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常常出现幻觉,那一道道金灿灿的灵脉本源,在她眼中都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向她伸出一只只扭曲的手…… 唯一值得期待的是,幻觉中时不时会有女人用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 “……晚晚别怕,有我陪着你。” 回过神时,她边 笑边哭地跪在地上,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混乱颠倒的记忆中,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在等一个人。 格外疼痛的时候,苏扶晚总会下意识地看向洞口,期待那一道身影出现,把她搂入怀中。 可是没有人,谁也不会来的。 “……” 一个月后,夏之遥再次踏入了那个地下山洞。 昏暗的洞穴深处,在一大片灿烂而澎湃的金色灵河旁边,她看见一个人蜷缩着四肢躺在地上。 那人黑发杂乱如枯草,形容枯槁,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嘴里正痴痴地笑个不停。 夏之遥走近她,如往常一样蹲在她身旁,声音轻柔:“晚晚?” 苏扶晚顿了顿,缓缓转头看向她,吃力地伸出两只血肉淋漓的双臂,眸光空洞,笑容灿烂。 “……阿遥,你今天又来看我了,真好。” 她以为又是一碰即碎的幻觉,便像昨日一样伸出手挽留对方:“阿遥,抱抱我。” 夏之遥依言将她揽入怀中,轻叹道:“我不在,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 苏扶晚浑身一颤,迟钝地说:“唔,怎么可以碰到了?”她终于疯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伸手反复捏了捏夏之遥的手臂,将对方雪白的裙子染上一片粘稠血污。 试过几次,手指上温热的触感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双眼缓缓睁大,苏扶晚难以相信,苍白的嘴唇发颤:“你、你是真的阿遥?” 夏之遥拨开她的乱发,与她认真对视,轻声道:“是我。” 苏扶晚眼眶湿润,紧紧搂住她的手,仿佛害怕她再次离开,许久才说:“你怎么回来了……?”明明她已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夏之遥涩声道:“……我很担心你。” 苏扶晚呆呆望着她,眼泪忽然扑簌簌地落下:“那你以后还走吗?” “不走了。”夏之遥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我会一直陪着晚晚的。” 苏扶晚深深埋在她的怀抱中,浑身发抖,神情几乎崩溃。 她如同在漫漫长夜中日渐绝望的迷途人,终于无边际的黑暗中见到了一盏灯火。 那人提着一盏昏黄油灯,于漫天雪雾中向她走来,身形皎皎如月。 她终于又回来找她了。 “你先前说不喜欢我,确实不是你的错。”夏之遥轻轻抚摸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不怪你。” 人哪能这么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心,说爱谁就爱谁。 苏扶晚用力摇了摇头,双眸里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她充满希冀地仰望着夏之遥,如同仰望着一道遥不可及的光芒:“不、不是的,我那日撒了谎……” 夏之遥一顿,眸中浮起些许惊讶:“撒谎?” 万籁俱寂下,苏扶晚眸中含泪,轻喃道:“我……确实动了心。” 她早已无法回溯自己到底何时开始动心。 或许是某一天她开始期待有人穿过结界朝她走来,或许是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拒绝夏之遥,或许是她总会在疼痛时捏紧那张手帕…… 她一再欺骗自己,最后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心向谁偏移。本就混沌空茫的脑海中,渐渐只记得夏之遥一人的身影。 拒绝、沉默、疏远……拼凑出了一份难见天日的真心。 夏之遥安静许久,缓缓收紧手臂:“所以我与晚晚,原是两情相悦。” 苏扶晚垂下头,热泪潸然。她郁郁地诉说真相:“……但我确实不是你爱的那个苏扶晚。” 她知道自己不算好人,也远没有对方那般娇柔善良,纯白如雪,担不起这份错位的爱。 夏之遥伸手轻轻捧起她脸颊,一如既往地温柔凝视着她:“我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苏扶晚了。”!
