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湘看到萧沉萸起身来,接过那画时,爱不释手般拿在手里,道:“你画的真好。” 秦荔顿时神情僵住,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那幅画也只出现过那么一次,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二人原本模糊不明的关系直接降到谷底。 连湘至今想想,仍觉可惜。 她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萧沉萸高中最喜欢研究古代服饰与审美之类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山居秋暝》呢。 秦荔是了解她的吧? 走到跟前,问了声好,连湘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自己的来意。 秦荔却不问这个,只道:“来找她吗?” 连湘闻言,有些想笑。这两个姑娘真有趣。 萧沉萸一提起秦荔,就用个代词‘那谁’,秦荔提起萧沉萸,则用个‘她’字。 “萧总让我来送餐,”连湘道:“任主厨会些翟县的菜。” 秦荔道:“她喜欢吃吗?” 连湘点头:“可能是食堂的饭吃腻了。任主厨要是知道沉萸小姐这么喜欢,一定放心了,她最近还挺焦虑的。”家里小辈全上学去了,萧玉痕总在园区,她的厨艺毫无施展之地。 秦荔闻言,微微抬眉,“下周有两天假,我想回家跟任主厨学学,您能帮我说说吗?” 连湘怔了怔:“怎么突然想学做菜了?” 秦荔眉眼柔和,不太好意思:“我前天做了一碗面,太难吃了。”又补到:“很难吃。” 连湘顿开茅塞。 原来倒掉那碗面是因为太难吃了。 她立时道:“没问题,我回去跟任姐说声。”
第47章 “我关心你。” 回到宿舍时, 看见门口那几株光秃秃的桃树也觉出一番意趣,没那么碍眼了。 秦荔这厢心满意足,但关娴却是头顶冒烟, 千万分的过意不去。 她知道秦荔也是初学者, 能做到那种形状已然不易,却让她给搞砸了,又得花好大工夫去修补。问题在于, 秦荔恐怕还不太会修。 关娴自己拿了个主意后,就在房里等秦荔回来。 秦荔刚进门,关娴就要带她去敲萧沉萸的门。 “我的壶已经修好了。”秦荔温声说。 关娴刚抬起来欲敲在门上的手又放下,随着秦荔一同进了屋,惊得唇舌不怎么灵活了, “修、修好了?” 秦荔说道:“对。” 关娴先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紧接着又顿觉悲催:“你这么快就会修补了?” 都是骨肉做成的手, 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秦荔瞧她一阵,洞悉她的心思, 却不解释,只道:“你也是不小心, 别愧疚了。” 关娴讷讷坐回床上, 心生悲哀。她现在不怎么愧疚,倒是挺不得劲。 来这儿上课没几天, 关娴那颗不知死哪儿去的胜负心忽然复活了。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提升一下自己。 “我现在就要去网上找课, 这周我什么也不干就学怎么制壶,下节课惊艳莫老师!” 秦荔很是无情地戳穿她:“上次王教授讲完国学课, 你也是这么发的誓。” 结果去了趟藏书室,发现经典过多导致无处入手, 就又折回来睡觉了。 关娴狡辩:“你别不信,我那是养精蓄锐。” 她不愿再继续回顾自己的辛酸史,凑来审秦荔:“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安心,骗了我吧?” 她还是不信秦荔能修补好那只壶。 秦荔翻出手机里的拍的照。 关娴瞧了眼,彻底心服口服,“我不该质疑学神的威严。” 秦荔神色柔缓,再不多说,自顾自看书。 关娴瞥了眼,“我现在真有点佩服你,太认真了吧。之前我以为你们搞算法的肚里都没什么墨水。” 秦荔默了默,“你上理学院喊这么一嗓子,保不准哪天就被暗杀了。” 关娴笑道:“我傻啊?这不刻板印象嘛,那别人还都说我们经管学院毕业的都去卖理财产品了呢。别跟我说你不这么想。” 秦荔道:“大二的时候我参加过经管学院的校企实训,被分去营业部,咱俩还是一个队的。” 两年前的事,关娴早忘了。“有吗?” 秦荔道:“你是领队,带我们上门为客户讲解产品,出来的时候给我们每个人在沙漠里领养了一棵树,我账户还被扣去两块树苗钱。” 关娴眨了眨眼,不说话,转身进了卫生间。 秦荔继续看书。 这是江近月印下来的莫氏壶庄发展史,还有好些绝迹作品的复原工艺,她才看了几页,已是受益匪浅。 不一会儿,关娴从卫生间出来。 “不对,我参加实训是因为学院有学分要求,而且每队人数必须达到五人以上,我先求了沉萸,沉萸又带了潘云修来,另一个是潘云琢,这可就奇了怪了,你混进去做什么?” 秦荔头也没抬:“社会实践的学分啊。” 关娴一听,是这个理,便不再追问。 