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燃要疯了,“求你快说!” 崔栖烬紧盯着屏幕。 陈文燃气急败坏地夺过她手里的鼠标,“那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说!” 崔栖烬绷紧下巴,语气像陈述某种冷冰冰的事实, “就只是想问一问,你和冉烟,当初到底是怎么才确定关系的。” “我靠!你和水水要确定关系了?”陈文燃大喊一声,紧接着又把鼠标一甩,“我靠!你不是说现在是工作时间!” 崔栖烬斜睨她一眼,重新握住自己一早上就开始受罪的鼠标。 先是说,“没有。” 然后又说,“的确是。” 一整天,陈文燃都在工作室里上蹿下跳,她总怀疑崔栖烬的两个回答有鬼,“没有”并不是说她们完全没有确定关系,“的确是”也不是说现在就算是“是工作时间”。 于是临走之前,她跟崔栖烬讲—— 一般人确立关系,都要互相握个手,说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了,才能算。 崔栖烬当然不信她。 于是陈文燃叹一口气,故作深沉地撑着下巴,改了说法—— 我们成年人谈恋爱,和你们两个小孩子是不一样的哈,我们是,亲了,抱了,做了,扯来扯去,谁都在等谁嘴上服软,谁先承认了,就在一起了。 对于这个说法,崔栖烬同样持有不同意的态度。 于是,她又拿着那部旧三星,下班时间还躲在工作室里,很久,都很严肃地戴着自己并不是很习惯的新眼镜,像昨天一整晚失眠那样,来研究分析—— 池不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及她到底要怎么回复才好? “你迟到了”——看起来是冷幽默,但似乎又有点尴尬。 “什么意思”——是不是太直接了?会吓到池不渝吗?池不渝会不会说,没有什么意思?然后她们进行一段绕口令? “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会不会显得她很计较很不依不饶? “你去哪里了”——废话,当然是回家,或者是去处理模特有关的事情了。 …… 对了。 池不渝现在会不会很忙?毕竟是在关键时刻。 也许她不应该去打扰。 崔栖烬再一次放下手机,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新镜片清透分明,她突然觉得不快,往上面哈了口气。 镜片拢上一层白雾。 她冷静地盯了一会,将眼镜就这样戴上去,白茫茫的朦胧世界忽然让她安心。而下一秒她就听见玻璃门外传来“啪嗒”一声。 不太明显,却足以引起她的警觉。 她转过头去,镜片白雾逐渐被赤色日影驱散,池不渝停在一个写有“成都名小吃”的蛋烘糕推车旁边,她穿新中式套装旗袍,抓住路边种植着的两片墨绿芭蕉叶挡自己的脸,白色衣角飘起来,兜着风,像经停在绿野里的蝴蝶。 却又要悄咪咪地扒开两片芭蕉叶,探头出来,昂着下巴来看崔栖烬。 等崔栖烬看过去。 池不渝又跺跺脚,装作没有在看她的样子,跟卖蛋烘糕的嬢嬢搭话。 崔栖烬看到滚落在门口的石子。 忽然笑出声。 低一下眼,准备收拾一下就出去。结果,刚拿上包,门口又传来“啪嗒”一声,这次凶巴巴的,好像要怪她了。 崔栖烬拿上包,连着几步踏过去,差点被门槛一脚绊到,一个踉跄,她警觉地抬头,发现没有人在看她。 便又推开玻璃门之后瞬间挺直背脊,步履笔直地踏过去。 走了几步,看到叉着腰装腔作势不吭声的池不渝,崔栖烬沉住气,淡淡地讲, “又不是二楼,扔什么石头。” 池不渝像个小朋友,来找人的时候不喊名字,要往别人玻璃门上扔石头。她当她在演千禧年代的台湾青春片。 “怎样!”好像心有灵犀,池不渝真的开始学台湾腔, “就是想演一下电视,给别人扔石头,不可以哦!” “不是不可以。”崔栖烬耐心地答。 “这还差不多。”池不渝心情很愉快地仰仰下巴,拍一拍被自己松开的两片芭蕉叶。 然后又没有再提起新的可以接话的点。 来找我什么事?——崔栖烬差点脱口而出,却又处变不惊地憋回去。 这句话好像太冷漠。不太合适。 崔栖烬这么想着,随意地看一眼蛋烘糕,装作很随意地看一眼池不渝,又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一擦额头上溢出的汗。 很很很随意地开口,“你要不要吃蛋烘糕?” “要!” 池不渝兴冲冲地扭过头来。 崔栖烬很冷静地把头扭回去,盯着蛋烘糕小摊上的“成都名小吃”几个字,直勾勾地。 “你要吃什么口味?” “我想想哦。” “可以多选几个。” “但是要胖胖,我都吃过晚饭咯。” 原来已经吃过晚饭了。 崔栖烬没有开口问。 池不渝却突然又接了一句解释,“跟工厂的人一块吃的,为了应酬,你应该理解撒?” “理解。” 崔栖烬脱口而出,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被池不渝吓到,结果被风呛了一大口,掩着手帕咳嗽两声, “不过为什么要我理解?” 