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泰国】 【听陈文燃同学说的啊】 【她和冉烟终于和好了?】 【不晓得】 【感觉像吧,反正这两个人和不和好都没差啦】 【那你一个人在曼谷过年哦】 崔栖烬以为,池不渝下一句就要说些安慰她的话,就像刚刚那个华裔店员,以为她一个人在泰国过年心情就不好,实际上她不喜欢和人们谈论这些—— 包括嘘寒问暖、温言软语和推心置腹,这些对其他人来说算是深入纠缠的事,对她而言都像是过敏原,容易引发过敏反应。 她本想直接打断,却没料到池不渝十分直白地蹦出一句: 【好~可~怜~哦~】 ……这倒是池不渝会说的话,隔着屏幕和缅甸老挝两个国度,都显得鬼灵灵的。 崔栖烬的芒果冰已经融得粘粘的。 刚想再回点什么过去,让自己显得没有输掉这场博弈,也没有像池不渝那般幼稚。 还没想好,池不渝那边又跳出来一条语音—— 背景声嘈杂跳脱。有浑厚男声在打麻将说“幺鸡儿?碰”的琐碎声音;有女声拖着拖鞋喊“水水儿你吃不吃爱媛儿嘛,切好咯!”;有小孩嘶着嗓子哇哇大哭地叫“水水姨姨我要去放炮儿”…… 总之阖家欢乐,人人都需要水水。而水水在其中却声音模糊地对她讲, “好啦,大年初五见啦崔木火,嗯……就不先提前说什么生日快乐了,毕竟生日这种事,都要当天说才算数嘛——” 语音正好卡到话尾的那个音。之后又蹦出一条新的, “好烦嘛我侄女一直让我陪她去放炮儿,走了,哎我跟你说了了新年快乐没得哇?算了,再说一遍……” “新年快乐哟崔木火~” 池不渝记性确实蛮差。话讲到一半,还能忘记她们是因为那个很吵的新年祝福才聊起来的。 语音结束后。 祖海的《好运来》又开始循环播放,崔栖烬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将音乐暂停,也没有将耳机摘下。 于是她回了一句“好”,停顿两秒,看了看窗外红红火火的一片,又回: 【新年快乐】 此时芒果冰还没喝完。 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脸,顺着聊天框往上滑了滑,看到那句【崔木火你好烦嘛】,印象中池不渝说过这句话很多次。 光是在现存的聊天记录里搜索,都能搜到整整303条,她们认识十一年,加微信是大学时候的事情。 八年间,因为冉烟陈文燃、高中同学、余忱星、大学社团、选修课、宿舍、毕业、甚至毕业四年后断断续续的各种事情…… 她们折腾着拌嘴很多次,也真真假假对外宣言“有我没她”过很多次。 就像2016年高考,考完第一天的晚上,她突然找不到准考证,而池不渝恰好与她同考场,不小心把她的准考证捡到自己书包里。 于是当晚跑了一条街满头大汗地给她送过来,而她攥紧包准考证的软袋,第一句话就劈天盖地讲—— 池不渝你是不是青春电影看多了?这种事情我可以联系考试中心,可以联系班主任,可以想其他办法,可以第二天再给我说明情况,大不了你打个电话联系我我去拿,需要你在高考之前这么拼吗?万一……现主福 她没能把那个万一说下去。 因为池不渝脸蛋被暑气洇得红红的,气得眼圈都红了。 也是憋着哭腔跟她说—— 还不是怕你太担心就睡不着啊!崔木火你好烦嘛! 后来再看到那张横冲直撞的准考证,崔栖烬大概也能想通池不渝的心路历程。 无非就是班主任为了警示她们,提过很多次“上届学姐掉准考证又错失补办时间”的遗憾案例,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那个时候。 池不渝只有十七岁,正是风风火火的年纪,光是看到她的准考证在自己包里,估计就已经被吓到心惊肉跳,没办法冷静思考。 也许在那个当下,崔栖烬能想出许多更恰当更稳妥的对策。可对池不渝而言不是那样,才会直接跑到她家送还给她。 “冷静”并不是每个少年人都必备的优秀品质。只是崔栖烬天生就缺乏同理心。 她该庆幸的…… 是池不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是她对池不渝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是池不渝也没有因为她的不知感恩,而影响那场高考。 否则她会欠她更多。 - 大年初二,崔栖烬就已经选购好热植,寄送回国。准备回国之前,又路过恰图恰本地花卉市场,看到一株彩叶芋,生长得很好。 叶片健康,青绿透粉。 小贩的推销技巧非常优秀,甚至当场用翻译软件找来中文跟她讲,彩叶芋是一种特别积极向上的植物,色彩斑斓,看到它有没有想起身边的某一个人呢? 她摇头,说没有。 明天就回国,从这里选购植物寄送回国,需要办理检疫证明再寄快递。这意味着,如果她买下这株彩叶芋,可能会在这里多耽搁一天,但她已经订好回程机票,没可能因为一株好看的彩叶芋就改签。 改签费用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会破坏她的时间安排,以及之后的工作计划。 之后她在花卉市场逛了十多分钟,看到很多龟背竹秋海棠橙柄锦蔓绿绒,各种各样,却又都极为普通。 都会让她想起那株漂亮的彩叶芋,想起2016年高考池不渝被热汽蒸得湿红的脸,泛红的眼眶,想成都初雪那天夜里池不渝肋骨上的红色胎记,想大年初一在池不渝吵吵闹闹的新年祝福背后,她往粤菜餐厅外看到的那片红红火火…… 心烦意乱地闭了闭眼,眼前好像还是噼里啪啦的一片红。妥协地原路返回,对小贩讲, “我就要刚刚那株彩叶芋。” 