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晚眨了眨眼,问:“如果我喝完了,阿遥能不能抱我一下?” 苏扶晚喜欢吃糖,但更喜欢向她索要一些更亲密的接触,仿佛这样就能切身感受到夏之遥对她的爱意。 夏之遥闻言,伸手抱住她,又伸手在她发间门揉了揉。 苏扶晚一愣:“我还没喝呢。” 夏之遥:“就当是提前送给晚晚的。” 苏扶晚于是苦着脸喝药,又被夏之遥勾过肩膀,轻轻搂在怀里。 她侧身贴在夏之遥的胸口,静静听着一声声心跳,清晰而有力。 苏扶晚小声说:“……阿遥真狡猾。” 夏之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浅笑。 一来二去,苏扶晚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七七八八,只余下浅浅的疤痕。尖瘦的身子骨瞧着也圆润了许多,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夏之遥每日都来见她,直到很晚才会离开。有时迟到了一次两次,被苏扶晚察觉到,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询问。 虽是确定了心意,但苏扶晚心中仍然惶恐不安。她完全不知道夏之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便会本能地去猜忌和怀疑。 不能亲眼见证的东西,总是不容易让人相信。 夏之遥却不怪她,每次都极有耐心地向她解释,今天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因为什么事才晚到等等。 一来二去,苏扶晚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闷闷道:“阿遥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这么多问题,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夏之遥摇头道:“没有。晚晚现在已经过得很辛苦了,我想让你更好受些。” 苏扶晚眸光一颤,沉默地缩进她怀中,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死死抱住她。 夏之遥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晚晚,再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情吧。” 在意识清醒时,苏扶晚总喜欢跟她讲自己在现代世界的事情,讲天上飞来飞去的铁鸟和四个轮子跑得飞快的车,讲她通过一个小盒子就能联系到所有熟识的人。 有时夏之遥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莞尔:“那个世界好有趣啊。” 苏扶晚骄傲道:“有机会的话,一定要 带你去看看这些东西。对了,还要让你见见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夏之遥眸光闪了闪,说:“好。” 回忆至此,苏扶晚知道她想安慰自己,便抬起头小声问:“今天想听什么呢?” 夏之遥极为专注地凝视着她:“都好,你的事情我都想听。” 苏扶晚思来想去,说:“那再跟你讲讲我上学时候的故事吧。” 夏之遥:“好。” 初中时代太久远,大学又已经讲过了,苏扶晚于是徐徐讲起她高中那年的事情。 父母虽然宠爱她,但在学习上对她要求还是比较严格,隔三差五往家里请名牌家教,练习卷都要堆成山了。 苏扶晚倒也算争气,在那年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 听到这里,夏之遥轻笑道:“晚晚一定很受欢迎了。” 苏扶晚得意道:“还行吧。” 有些学生们不敢接近她,而另一些听说她是赫赫有名的苏氏集团大小姐,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偷偷打量着她崭新的文具和书包,眼里满是艳羡。 这种事情苏扶晚早就习惯了,围在她身边的人,要么是冲着钱来,要么是冲着她的身份来,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想和她做朋友的? 但一个人是例外,这人是她的同桌,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女生。 她们一开始交集不多,苏扶晚也就没有很在意她,随意讲了一句便略过了。 夏之遥颔首道:“晚晚在学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吗?” 苏扶晚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没有吧。” 她身边那群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小跟班,稍微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一个都没有?” 苏扶晚顿了一下,说:“或许……有一个。” 之所以列为“朋友”,是因为苏扶晚知道对方并不是冲着钱来的。 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她的同桌。 同桌总是留着厚厚的蘑菇头和沉甸甸的黑框眼镜,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她不爱讲话,成绩又中等偏下,在班上存在感不高。 苏扶晚一开始也没拿她当回事。 一次放学时,苏扶晚看到她好像被班里的人欺负了。 同桌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门,看上去格外瘦弱矮小,正低着头,用通红的手指抠着自己的校服。 有人找茬似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问:“喂,昨天叫你来后门,你怎么不来?” 同桌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不论这群人怎么挑衅,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扶晚没有那么善良,根本懒得管这种事情,但这群人刚好堵住了她下楼的必经之路。 于是大小姐抬脚走下来,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冷冷看着她周围的人,那漂亮骄矜的眉眼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喂,挡我路了。” 