但她要是再往深了想想,就会知道兰宜大学社会实践的学分仅限于支教类公益活动,可不是上门推销什么余利宝就能算的。 秦荔看她一眼,视线又重回书上。 她知道那只壶是萧沉萸帮忙修补的。但究竟是为了她还是替关娴善后……尚且不知,不过她也不问原因,一心当做是为了自己。 她若告诉关娴实情,关娴又要私下去找萧沉萸帮她忙,这不是秦荔想看到的。 这次的制壶作业,仅她一人得了萧沉萸帮助。她会一直记着。 *** 又连着上了几天文课,交上去数篇文章,众学员被王今沣一通羞辱,要是地上有条缝,里面一定挤满了人。 大学四年,萧沉萸没少听王今沣阴阳怪气,早都免疫了。 她端正坐着,像是百毒不侵的模样。 萧元漓频频转头看她,不禁纳闷起来。 翟县的事她也有听说,萧家二老的电话打到她这儿了,二老不但质疑萧玉痕,对她也不甚满意。 原本她大学毕业就可以直接去萧氏工作的,但是转头又来了沉浅大学上课。 二老并不知沉浅大学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萧元漓不务正业,催着她退学进萧氏。 萧元漓已经哄了好几天,但二老不依不饶,一味提要求,让她立即退学,并带萧玉痕回翟县探病。 因为早上接了二老的电话,她现在听王今沣这些话,只觉得杀伤力还是不够强。 难道二老没给萧沉萸打过电话? 想及此,她决定和萧沉萸‘破冰’,于是下课后刻意等候时机,与萧沉萸一道出了教室。 萧沉萸自然知她来意,却不明说,与先前一样表情不耐:“有事?” 萧元漓犹豫了下,笑着问:“姐姐,翟县出事了,你知道吗?” 萧沉萸挑眉:“出什么事了?” 那神情颇有些怪异,仿佛期待着老家出了丧事,迫不及待要放鞭炮庆贺。 萧元漓有些失望。萧家二老的用处也就牵制萧玉痕,对于萧沉萸而言,那两个老家伙死了只会是喜事。 她怎么忘了,萧沉萸很小的时候就给二老刻墓牌,当做礼物送了去,二老为着此事没少恨她。 “也没什么,”萧元漓唇角笑意僵了僵:“肯定不比姐姐在溪荷牧家的事大。” 牧惜笙生日宴上的事已经传到兰宜,大部分人都在猜测萧沉萸的意图,也有一小部分盲目逢迎萧氏。但萧沉萸却能肯定,萧元漓的消息来自孟雪意。 孟雪意从溪荷回来后,才与季局决裂,孟氏中还有不少人要清理,她怕萧沉萸趁机发难,想撺掇萧元漓生事,不过萧元漓明哲保身,岂不知与狼共舞无异于海中捞月,呼蛇容易遣蛇难,以她现今的处境,和孟雪意合作,便是羊入虎口,哪有好下场。 看她这阵子如此安分,应该是拒了孟雪意。 萧沉萸微笑,“我还挺想知道的。待会儿一块吃个饭怎么样?” 萧元漓眼皮一闪,以为幻听了。 邀请她吃饭? 萧元漓很没出息地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想法。 抬眸直视萧沉萸,见她今日穿件米色针织背心和粉色工装长裤,如此清新的颜色被她穿出几分秀逸来。正路过花园,假山后侧一大片芭蕉树,热浪蒸腾着,萧元漓内心燥润不明,过了片息,才很不自然地道:“好啊,我也很久没和姐姐一起吃过饭了。” 二人往食堂走,没发现身后有人。 秦荔走到假山旁,这时阳光倾照,园中光影斑斓。芭蕉叶下是唯一的清凉之处,长毛玳瑁猫懒倦地趴在底下。 察觉到有人驻足,玳瑁猫不满地低嗷一声,但来人却更向前一步,蹲身凝视着它。 长毛玳瑁很少见,古宅所有人都很爱它,而周围的野猫也对它近乎顶礼膜拜。 它属实没想到,有人敢搅扰它好眠。 睁开一只眼,望进寒潭水底似的,没来由又把眼闭上了。 秦荔却只是对着它拍了张照。 这样的光影很是难得,若能画出一幅《芭蕉玳瑁图》,也算是这个夏天的独特记忆。到时能集齐四季名景图,一并送给萧沉萸做生日礼。 长毛玳瑁享受着镜头的抚摸。 学员们每天对着它拍照,它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顶流身份。 然而再度睁眼,发现秦荔面色不虞。 顶流猫怀疑自己刚才姿势摆的不大好,又重新躺了一遍。 秦荔却很不识相,已经起身走了。 一路回到宿舍,她心里不停在想,刚才萧沉萸与萧元漓说了什么。 萧沉萸也没对萧元漓发脾气,反而神情友善。 萧元漓怔愣地那一下,一定不寻常。 几个月前的那一声‘沉萸’卷土重来。 她霎时面容阴沉着,丝毫没有食欲,午间便不打算吃饭了。 食堂。 不少人朝这边看来,暗暗称奇。萧家这两位不和的事众人皆知,萧沉萸也从不掩饰自己对继妹的厌恶,许多人私下都猜,她至今没埋个雷把萧元漓炸死,单纯是因为现实条件不允许。 冰炭同器,必有一死。 大家都知道轻重,经过衡量后站了队。 若与两边都交好,那便是墙头之草,不光别人膈应,自己也难受。 何况如今形势分明,萧沉萸赢面太大,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换了一般人,真就不挣扎,认输求饶一步到位。 但经过观察,众人发现萧元漓还在坚强地对抗着,说直白点,也就是负隅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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