上大门后,原本是想去找边巧。 她还记得小姑娘跟她说过的事情,不过最近每天都在外面逛,居然硬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去找那几个小孩儿。 大概是她前几次的运气都太过于衰,这次上帝终于站在了她的这边,一出门就遇见了刘大娘家的小女儿刘小花。 养画高兴地眼睛都弯了。 刘小花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刚说了没有几句,高大的男人便伸手拉刘小花,只不过被刘小花灵活地躲开了,小孩往后退了几步,看见了远处的养画,然后噔噔噔往她的方向跑来。 那背着月光的男人回过头,居然是刘富贵。 养画脸色瞬间就跌下来。 刘富贵就是之前调戏边巧的那鳏夫,老婆死了两年,家里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养画,大概是想起上次的事情,掉头就走。 他家就在不远处。 “姑。” 刘小花抬头叫人。 “他和你说什么呢?”养画回过神,问。 “说让我去他家拿糖吃。”刘小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闻言,养画抓着刘小花的手突然收紧。 “不过我才不去呢。”刘小花有些疼,她偷偷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小山就是吃糖吃死的,我以后再也不吃糖了!” 小孩不知道大人们说的,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养画愣了愣,“什么糖?” 刘小花说:“果子糖,路上捡的,被小山吃掉了,吃完他就说肚子疼。” “从哪里捡的糖?”养画问。 刘小花突然捂嘴笑起来,她对养画招招手:“走,我领你去。”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顶着月光,穿过一条胡同,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河边。 夜风中,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就是这儿。” 刘小花停下来,指了指一处草丛。 一大堆狗尾巴草,被人踩多了,全趴在地上,蔫儿吧唧。 顺着小径,养画望到了小径尽头的三间泥土房。 …… 再说另一边,王槐花去了孙大家,打算问一问红布的事儿。 没进大门就听见孙大夫妻俩打架,亮着门灯,孙大凶狠地扯林黎的头发,嘴里骂着爹妈:“臭娘们!你再跑跑试试!” 女人两个脸颊都是红肿的,她头发几乎被扯下来,疼得忍不住哭泣,王槐花年纪大,最见不得小年轻打架,她赶紧上前把人拉开,往孙大背上拍了两巴掌:“这是干啥呢?要把你婆娘打死嘛!” 有外人,孙大顾忌面子,这才松开抓着林黎头发的手:“婶子过来了啊,一点小事。” 说着又朝林黎喊:“没点眼神劲,还不快点给咱婶子拿东西。” “嗨,我不急。”王槐花说,“你可不能这样了,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道说道,非得动手。” “知道了婶子。”孙大嘴上答应,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根本没有听进心里去。 王槐花叹了口气,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意思插手,只能心疼地跟林黎说:“我不买东西,你去屋里拾掇一下自己吧。”转头又问孙大,“什么时候出去?我心思让你给我带点红布回来。” “咋,婶子,要布干什么?”孙大奇怪,“什么样的红布?” “好点的,上头带着金线的,那种好看。” “行。”孙大点头,“我明天就得去趟外面,正好进货,到时候给您带红布。” 王槐花说好,临走前又劝了他几句。 离开孙大家,路上竟然再次碰见了二癞子。 这次对方是从富贵家出来的,手里拿着东西,然后不知道干什么,往后山那边去了。 王槐花心里纳闷,不过没有多想,二癞子整天无所事事,就算大晚上上山也没有人管。 她进了自家院子,插上门栓,看见养画屋子里的灯已经关掉,中年女人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很快,她收起了心绪,走到窗户边敲敲:“红布我已经让孙大出去的时候给捎回来,你不用管了。” 等了等,里面没有回应,王槐花又说:“刁国强以后会去城里,你不是想去城里吗?等你嫁过去后,户口就没问题了。” 屋内还是没有动静。 王槐花跌下脸,回到堂屋准备睡觉,比起失望,心里气愤更多一些,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 以后她就懂了。 这个中年女人这样想到。 月起月落。 又是一天。 最近清晨的气温渐渐降低,早晚温差大,早上出门,身子骨差点的都需要在外面套上一件长袖。 养画破天荒六点就醒了。 她是被吵醒的。 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乱哄哄的,好像有人在敲她们家的大门,混乱中,也有人喊:“死人了!” 养画原本还在迷糊的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的后背猛然间惊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仿佛安装了弹簧,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抓过堆在床尾的衣服,两三下穿好。 推开门,声音更大了,旁边房子里传来动静,应该是王槐花也被声音吵醒了。 大门被拍得几乎散架,养画顾不得等王槐花,她高声问了句“谁啊”,一边挤着门拿掉门栓。 入眼红色的血液,渗透了沙家门前的土地。 一大堆男女面目惊悚地站在门前,地上,二癞子维持着爬行的姿势,他的手还在往门口的方向伸着,仿佛要去触碰什么东西。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看到了恶魔,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而养画的视线却越过众人,落到了几米外拿着刀的人身上。 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竟呆在了原地。
第37章 人声鼎沸。 从来没有一刻,养画会觉得如此漫长。 鲜血、嘈杂、哭喊声混杂在同一片空气中,搅拌成一锅难分彼此的浆糊,颜色尴尬,内容简单。 养画愣愣地问机器音:“我在做梦吗?” 如果没有做梦,她怎么会看到穆语? 出乎意料,每次有问必答的机器音这次居然没有回答。 不仅没有回答,而且整个机器都神隐了。 仿佛是在故意躲她。 养画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之前出现的那种熟悉感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 因为边巧就是穆语。 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无不显示出,边巧不是人类。 而自己,也不是宿淑了。 ……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聚集过来,王槐花也从家里出来,有人弯腰推推二癞子,伸出手指在男人鼻子尖试探。 “啊呀!死了!二癞子死了!”地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手一抖,不小心碰到了皮肤,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清寒,二癞子脸上的温度冰得那人哆嗦着退开。 “娘啊,杀人了!” “啊啊啊——” “妈妈,呜呜呜,流血了,好多好多血呜呜!” “咋了咋了,发生了什么?” 有些大人没有了解情况,一不注意就让孩子溜过来,结果直接把小孩给吓哭。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唯独暂时被遗忘的、提着刀的女孩,仿佛置身事外。 边巧的眼睛还没有恢复原状,暗绿色,像夜晚的妖精,其实眼下她看不太清周围的景象,什么东西都蒙着一层红色的薄纱,但她却唯独看见了养画。 自己吓到她了。 边巧心里发涩,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见养画从出来后就“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嘴唇嗫喏,最后也没有出声。 仿佛失望透顶。 心脏一阵一阵的疼,边巧主动避开眼睛,她手里还握着刀,一把普通的菜刀,她用这把菜刀砍到了二癞子的胳膊,对方夜里翻墙进自己的房间,怕是没有想过有人睡觉时会在枕头下面藏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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