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她只要那一个人。 然而现在,方知雨也离她远去: 因为王乐云,方知雨跟最厌恶吉霄那个女同学结识。从她那能听到些什么话,想都不用想。 不仅如此,方知雨还住校,到了周末放学,也是跟王乐云她们一道走。吉霄甚至见过方知雨的爸爸来接她: 王乐云也一起上了车。 然后她明白了:住在花园小区的“客人”不是别人,就是王乐云。 若说以前只是打过招呼的关系,那么现在,因为方知雨,吉霄对王乐云的看法变化了: 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心中幽暗地排斥某个跟她完全无关的人。嫉妒?这种戏码她在那些痴男怨女的电视剧里看过。以前看的时候完全不理解,现在好像理解了。 想想吧,那个有钢琴的房间,温暖的家,纵然是别人的,却也曾在最失意的夜晚成为她唯一的去处。在那里,有人教她弹钢琴,有人请她吃饭。还付钱请她去补课,对方学习若进步,就被奖励一起看电影。…… 但是现在,那里不能再去。她的位置上坐着王乐云。 可她有什么资格怨艾?王乐云多无辜。别人是方知雨的表姐,她呢?半路交到的朋友?又或许朋友都不算。给人补课,害人失利。对方知雨而言,她还有结交的价值吗? 越想越郁卒,以至于初三那么忙,还能在周末挤时间,抱着期待荡去河岸。坐在曾和人谈笑的地方,梦想某一天对方会出现。 但方知雨,她一次都没来过。 如此秋去冬来。季节在转换,她跟人同间学校,却至今未说上话。 吉小红为了养家昼出夜归。每日打照面都是难事,更不想在对方难得的休息时间去叨扰。所以跟方知雨这回事,她没有提。 至于网络账号……从来没有过。要是有的话,是不是就能和方知雨背过大家聊上天?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做的事,她却被排除在外。因为困窘,因为家事,也因为糟糕的人际关系。 那么拿着方知雨送她的CD机去学校听呢?方知雨看到会明白吗?她想跟她说话。 想来想去,决定就这么做。然而东西拿去不到两天,课间操回教室,就见纪律委员在她座位翻找。连忙奔过去,男生却说,有同学举报了,说她的CD机是偷的。需要交给老师。 被这说法彻底激怒,吉霄跟人争辩。后来说不过动了手。对方挨打,她也挂彩。围观的同学不站她这边,人群中有人趁乱扯住她的头发、抓破她的脸,还推她到桌椅上,膝盖都磕破。 被老师领去办公室受训,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经过走廊时,大家都来看热闹,直至铃声响起。 打架真丢脸,让人变丑,失风度。从小她就这么认为,每次动手都会自我厌恶,想自己果然还是流着吉成龙的血—— 虽然吉小红说,她和爸爸不一样。 沮丧地听教导。然而这一次,老师除了批评她,居然也批评纪律委员。老师说,再怀疑别人偷盗,也不该不经人同意就拿人物品。“吉霄偷没偷东西我不知道,但你的行为在我看来,才叫偷盗。”——把那眼镜男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但接下来,老师就让眼镜男离开,留她一个人。“其实你成绩不错的,为什么和同学关系总是搞不好?”老师问她,“就说今天的事,你先动手就是不对。跟他好好说呀。还有这个CD机,在家里听不好吗,为什么带来学校?都初三了,还分心。” 吉霄垂头听着,但她想,她再有错,班上用MP3听音乐的人也不少。为什么到她就不行。 “这个老师先扣下。你放学时来拿回家吧。”最后,老师说。 去校医室处理伤口。经过操场,发现方知雨她们班在上体育课。真奇怪,她总能一眼就看到她。明明那么远,那么多人。 难得看到,CD机却不在手边。头发也是乱的,脸还被刮花。吉霄逃也似地转头。去了校医室也不擦药,先把容貌理好。 伤口处理完,仍没半点回教室的心情。跟校医老师说还想休息一会儿。获准后拉上帘子闷在床上。 躺了多久,突然听到叩窗户的轻声。一直不止息,令得她再低落也掀开窗帘。 随后,就看见一双熟悉眼睛。 吉霄一骨碌坐起来,整个人钻到窗帘后,开窗户。 后窗临墙,有灌木丛遮蔽着水沟。 “吉霄,吉霄。”确定了是她,好久不见的人踮脚尖在窗外仰头叫她名字,问她—— “为什么来校医室?” 吉霄低头,只求跟她更近些。在回答这一问前,她还专门去确定了: 少女的神情是担心的。她在担心她。 于是她顶着一张挂彩的脸答:“你看了不就知道。” 还以为对方会像以前那样质问她,又跟人打架吗。但她没有。只是一脸忧色: “很痛吗?” 她完全不觉这点伤有什么,但被问及了,她回答: “当然痛了,”不想让老师发现,又压低声,“时知雨,我又不是铁做的。” 一句玩笑话,对方却红了眼眶。吉霄一边观察,一边倍觉惊讶。想再试试看,要她为她揪心到底: “我不打架的,”于是她说,“可是有人抢了你送我的CD机。” 然后,她就看到少女拧拧眉,如她所愿地落下眼泪。 