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了名,时愿歪了下脸。 身畔的女人穿着浅色羊毛衫,模样温婉。 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 时愿淡声道:“林总。” 林君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时愿。 清秀的玉眸蒙上了一层灰尘,遮住了玉的光泽,疲倦和忧郁毫不掩饰地刻在玉上。 林君善意地询问:“心情不好吗?” 时愿不作声,躲开她的视线。 独来独往的孤僻者,没有开诚布公聊心事的习惯,也不喜欢别人打探她的私事。 无论这份关心是否出于好意。 老板背对着她们,在橱柜上挑酒,耳朵却留在吧台上。 察觉到氛围有些冷,转回身,拿了一个干净的长饮杯,给时愿出主意:“妹妹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林老板说说看。” 甚至揶揄起某位好友:“她啊,每回心情不好,都来我这喝酒,一边喝一边自我开导。” “解决烦恼这种事,她在行。” 林君觑了戴面具的女人一眼,这一眼还含着笑。 这女人说的是实话,她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什么地方可辩驳。 更何况,以她们的关系,调侃对方几句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真的可以信任别人吗? 时愿看了林君一眼,犹豫不决。 像一个长年累月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一束阳光降临到她脚边,如海潮亲吻沙滩,唤醒她的渴望。 明亮,而温暖?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酒吧是推动感情线发展的好地方 去过都说好
第39章 室外风雨渐息,厚重的乌云分散开来,轻薄得依稀可以窥见月影。 时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林君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林总呢,也是心情不好吗?” 愿意触摸阳光,却希望阳光再多展露一些善意。 林君洞察出时愿的顾虑,体谅地笑了笑:“是啊,我心情不好。” 如果她的故事能卸下时愿的防备,她倒是不介意分享。 时愿托腮,“怎么说?” “还能是什么?”老板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推到时愿面前,用司空见惯的语气说,“又被分手了呗。” 林君来她家酒吧,十回有八回是这档子事。 每次都毫不避讳地说给她听,只是有一点事先说好,得让她自己消化,不许她安慰。 老板乐不可支,还有这等好事? 听八卦又不必负责。 时愿望着老板眨眼,这是可以说的吗? 林君气笑了,瞪女人一眼:“调你的酒去,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用得着你替我宣传?” 老板笑着转身,把吧台的空间留给两人,决心不再置喙。 这个“又”字用得精妙。 时愿想起来,眼前这人看起来温良,人畜无害,在圈内的名声却糟糕得不像话,说是换女人如换衣物。 时愿先前不了解,以为林君是花心、对感情不负责的那类人。 可如今看来,她好像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莫非另有隐情? 当事人就在这里,时愿索性问个明白,省得心里再多一桩未解之谜。 “你真的有那么多女朋友吗?” 林君捂了把脸,她的名声已经坏到连时愿这样刚入行的小朋友都听闻过了。 及时辟谣:“当然不是。” 林君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语气竟然有些循循善诱的耐心。 时愿点头,“君临影业的总裁。” 知道就好。 林君敛了说笑的神色,向时愿这个圈外人科普她们娱乐圈的伎俩,“虽然我是娱乐公司的老板,有时候却也要配合自家艺人炒作一些热度。” 林君回忆了一会,继续说:“比如一起出席红毯,或者是带某位艺人去参加晚宴。” “这些都可以提高她们的曝光度,打开人脉。” 她捏了捏眉心,有些烦恼副作用,“但是那些娱记拍下来,就喜欢编排一些有的没的,还信誓旦旦地发在报导上。” “娱乐圈对这种捕风捉影、没有实锤的事情见多了,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全是真的。” “可是商业圈的大佬们并不熟悉这些女明星,自然而然更联想不到这套运作模式。很多人一看到我与她们挽着手的照片,就信以为真了。” 林君同时混迹于两个圈子,也常常受圈层之间壁垒的困扰。 有些误会不是靠解释就能说清楚的,也没必要向无关紧要的人解释,由他们说去吧。 “原来如此。” 时愿颔首,喝了口酒,随即又问,“那真实交往过的有多少?” 林君笑:“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时愿:……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大了? 没再刨根问底,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被分手呢?” 许是林君的真诚让她动容,时愿难得体贴地补充了句,“如果方便说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的。 反正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问题,也算是她过不去的坎吧。 “吻技太烂,被嫌弃了。” 林君仰头将杯中残留的酒喝尽。 初恋给她留的阴影太深,说她一点不懂得回应,亲她不如亲一块木头。 后来跟别人接吻时,这句话总冒到她脑海里,身体更加僵硬抵触,于是重蹈覆辙。 这是心结,一时半会好不了。 林君撑着下颌,望向时愿,半眯着眼:“我完全坦诚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了吗?” 她直觉,时愿不会拒绝她。 时愿双手捧着杯子,冰凉给她的手掌降温,垂下眼睑,叹谓道:“也是感情的事。” 又是感情。 当真害人不浅啊。 她们两个不归家的人都是在为感情买醉。 林君想起了时尚峰会上时愿的表现,根据自己的观察与判断,试探道:“你喜欢的是顾总吧?” 时愿的眼角微不可见地绽开,情绪肆意流淌。 秦筱看得出来,林君也看得出来。 唯独某个小傻瓜瞧不出她的心意。 时愿又自嘲:不是你自己百般掩饰不让她发现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心有不甘? “嗯。” 承认为感情的事苦恼。 承认心里装了一个人。 承认喜欢的人是顾知忧。 林君作洗耳恭听状:“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她知晓时愿和顾知忧是好朋友,却并不清楚她们相识了多久,时愿是怎么喜欢上顾知忧的,以及她心里百转千回的弯弯绕绕。 每个人的情感经历都像一篇引人入胜的小说,翻开序章,初识故事的主角,被埋藏的线索吸引,便迫不及待窥见全貌。 林君很期待时愿与顾知忧这段故事的起承转合。 时愿凝视着酒杯中的浮光,香槟色的水中,倒映一双清澈的眼眸。 她不置可否,而是提醒道:“故事很长。” 林君又叫了杯酒,满杯碰撞时愿半满的长饮杯。 如风铃在扶摇中作响,清脆悦耳。柠檬片带着淡淡的清香,在涟漪中摇晃。 “没关系,今夜也很漫长。” “我有耐心听你说完。” 时愿却之不恭。 阳光照亮眸底的冰川,融化了的水,酿造回忆。 “我在高中时遇到了她……” 居然这么久远? 林君心算着,温婉的眉眼沾上愁容。 那不是已经有十来年了吗? 投向时愿的目光,钦佩又心疼。 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本身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而时愿竟然坚持了十年,现在仍然不改其志,光是这份毅力就让她肃然起敬。 林君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起初并不美好。” 高中时代寄予了无数少年对未来的憧憬,褪去青涩稚嫩,渴望在接近梦想的舞台挥洒热爱。 可对于刚上高一的时愿来说,没有任何期待。家庭遭遇父母双亡的变故,沉默内敛的女孩从此走入封闭的房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即使待在学校,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老师在台上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她在座位上俯首,写写画画。 有时候被老师点了名,时愿淡然地掀起眼帘,神情木然,淡色的琉璃蒙尘,空洞荒芜。 老师不敢再干涉她。 性格孤僻,有自闭倾向的学生,放任就好,不要自找麻烦。 身边围绕的同学,对时愿来说是吵闹的存在。她给自己披上冷漠的外衣,贴上了不合群的标签,对所有善意的邀请置若罔闻。 包括,她的同桌,她的顾小姐。 可是,阳光过分耀眼,从门窗的缝隙挤进屋内,拉她逃离自甘堕落的泥沼,走出阴暗的角落。 去蓝天白云下,晒一晒太阳。 时愿永远记得,那个在课堂上熠熠生辉的女孩,甘愿屈身给她跌伤破皮的膝盖上药。 操场上,榕树下,斑驳的光影吻着她的发梢。 微风里,有夏日的热烈,有药草的清凉,还有独属于她的气息,熏得她面红心跳。 像艺术家拜倒在缪斯女神的裙下,她明确地知晓,她有了一个爱慕的人。 给那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预留了很多角色,执手的恋人,信仰的神明,清澈的理想…… 可是,自己却只能做她的朋友。 时愿并不计较。 既然只有朋友的名分,那她也要做一个能与顾知忧并肩的朋友。 不能拖她的后腿,不能成为她的污点。 时愿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 态度、成绩,各个方面。 她的这位“朋友”相当慷慨,凡是同班同学的请教,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至于她的疑问,更是耐心到了极致。 笔直挺拔的脊背,标准的握笔姿势,垂在耳畔的卷发。 无论题目多么晦涩复杂,桃花眼总能窥见其中的玄妙,绽开一抹笑意。 笔尖在整洁的草稿纸上窸窣作响,行云流水。 她痴痴地望着,看她的镇定自若,看她的胸有成竹,看她的才思敏捷。 时愿承认,她慕强,还有点智性恋。 她也问过某位学霸,“给竞争对手讲题,怕不怕被他们超越?” 骄傲的女孩扬起笑脸,自信而张扬,“不怕。” “我也在进步啊。” 太阳毫不吝惜光芒,烧得她耳尖发烫。 暗恋一个人,像发了一场低烧,因那个人的靠近,会面红心跳,可是谁也救不了她。 她是唯一的解药。 时愿觉得自己万分幸运,能离她的心上人这么近。 神情专注地盯着黑板,或者低下头记笔记,整个人被一层洁白朦胧的光笼着。 惊艳了时光,亦温柔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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