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只有小时候学了识字。”钱橙脸颊鼓鼓。 这算是钱府唯一没有亏待过她的一件事情了。 只不过钱橙只学了识字,不像是钱枳琴棋书画都请了老师来教,钱柚也学了舞,钱橘甚至都学了古筝。细细算起来,唯有钱橙只念过书会写字,别的多余的要花银钱的东西,她都不会。 连她用来傍身的绣功,还是她小娘教她的。 就因为钱父不疼她,导致她什么好本事都没学会,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就连瞧见了陌生物件都不敢开口询问那是什么,生怕得来的不是解答而是奚落。 她越想胸口越闷,就在这时,钱橙听见蕊蕊开口喊她。 “少夫人,您看这对白灵芝像不像雪做的,感觉晒晒太阳就会化开一样。”蕊蕊拆开一个锦盒,里头是玉灵芝,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没忍住举起来给钱橙看。 举完,蕊蕊才恍惚觉得不妥,脸微白,眸光闪动着低下头,掩饰性的扯起袖筒轻轻擦拭白灵芝,“我、我都没见过这样的。” 她怎么一高兴就忘了这是司家,是什么东西没见过的司家。 她跟小姐来自小门小户本就怕人瞧不起,现在她这么一嚷嚷,旁人更要觉得小姐出身不高没见过好东西了。 就在蕊蕊忐忑不安的时候,周妈妈柔声开口,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这是羊脂玉的,你仔细摸摸,手感是不是油滑如脂。” 蕊蕊仔细揉摸,小心翼翼回,“还、还真是,摸着果然一点都不冰凉。” “真的?我摸摸。”钱橙一怔,深呼吸放下笔,鼓起勇气朝蕊蕊招手,脸上摆出好奇。 她是以前没见过这东西也没摸过,但不妨碍这东西现在属于她。 蕊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慢慢落回去,托着灵芝过来,眼睛亮亮的,小姑娘模样,“滑滑油油的。” 钱橙摸了摸,还真是! 见钱橙脸色没有半分异样,蕊蕊才开心起来,跟她在灵芝身上摸来摸去。 钱橙本来还在想自己怎么会一身怨怼,如今被蕊蕊一打岔,这才陡然意识到为何。 因为刚才的她跟蕊蕊一样,没底气。 写下来的好东西越多,她开心的同时又隐隐藏着不安。 因为她好多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从嫁到司府起,她就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不安跟自卑,不问不好奇。 这份自卑像是一件湿哒哒的棉衣,被她用外袍遮掩修饰,强颜欢笑假装没有异样,可其中的沉闷潮湿只有她自己知道。 钱橙摸着羊脂玉,下定决心,昂起小脸跟周妈妈说,“妈妈好厉害,摸起来真的手感油滑。别的玉也这样吗?” 蕊蕊也好奇。 “自然有些不同,”周妈妈又取来青玉的物件,“您再摸摸这个,是不是感觉跟羊脂玉不同。” 要是以前,钱橙可能分不出来,毕竟看起来只是颜色不同而已。现在羊脂玉跟青玉黄玉以及玛瑙摆在一起,她跟蕊蕊细细摸过,仔细感受玉跟玉之间的不一样触感。 主仆两人都没见过世面,现在摸着玉,满脸都是发现新东西的欣喜,眼里皆是纯粹光亮。 要是以往,钱橙哪怕没见过也不会表现出来,她会藏起自己的不足,怕被别人发现而奚落嘲笑她。 可现在,她自己主动把遮掩的外袍脱掉,将那件自卑的湿棉衣尽数摊在这冬日阳光下晾晒。 闷赌的胸口像是封闭的大缸,被她咬牙砸碎,如今只觉得心境宽阔敞亮。 她的出身本就一般,她的见识跟阅历也不多,这些事情司锦知道司家人也知道,那她何必遮遮掩掩让自己瞧着特别不自在。 钱橙坐在阳光下,被烘烤的浑身暖融融,只觉得身处光中,而以往的不快跟阴霾怨怼在摸完一件又一件的玉器里缓慢翻了篇。 她虽是钱家不受宠的女儿也没见过世面,可往后在司府里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看她自己。 既然没见过,那就多见见。她想像昨晚敬酒时那样,迎着众人目光坦诚地站在司锦身边! 钱橙红着脸皮鼓起勇气,把自己不认识没见过的东西都跟周妈妈请教了一遍。 蕊蕊愣怔着看向钱橙,觉得这不像自家小姐。可她又心头一喜,觉得这样坦率的小姐更耀眼好看。 像是这对羊脂玉灵芝,原本蒙了一层灰纱,现在把纱扯开,露出温润玉感,瞧着更舒展更大气。 她跟钱橙一起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到底不是珍宝阁里的张叔,有些她也没见过也不认识。 钱橙见周妈妈也不知道,便把物件的名字在另一张纸上单独写下来画个圈,小声说,“我,我问问司锦,她应该知道。” 周妈妈露出揶揄笑意,“少爷见多识广,必然清楚,若是少夫人亲自询问,少爷想必很乐意为您解答。” 钱橙脸皮热起来,“那我先记下来,回头问她。” 钱橙记这些的时候,周妈妈就站在一旁垂眸瞧她,眉眼和蔼眼神慈祥。 