第67章 苏扶晚呆呆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知道?怎么会?” 夏之遥笑了笑,只道:“你与小师妹完全不一样。” 苏扶晚表情倏然紧绷,惴惴不安地问道:“哪里不一样?我明明模仿得很认真,其他人都没发现的。” “刚开始性格虽然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日子久了便能发现,许多习惯和细节都不甚相同。” 夏之遥安抚般地摩挲她的后颈,不急不缓道,“好比小师妹爱穿白衣,而你喜欢蓝色。小师妹不吃甜食,你却尤其偏爱零嘴糕点……” 夏之遥每说一句,苏扶晚的神色便黯淡几分。 她急着完成任务,一时不觉自己竟露出了那么多破绽…… 也对,夏之遥与原女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应当对彼此十分了解,更容易发现其中的细微变化。 想到这里,苏扶晚的神色中多了一丝委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道:“那、那你会怪我吗?” 夏之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我为何会怪你?” 苏扶晚垂下头,声如蚊吟:“怪我……害她消失不见。” 是她抢走了原女主的一切。 如若她没有穿书改变了走向,苏扶晚如今应该还是书中那个意气风发、万人追捧的正道之光吧?反看自己,不过是个面目全非的阶下囚,连最曾骄傲的容貌和天资都一并失去…… 她颇有些神经质地攥紧五指,连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都不曾觉痛。 也是,夏之遥与苏扶晚出现一起长大,自然会更喜欢像原主那样的人。 汹涌思绪回荡在她空荡的脑海中,一想到夏之遥曾深爱着原女主,苏扶晚便又嫉妒又害怕,眼底一片充血,焦躁不安的模样如同发了狂。 手指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一股柔和而不失强硬的力道将她手掌一点一点掰开。 女人温和地看着她:“晚晚,放松。” 苏扶晚下意识地松开掌心,恍惚地低头一看,苍白的皮肤被锐利的指甲扎破,一片刺目血红。 夏之遥轻叹一声,三指扣紧她细瘦的手腕,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怎么又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 抽出一管伤药,手指沾了沾冰凉的膏体,送到嘴边呵气吹热,最后细细地涂抹在坑坑洼洼的伤口处。 夏之遥垂眼注视着她掌心,一缕乌黑发丝从颊边泻下,眉眼疏懒而柔和。 她轻声问道:“痛不痛?” 她越是温柔,苏扶晚越想哭,手指轻颤,惶惶地攥紧她衣袖:“阿遥,不要再丢下我……” 夏之遥抬头看她,用指腹慢慢揩去她眼角泪光:“我怎么会离开晚晚。” 苏扶晚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她,又红着眼问:“你会一直在吗?” 夏之遥:“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死去为止。” 苏扶晚:“阿遥之前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夏之遥望着她,笑道:“我当然最喜欢晚晚了。” 苏扶晚心口顿时被欣喜充盈,又更加忐忑地追问:“那你对另一个苏扶晚……” 夏之遥:“我对小师妹早已死心,不过是普通的同门好友情谊。” 苏扶晚缓缓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她道:“喔……” 所以,夏之遥心里确实是有她的? 夏之遥见状,莞尔道:“看来是我还不够用心,害得晚晚总是这般怀疑我。” 脸颊因为羞愧而缓缓涨红,苏扶晚垂下头,低声道:“不、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 细细回忆,阿遥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夏之遥为她杀人,为她疗伤,每次都给她带最爱吃的甜食,还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敞开怀抱……这些事情,夏之遥对原女主都不曾做过。 反观自己总是任性地推开阿遥,让对方一次次伤心难过。是她不好,如果早点发现自己的真心,或许她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夏之遥温润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晚晚喜欢我么?” 苏扶晚十分赧然,小声说:“……喜欢。” 夏之遥眼眸弯了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嗯,我也喜欢小师妹。” 苏扶晚忍不住将脸埋在她肩窝,露出染上淡粉色的耳尖。 她闷声说:“阿遥以后不要叫我小师妹了。” 夏之遥轻轻抚摸着她手臂上外露的伤痕 ,问:“为何?” 苏扶晚露出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低声说:“每次你用这个叫我,我总觉得你在叫原来的苏扶晚。” 夏之遥凑近她,轻声细语:“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一丝幽淡的气息掠过耳侧,如同被质地细腻的丝帛轻柔抚过,十分舒服。那声音似乎贴得极近,隐约能察觉到温热柔软贴在耳尖上的触感。 苏扶晚浑身一颤:“叫、叫我的名字就好。“ 她在现实中的名字与书中女主一样,父母也总爱叫她晚晚,听着尤其亲切。 夏之遥便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晚晚。” 苏扶晚半咬着唇,唤她:“阿遥,你会不会嫌我太麻烦?” 她如今变得患得患失,总是没有安全感。一身公主般的锋锐与傲气渐渐被接踵而至的苦痛磨平了,露出里头柔软敏感的芯子来,看上去不堪又可笑。 夏之遥却道:“晚晚若是喜欢听,我再说多少遍也没有关系。” 苏扶晚迟疑道:“真的吗?” 夏之遥便抱着她,说了一整夜的最喜欢晚晚。 …… 近来夏之遥总陪着她,天天换着花样带她补身子的东西。 苏扶晚不爱喝苦兮兮的汤药,夏之遥便一次次哄着她,许诺喝完给她几枚蜜饯吃。 苏扶晚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情愿地摇头道:“但我就是不想喝。” 天天被人宠着,骨子里又有几分大小姐似的骄纵脾气冒出头来,非要人哄着才行。 夏之遥耐心问道:“不吃药,伤口不会好的。” 苏扶晚淡淡道:“本来就好不了啦。” 不论涂上多名贵的药膏,只要有灵脉本源在,伤口新增的速度远远比愈合得快。 夏之遥眼底沉沉,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叹息:“我去向掌门求求情,让她早日放你出来。” 苏扶晚嗤笑:“金楼宴不可能答应你。” 像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恐怕会利用她直到榨干最后一口气为止吧? 她反倒有些期待盛西烛能赢过金楼宴,自己或许还有一丝脱出的可能。 夏之遥嗔道:“那晚晚要怎么做才会乖乖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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