池不渝“哼哼”两声,不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突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想吃肉松红豆,又想吃奶油奥利奥,对了,还有海苔脆松。” 崔栖烬咳嗽完了,捂了捂自己的衣领,看一眼池不渝。池不渝不看她。崔栖烬想了想,对卖蛋烘糕的嬢嬢说, “那就都买上好了。” 一份蛋烘糕也才五块。 而她刚刚接下的那个项目,大概可以给池不渝买一千三百五十六个。 “你好好哦,崔木火。” “……” “你给我买蛋烘糕诶,还一下买三个诶。” 崔栖烬对池不渝甜腻腻的语气感到不太适应,干脆转移话题,“你刚刚说你今天和工厂的人应酬?” 聊到工作上的事,池不渝正经起来,重重点头,“嗯呐!” “那晚饭吃好了吗?” “什么?”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最先在乎这件事,池不渝有点错愕。 “大人的饭桌,一般很难吃得好饭。”崔栖烬漫不经心地说。 “是哦。”池不渝吸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但我吃得还可以。” 崔栖烬笑起来。 笑完了,轻轻弹她的额头,“恭喜你长大了,池不渝。” 随口说的话,却似乎有点认真的意味在。 池不渝看一会崔栖烬,又看一会还在给上一个人做的蛋烘糕,问,“你怎么不问我到底是怎么选的哦?” “也可以问。”崔栖烬言简意赅地说,“只是没有吃晚饭这件事重要。” 池不渝不讲话。 崔栖烬看过去,才发现她盯着蛋烘糕,脸上已经是一副快要哭哭的表情。 “还想吃其他口味吗?” “不是。” “那现在后悔,觉得自己选的不好?” “也不是。” “那就是觉得自己选得很正确了?” “哇!果然是你,崔大师!阅读理解真的满分!” “这是很普通的逻辑题。” “那你还是少做点题吧。”池不渝忧心忡忡,“不然好累哦。” 崔栖烬看一眼她,“你不打算告诉我你选的什么吗?” 池不渝扭扭捏捏,“反正你会看到的嘛,人家不都讲,做事情之前要讲‘不响’,然后等成功了就会有惊喜!” 崔栖烬点头,“那我期待你给我惊喜。” 附近小学早就下了课,路上还有家长牵着小孩的手,吵吵嚷嚷的,影子在变灰变红的落日里拉得老长,拿着满手的食物。 她们像两个小学生,挤在蛋烘糕小摊前,看嬢嬢往小锅上挤黄澄澄的蛋液,影子也拉得很长,被余晖滚来滚去。 中途,嬢嬢接了个电话,夹在脖子下,一边给蛋烘糕挤奶油,一边扯着嗓子喊,“喊你莫催!还有两个小娃儿眼巴巴地等到起,我做完她们的就回来!” 挂了电话。 又很利索地把三份热气腾腾的蛋烘糕装袋,在棕黄色包装上贴了海绵宝宝的贴纸,才笑眯眯地递给她们, “下次还来嬢嬢这儿啊!” 池不渝拿过一份,奶油跑到唇珠上面,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定!” 崔栖烬把包挂在胳膊肘,左手拿池不渝的肉松红豆蛋烘糕,右手拿池不渝的海苔脆松蛋烘糕。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肢体动作好奇怪,像很滑稽的卓别林。 两个人的影子靠得有点近,甚至都被爱情迷航街的落日拉得好长好长。弦珠府 崔栖烬忽然想拍一张照,留下这两道很长的影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手。于是她很别扭地踏着黑糊糊的影子想——没关系,还会有下一次。 “咔嚓——” 有什么声音,从她的脑子里跑出来了。 崔栖烬感到很奇怪,抬头,发现池不渝的手里也很忙,一只手拿着咬了半边的蛋烘糕,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她扭来扭去,跳来跳去,在给她们的影子拍照。 似乎是想要找到一个好的角度。 但最终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干脆抬头看崔栖烬,用手肘轻轻顶一顶她的, “你靠近一点嘛,这样显得像两个陌生人啊!” 崔栖烬看到了池不渝嘴巴上还没有舔干净的白色奶油。 她想给池不渝擦干净。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直接去擦别人的嘴巴?那好不干净。 “快点啦!” 池不渝开始催她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在看台剧,声音拖长很台湾腔。 崔栖烬抬头,看到池不渝还是池不渝的样子。 崔栖烬低头,看到她们的影子,黑的,灰的,饱和度不太高,影子没有颜色。 下一秒,池不渝突然跳了过来,两道影子靠得很近,池不渝把半个蛋烘糕塞到拿手机的手里,很费力地将手举得高高的,在她脑袋上比了个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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