她见钱橙愿意主动迈出自己给自己画的牢笼,不由满心欣慰,只觉得此时的少夫人像是一株刚被栽进院里的月季花,过了刚开始的蔫巴,现在开始枝叶舒展颜色翠绿。 想必只需要再多一些时间,她便会长出花骨朵,开出最美的月季花。 冬季天黑的总是快,东西才整理一半,眼见着就到了酉时。 黄昏时分,太阳滚落天边,周身余晖像是融化流淌在天际间,化成漫天橘黄。 钱橙余光瞧着天色,想起司锦的话,含含糊糊给自己去书房提前铺垫找借口,“今天就到这儿呢,我先把这些不认识的拿去问问司锦?” 她看周妈妈。 周妈妈直接把台阶递到钱橙脚底下,扶着她往下走: “少爷处理一下午生意了,也该歇歇换换脑子。我本来就想劝少夫人您去给她送些糕点,怎么年纪一大就忘了,真是老糊涂了,亏得还有少夫人您惦记着少爷。” 这台阶铺的又大又平,钱橙不踩着走下去都对不起周妈妈。 她腰背挺直,矜持着点头,“那我去书房看看。” 周妈妈让蕊蕊端上糕点。 碍于司锦那小猫胃口跟挑剔嘴巴,估计是不吃糕点的,钱橙特意把端去的点心选成她跟蕊蕊都喜欢的薄荷绿豆糕。 回头司锦不吃的时候,留她跟蕊蕊吃。 不过,司锦好像不太喜欢薄荷的味道,昨晚钱橙见她在季府桌上抿到薄荷味饮品的时候,眉头一皱,抿着唇就把碗放下了,之后再也没碰过那碗。 薄荷味道多清爽解腻,昨天季府也是怕客人觉得口中油腻,这才端了清爽的饮品上来。 眼见着就到了书房门口,钱橙深呼吸,起了坏心眼,捏了块糕点三两口吃完。 蕊蕊疑惑地看着她,钱橙擦干净嘴巴,接过糕点盘子,笑嘻嘻说,“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就行。” 刚才还犹犹豫豫的钱橙,现在变得迫不及待。 外头还有天光,书房里便没有掌灯。 司锦跟上次一样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正提笔写东西,瞧见钱橙开门又关门进来,司锦眸光微动,不动声色把笔放下了。 “我来跟夫君表歉意。”钱橙双手捧着糕点盘子放在书桌上,将翠绿色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司锦靠在椅背上,看都没看糕点,目光只落在钱橙姣好红润的脸蛋上,温声询问,“就这?” “自然不是。”钱橙红着脸,慢吞吞走到窗边,佯装赏景,抬手把窗户关上了。 她脸皮薄,光天化日之下到底不适应,关了窗好像好点。 司锦挑眉看她掩耳盗铃关上窗,眼底蔓出笑意。 钱橙红着耳朵走过来,双手提起衣摆,大着胆子跨坐在司锦腿上。 司锦坐的是圈椅,上面铺了一层柔软毯子,钱橙伸手摸了摸,觉得不硌膝盖,才双手搭在司锦肩上,攀着她的肩膀借力支撑,抬腿跪在她腰胯两边,往后再次坐回司锦腿面上。 钱橙格外积极主动,琥珀眸子亮晶晶的,一脸期待模样,甚至将司锦鼻梁上的火眼镜摘掉扭身放在桌面上。 司锦莫名觉得心底毛毛的。 钱橙对这事向来羞涩腼腆,难得的一两回主动都是为了虚晃她一枪。现在热情起来,司锦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花瓣般红润的唇贴过来后,尝到她舌尖上的薄荷味道后,司锦立马往后一靠,眯着眼睛看钱橙。 司锦手搭在钱橙腰上,紧紧握着,不让她贴过来,哑声问,“你吃了什么?” “薄荷绿豆糕~”钱橙眼里亮亮的,宝石一般,她嘟着嘴朝司锦亲过来。 热情似火。 司锦,“……” 司锦沉默一瞬,后背紧紧贴着靠枕,努力别开脸不让钱橙亲过来。 她不舍得推开钱橙,只斟酌着说,“要不,就罢了吧,你说得对书房里的确不适合。” 瞧瞧,这哪里像司五姑娘会说的话。 她此刻像个被流氓逼到角落里的贞洁烈妇,努力仰着脖子不让钱橙得逞。 钱橙直接伸手环住她的脖颈,腿上微微用力跪直了,上身瞬间紧紧贴着司锦。 柔软饱满瞬间抵在她胸口。 司锦,“……” 钱橙故意的,哼哼唧唧问,“夫君不喜欢亲我啦?” 司锦呼吸发紧,手被迫环护着钱橙的腰背,眸光闪烁,“……喜欢。” “那你亲我。”钱橙说这话的时候头皮都是麻的,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锦,“……” 司锦亲钱橙脸蛋。 钱橙的目的肯定不是脸蛋,司锦越抗拒钱橙越大胆。她鼻尖蹭着司锦的额头,从眉骨到脸蛋,吻陆陆续续轻轻浅浅的落在司锦脸上,最后是耳后跟脖颈。 原本矜持羞涩的人应该是钱橙才对,但因为一块小小的薄荷绿豆糕,钱橙的角色跟司锦顷刻间颠倒过来。 她积极主动,司锦保守退缩。 钱橙本来想着逗逗司锦就算了,可真抱着她,亲着她的脸颊,司锦呼吸乱了,钱橙胸口的起伏也微微有了不同。 黄昏暧昧的光线下,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 钱橙环着司锦的脖子,垂眸看她。 司锦抬起脸,专注潋滟的凤眸里只倒映着她染了春意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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