这泪水令她的心情赫然转晴,心想很好啊,这个人会为她哭。 同情真是个好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窗外的人哭着说,就像她脸上的伤是她弄出来的一样。 吉霄笑开。“没什么,”她说,还认可她,“在学校里不跟我讲话是对的。但是时知雨,在学校外,我想见你。我有话跟你说。” 她面前的孩子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呼喊“时知雨”。她眼前的泪人吓一跳,慌乱地蹲低。确认没人,才又小心踮起脚: “我该走了。” 似是听到这边动静,又或许是觉得给她通融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校医远远过问: “休息好了吗?” 吉霄心烦意乱地应付一声,然后转过头来,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听着,明天礼拜六。下午四点半,我在老地方等你。”说着又嘱咐,“我们可能会拖堂,如果你到了我还没到,一定等我。” 刚才还顺着她心意的人听到这却拒绝:“不行的,明天我表姐……” 听到“表姐”两个字,吉霄就厌烦,冲动到直接打断对方:“我不管,你想办法。” “我没办法的,”女生汲着泪跟她说,“下周六,下周六好不好?到时候她们就搬家了。而且那天……” 一想到这期间这人待她如此疏离,竟还能因为王乐云拒绝她,吉霄光火,一个伸手往下捏住挂着泪滴的脸颊,不许她再说下去: “时知雨,我会等你,一直等。”一边说一边贴近透过泪眼委屈看她的人,沉声撂狠话—— “你记住这件事。要是你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说完就放开手,一把拉上窗帘。差点把布扯坏。 这约定做得勉强,注定很难履行。所以后来她去了河岸,谁也没等来。坐到入夜,淋着雨回家。开门的是吉然,说吉祥出去找她。她却没遇到来送伞的阿爷,估计是错过了。 到夜深,吉小红下班,问她怎么回事。小雨专门打电话来问她回家没有。问了吉祥,才知道没有。一听她这么回复,小姑娘求她一定去河岸看看。“结果你还真在那等吗?可是人家早说了,今天有事,一直让你别去。” 吉霄不答话。 翌日挣扎着起身,想去上学,吉小红却不许。说她发烧了。 她一条从不生病的贱命,这次竟病得一塌糊涂。发起烧来,甚至分不清梦与现实。 在梦里,本该住校的人来了。在她的狗窝,少女爬到上铺,拉过她的手流眼泪。 “对不起……吉霄。我表姐她们庆贺搬新家……大家都在,我不能不在的……”越说越伤心。 吉霄烧得连忿恨都没力气。在病中,她锋芒全无,什么胡话都说: “不要紧,那都不要紧……但是时知雨,你不要不跟我玩。”她跟泪涟涟的少女讲,“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在学校,我会装作不认识你。” 梦里人听到这,用湿透的面颊贴她手背。“我表姐她们搬走了,”她说,“所以求你一定好起来,快些好起来……吉霄,等你好了,能来我家看电影吗?我都记得的……礼拜六是你生日。” 初三那么关键,对方又那么可气。但她是软骨头。感知着手背上的柔嫩肌肤与温热泪水,就觉得什么都能原谅。 “好啊……”她说着抬手抚少女的脸,帮她擦眼泪—— “说好了,看电影。”
第68章 等待 喜欢她颤抖都仍终于可以□□。(备忘录) 那之后梦做得杂乱。梦到自己跟方知雨说, 烧这么几日不退,说不定会死。方知雨跟她说不会死,还说她以前生过怪病, 比这个厉害多了, 现在还不是好端端。“我妈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我就遇到你了,还跟你一起中大奖。” 这话说的, 好像遇见她就等同于中大奖。 “是这样的……我觉得是这样。” 真诚地说到这,少女吻因她的泪水而湿润的手掌。被这么对待,吉霄本该很意外,但在梦里,她只觉得熨帖。 病让炙热蔓延, 掌心都发烫, 女孩的吻和脸颊相比之下甚是清凉, 宛如春雨,令她渴切。于是从她眉眼, 鼻梁,再到她润泽的嘴珠, 她都一一抚摸, 好让那阵清凉浸入肌理、渗入骨髓,驱散她体内阴翳的高温。 还想触碰更多, 少女的幻影就消失。焦灼地呼喊一阵,人又出现。 这一次, 泪还盈着就开始笑她,说她做姐姐的, 竟比她这个妹妹更像小孩,一点离不得人。 她说, 我就是离不得你。 说话间,她捉紧细弱的手腕。终于能在炙焰中获得一丝清爽。女孩却哭嚷起来: “放开我,吉霄!”少女淌着泪怪责她,“你弄痛我了!” 在病恹中,吉霄放手。一边厌恶自己对这个人总是控制不好力气,一边又怨方知雨什么都不懂,只会哭,真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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