彩叶芋是这世上最具有新鲜感的植物。每一株都生长得完全不一样,花纹、径路、颜色、叶片大小…… 每一株似乎都有独到精彩的生命感,都难得一遇。换一株,差一点点,都不是她最开始见到的那一株。 她贪恋独特,喜欢一成不变。这两个词语偶尔互相矛盾。她很矛盾。她知道她很矛盾。 第二天她带这株难得一遇的彩叶芋做了检疫证明,将证明和彩叶芋一起寄送回国,填地址的时候写到爱情迷航街,想到人们送礼似乎都看重寄语,她在地址后面添一句普普通通的“新年快乐”,添完之后颇为生硬地顿住,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后面多写三个字—— 大美女。 - 大年初五。 陈文燃已经从重庆回来,看到她带回来的手绘咖啡杯,大惊失色地说,什么时候她崔栖烬也知道出远门回来给人带伴手礼了。 并且乐呵呵地拍着她的肩,“你放心!你二十六岁大寿的前前后后我都包了,绝对不让你脏手!” 崔栖烬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没有这个咖啡杯,这也是你应该做的。” 毕竟是陈文燃一定要在她住处吃火锅,还说正月当然是在家里更温暖,跑到外面吃什么都不痛快。 当然,崔栖烬会同意的前提条件,就是火锅必须放在陈文燃的那一半区域。以及在这之后,陈文燃必须将她的空间恢复如初,否则,以后她这里不会再欢迎她踏进一步。 陈文燃点头如捣蒜。 于是当天,崔栖烬在阳台上修剪花叶,平心静气地看穿星黛露睡袍的陈文燃,和穿玲娜贝儿睡袍的冉烟,在她的空间里进进出出。 冉烟是年后直接从老家眉山赶过来的,行李箱里满满当当,全是给陈文燃带的冻耙龙眼酥米花糖芝麻糕耙耙柑,还有精心包装的情人节礼物。 至于崔栖烬的生日礼物…… 冉烟很有分寸地提前问好地址,直接网购寄送。 似乎谈恋爱的人都喜欢这份特殊对待。年过完,分居两地快到一个月,因为一碗螺狮粉,还有那场不太顺利的分手复盘会议,吵的架生的气,再大也消了个干净。 陈文燃一下午都在眼巴巴等冉烟过来,这会等到人来了,还看到给她特意带一箱甜蜜特产过来,再也没气生。 刚和好的情侣如胶似漆,恨不得这辈子都长在一块。崔栖烬不可避免听到几句甜言蜜语,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戳聋。 “那水水呢?她什么时候来?”间隙,陈文燃终于有心思问这一句。 崔栖烬正在给新养的袖珍椰子修剪死叶,动作一顿,大概是玲娜贝儿和星黛露的爱情太刺眼,她听到池不渝的名字反而更顺耳。 “她前两天才搬完家。” “离这里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如果已经出门了的话应该很快吧。” 话落,门口就传来门铃声。 崔栖烬下意识放下剪刀,听见陈文燃大喊一句“我来开!”。 她便又很自然地转过身。 很自然地拿起剪刀,很自然地不去注意玄关那边的动静。 啪嗒啪嗒,是陈文燃的脚步声。崔栖烬莫名有些喉咙痒,清了清嗓子。 噼里啪啦,是陈文燃把门打开了。崔栖烬觉得自己好像没站直,绷紧了背脊。 “哇塞~”是陈文燃惊叹的声音。崔栖烬微微收起下巴,转过身去—— 看到门口站着个天降饿了么骑士,抱着一捧鲜艳的红玫瑰,咧着大白牙讲——请问哪位是陈女士? 陈女士兴高采烈地迎上去。 崔栖烬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剪刀不耐烦地戳了戳袖珍椰子,听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 陈文燃扭扭捏捏地讲你还给我买了花哦,冉烟说当然,情人节嘛,不送花你不是又要说我没有仪式感…… 然后崔栖烬想,果然在情人节过生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是脑子坏了,才会和一对情侣一起过生日 然后的然后,她决定干脆耳不听为净,将自己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袖珍椰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 傍晚夕阳笼统,小区外马路嘈杂。身后隐约又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崔栖烬正垂着眼修剪花枝,先是听到冉烟意味深长地“哇哦”一声,想必是陈文燃也给冉烟准备了情人节花束。 兴味索然,手中剪刀卡紧一片死叶。还未来得及剪下,又听到陈文燃停顿几秒后,也语气夸张地“哇哦”一声。 难不成这两人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她拿着剪刀,下意识抬头去望,恰好日光漏泄到眼皮上,视线却模糊—— 延迟几秒,对上一双像是液体蜂蜜质感的漂亮眼珠,与她对上之后,那双漂亮眼珠有些矜持地转了转,然后被根根分明润长细闪的眼睫毛别扭地盖上。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死叶,她听到陈文燃在旁边自惭形秽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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