那群人一看见她的脸,连忙点头哈腰,忙不迭地离开了。 有人想去把她同桌拽走,但她同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出来,跑到苏扶晚的身后躲起来。 这下子,欺负她的人不敢上前轻易动她了。 苏扶晚回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把那群人甩在了后面。 走出教学楼,苏扶晚听到同桌细声细气地喊道:“谢谢你,苏同学。” 苏扶晚感觉莫名其妙,说:“我又没打算帮你。”她只是觉得他们挡路了而已。 同桌又安静下来,两人沉默着同路了一段,快要走出校门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苏扶晚很不耐烦地回头看着她:“你哭什么,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同桌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她,看上去像只兔子,非常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很害怕。” “怕什么?你越怕他们越欺负你,你倒是硬气点啊。” 苏扶晚上下打量着她,在兜里翻了翻,没找到纸巾,于是随手丢给她一张蓝色手帕:“拿去吧,不用还了。” 同桌捏着手帕,呆呆地看着她走远。 那天以后,她们的交集开始变多了,同桌会主动和她说话、送她小零食和水果,还会教她听不懂的题目,但苏扶晚看不上这种唯唯诺诺的人,所以总是对她爱理不理。 夏之遥莞尔道:“原来是这样认识的。” 苏扶晚:“后来一次考试 ,把我们的座位调开了,于是我和同桌就很少有交集了。” 夏之遥:“那后来怎么成为朋友的?” 苏扶晚不耐烦道:“因为她总是来找我啊。” 排队的时候挤过来和她站到一起,下课总是爱跟在她屁股后面,简直比那群跟班还要积极,她周围的人都戏称这位同桌是苏扶晚的头号跟班。 但苏扶晚是真觉得她烦,又感觉这人挺无趣的,怎么赶也赶不走,干脆当个免费劳动力使唤一下好了。 于是指使同桌去距离学校几条街外的奶茶店买饮料、买蛋糕,把自己的作业和值日全都堆给她做,末了笑眯眯地说一句:“谢啦同桌,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时候同桌就会露出欣喜的神情,飞快地转身为她狂奔到公交车站,坐上一辆拥挤的巴士,满身汗臭跑来跑去,就为了排队买她想吃的东西。 为了写两人份的作业,天天熬夜到两三点。 某个午休,有人看到同桌为她忙前忙后地赶黑板报,忍不住偷偷问苏扶晚:“她也对你太好了吧?真的不是在暗恋你?” 苏扶晚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可能啊。” 那人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她配不上你。” “她太老土,穿得东西总是破破烂烂的,说话又很无聊。”苏扶晚优雅地挖了一勺同桌为她买回来的小蛋糕,红唇微张,含进嘴里,“我才不会喜欢这种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那一天开始,同桌好像变了。 她换了发型,摘了眼镜,模样看起来清清爽爽,说话也比平常多。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围绕着苏扶晚转个不停,仿佛围在月亮旁边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她的成绩也越来越好,从中下游渐渐冲上了班级前十。 但苏扶晚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依然指挥她为自己做事。 夏之遥勾起苏扶晚的一缕发尾,细细地为她编发:“然后呢?” “有一天我随口和她说,晚自习好无聊,要是能偷偷溜出去就好了。她和我说,她去竞选班长,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溜出晚自习,她不会记下我的名字。” 夏之遥:“选上了吗?” 苏扶晚轻笑道: “选上了,我和我的跟班们为她拉票,谁敢不投她。” 原本内向怯懦的同桌就这样成为了班长。 她利用职权的优势为苏扶晚开了无数次小灶。 其他人看在她和苏扶晚走得近的面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进行下去,转眼来到高三。 有一天,同桌的老爸忽然找到学校班级里,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她就是一顿臭骂:“不要脸的东西,你把钱藏哪了?我去找你妈要,她说不在她那里!” 他挺着中年男人常有的啤酒肚,双脚虚浮,眼眶肿胀,一幅喝多了酒后无精打采的样子,穿的衣服也很是廉价。 苏扶晚这才知道,同桌家境不好,他爹是个酒鬼,不管家里事,想做生意赔了钱又去借高利贷。妈妈这几年又生了很严重的病,放学以后她就一直在外面兼职赚生活费。 同桌的爸爸指着女儿骂了很久,一直在向她要钱,最后甚至要动手打人,被赶来的班主任拦了下来。 同桌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浑身微微颤抖,只有视线在掠过苏扶晚身边时,会稍稍停顿下来,露出那种微不可察的希冀表情。 她当时一定是在许愿,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把她带走吧? 可惜苏扶晚情愿坐在位子上看戏。 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出面,她嫌掉价。 后来终于来了几个保安,把她爸爸撵了出去。 那天同桌在全班同学面前丢尽了脸,有几个平时看不惯她管人的同学笑嘻嘻地调侃她:“班长,你那个酒鬼老爹呢?他今天怎么没来打你啊?” “他说话的口音好奇怪啊,土土的。班长,这是你们的家乡话吗?你不会也说这种话吗?” “班长,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不会也变成他那样吧?” 同桌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一如往常跟在苏扶晚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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