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要不是江玲梅提醒她,她真忘记还有复诊这回事。 最后,医生对她说:“恭喜康复。” 方知雨开开心心下楼。 上车后,她感慨万千,回顾这一路如何走来—— 会上宁城,为了再见故人是很重要的理由。找到花城面馆后,她打听过,发现之前找的两家居然都是面馆的分店,吉阿姨也过得很好。后来等来吉霄,发现她也有了变化,不仅烟酒不忌,还同人打得火热,完全没有被孤立时疏离厌世的感觉。 既然吉霄开心,那就够了。却在这时偶然听白夜的人说,像她那样爱搞神秘的人,不知道现实里什么样—— “信不信,真正孤独的时候,这种花蝴蝶反而是找不到人陪伴的。她怎么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待她。要是世界末日来到,她估计连一个能打电话的对象都没有。” 方知雨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童言无忌,跟吉霄说世界真的毁灭也没关系。小行星如果真的撞地球,她会陪在她身边。只要还活着,就会在那一天去找她。 可惜约定只能作废。现在的她,怎么敢出现在她身旁。 后来烟雨秋招。江玲梅说既然她康复得差不多,不如去试试?就走内推,应聘上的机率大一点。 方知雨却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为什么这么想?你懂茶,写的推文也很好。” “可我只有高中毕业,而且那些推文是之前写的。现在的我……应该写不出来。” 一想到这是车祸所致,江玲梅倍感歉疚。沉默一阵后又提议: “那杂务岗呢?就是工资很低,因为原本想招兼职或实习生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方知雨犹豫起来。 能去大公司应聘,固然很好。问题是吉霄。从远处偷看她,跟和她在同一个公司的难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要是被吉霄发现,让她不开心了,怎么办。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打听到吉霄在西部区。就算回总部,次数也屈指可数。更何况还听说,吉霄也失忆。 虽然不知道吉霄都忘记了什么,但之前在白夜,她们擦肩过好多次,对方确实没有认出她。 不仅如此,去面馆吃面,吉阿姨也没认出来。或许她真的变化很大? 再说她姓也改了。秋招那么多人进去,光是看名字和她现在的样子,吉霄真会察觉吗?她可是在千里之外的总部。 而且说到底,她们之间的交汇其实很短暂,又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说不定别人早就忘记。 又在这时听江玲梅说,烟雨内部用花名。总觉得这又是一重庇护。她好像可以完全隐身。 退一万步讲,要是吉霄真认出她,到时辞去工作不就好了?反正做杂务,就算突然离职,应该也不会给同事跟公司带去很大麻烦。 ……想得是很好,就像她有那个实力能应聘得上一样。 顾虑再三,假设一堆。最终还是没能抵过私心: 果然,她还是想去离吉霄更近的地方。 所以最后,她跟江玲梅说: “愿意。” 离开江家那日,梅姐最后一次给她泡茶。一来庆祝她基本康复;二来希望她喝过这一杯,开始新生活。 泡的是武夷山岩茶。岩茶的第一泡跟许多茶不同,并不作为洗茶水倒掉,而是要留着。把接下来几泡都喝过,等第一盏水温降低,再回头品尝,反而能喝出不同韵味。 因此岩茶的第一泡是有名字的,叫做—— 还魂汤。 饮下江玲梅刻意为她挑的好茶,方知雨心念波动,跟女人说,有件事,她其实今年才彻底确定。是一个秘密,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没来得及讲给第二个人听。 但是,她想讲给梅姐听。因为若不是那时她选择救下她,那么今天,她应该没那个好运喝下这杯还魂汤,她的秘密也将永远无人听到。 之后进烟雨。工作方面跟谭野交接,渐渐也觉察出别人把她当耳目。但她没拒绝,因为误认为她能进去,不仅是走内推,还靠谭野帮她疏通了关系。为此惴惴不安,但是出于诸多理由,她还是自私地想把这份工作继续做下去。 这不是她应得的,但她也不是没用东西交换—— 方知雨抚自己头上的伤口。 人生有时候,公平得很讽刺。 劫后余生进公司,却时来运转。先发现吉霄不仅失忆,还忘得很彻底。心中暗喜,都又还是决定要绕过这个人,因为回忆起痛苦过去的滋味多难受,她尝过。 在矛盾中保持着距离,到年会。吉霄居然对她说,因为她,她过分开心。 这都是什么美梦? 真不想醒来。 她一梦至今。 吉霄,如果知道我曾对你做过什么,你仍愿意见到我,该多好? 要是行星撞地球,会有好事发生吗? 方知雨出神地看窗外,想起之前,吉霄跟她旧事重提,说去年清明假在白夜,她们分明讲过话。方知雨却不记得。吉霄说怎么能没印象?当时还帮她付了酒钱。说好一起走,她却先跑了。 在确定她真不记得这回事后,当时吉霄就问了: “方知雨,你该不会也有失忆症?” 这么问的时候,女人的手碰巧搭在她头骨上轻微的凹陷处。虽然跟吉霄讲过很多次不能碰那,对方却早踏破禁忌。 “就因为这个伤?”一边问一边抚摸她,“从茶田上摔的?” 那是谎言—— 她是从茶田摔下过,但当时可没摔到头。 春天那个夜晚,她去酒店阻拦吉霄。后来在车上,吉霄也抚摸过。当时她真的很紧张。生怕女人的手继续深入,触及她真正的致命伤。 提心吊胆,忐忑不已,却还是承受了一切。像走钢索时迎来飓风,摇摇欲坠,却只能走下去。 之所以没跟吉霄说车祸的事,是因为她跟江玲梅签过合同。合同中讲明她已接受和解,不能再额外索赔,且须对此事严格保密。不然就要支付违约金。 “确定只用把你送到珠宝店?”刚想到这,开车的江玲梅问她,“其实你要去的那家电影院也在附近,我可以等你取好东西再送你过去。” “不用了,”方知雨连忙答。 江玲梅一听她语气就知道,笑了:“怎么,电影是跟女朋友看?” “……是的。” 那日喝下还魂汤,她就跟江玲梅坦白了,说她喜欢女人。后来因为吉霄,不得不跟谭野谎称自己交了男朋友。之后某日江玲梅来跟她问起这回事,奇怪: “你交的难道不该是女朋友?” 她答—— “是啊,女朋友。” 对此谭野至今不知晓,起码看上去是这样。 想到这,方知雨对女人启口:“梅姐,我能跟你重新签一下合同吗?”她说,“车祸的事,如果女朋友问起,我实在不想跟她撒谎。” 江玲梅却笑得淡然:“不用重签,也不用撒谎,你告诉她就好。”说到这问及关键,“还是说,除了你女朋友,你还打算告诉很多人?” “没有的,我只告诉她,而且我保证不会让她告诉其他人!” “那就行,”江玲梅举重若轻,只叮嘱她,“这件事,你别知会我老公。” 方知雨还在心里揣摩这话的意思,江玲梅就继续: “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玩吧?把女朋友也带来。放心,我会挑老谭不在的时候。两个小朋友想你了,我也实在想喝你亲手泡的茶。” 方知雨一笑:“好。” “天气真糟啊,”然后就听女人抱怨,“真想快点到春天。” “是啊……”方知雨说,“我也最喜欢春天。” 跟江玲梅告别,方知雨去取订好的项链。把礼物盒藏包里,才匆匆赶去电影院。 明明提前到,吉霄却已在那。方知雨玩心起,借着人群躲到一旁开手机,写自己估计要迟到。 原本等着看吉霄如何着急,哪想等她的人读完信息,居然回,她也还在路上,让她慢慢来。 方知雨笑靥如花地跳到女人面前:“又说没到?” 见到她,吉霄莞尔。 看的是昨日开始重映的《海上钢琴师》。跟吉霄说导演还有另外两部电影她也喜欢,一部是高中看的,一部成年后看。吉霄说那下次一起看。方知雨说《天堂电影院》可以一起,另一部就…… “就什么?” 觉得不好意思,凑近吉霄用手遮掩着低声,生怕路过人听见: “另一部是情*色片。”但不得不说,“女主角超级美。” 吉霄笑。“所以更要一起看,我理解得对吗?” 方知雨一霎赧然,不知该怎么答,先被女人拉着她进升降梯。 没有旁人,所以一进去就揽腰上。把人框进怀里,光是看着都很喜欢,情不自禁俯身啄她的唇。 方知雨被亲得心跳不已,但又害怕:“有监控呢。”提醒吉霄。 “谁吃饱了没事儿干,盯着监控后台看?” 方知雨不知道自己面前就有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居然就这么被说服。一边笑,一边捧住恋人的脸,仰头吻她。 * 翌日,何风跟小叶带着礼物和上好的红酒敲开吉霄家的门。 自吉霄搬进来,她这个房东就再没获准进入这。到达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兴致勃勃地参观: 钢琴,音响,换过的电器,还有书架上的商业书籍,科幻奇幻,音乐电影……这些都很符合何风对老友的认知。 但吉霄一个咖啡星人,竟在放咖啡机和豆子的同张台上,陈列了茶具和茶;讨厌甜食,客厅里却有一盒太妃糖;更不用说工作台那些跟她风格完全不符的装饰物:什么熊猫玩偶,卡通台灯,绒毛玩具,还有各式小猫摆设…… 甚至双人照。 在工作台和书架连接的正中心处,还有一个陈旧茶罐。垫深色方布,盖子上放些水晶、琉璃和鹅卵石。面前摆糕点,还有一个桂花香包,也不知是布的什么阵。 话虽如此,这古怪的罐子倒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像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又像一位慈祥老者,温柔地拥抱眼前这个年轻的家。 卧室就不好去了。只听吉霄说买了投影机,在床上也能看电影。 何风脑中一阵玫瑰色。 总的来说,如今在这生活的这个吉霄跟她所熟知的大相径庭—— 她的那位老友可不会请谁到家中作客。 接到吉霄电话是几天前,跟她说原定礼拜日庆生,要不别在外面吃,改来她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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