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机的指尖终于一松。 虞卿辞正从那对新人手里接过一份喜糖,同她们道别,目送二人过了红绿灯后,正要拆颗糖来沾喜气,手臂被从后面猛地一拽。 “啊——”惊呼声脱口而出,又在对上温砚笙格外冷厉的双眸时猛然止住。 港城今日的最高气温也不过二十度,她能清晰的看到温砚笙鬓角渗出的汗水,以及气喘不止的呼吸。 “你怎么过……” 下一秒,温砚笙突然一拽,将她拉入怀。 红绿灯口人群行色匆匆,唯有她们二人停了下来。虞卿辞此刻却没法去顾及别人的目光,她能感受到温砚笙那份极度的冷静被打破后的焦躁与不安。 虞卿辞试探着回抱温砚笙,轻轻拍了两下温砚笙的后背:“怎么了?” 温砚笙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松开了她,语气有些硬:“你怎么在这里?” 虞卿辞解释:“打游戏输得有点多,我就下来转转呗,刚好这里有个教堂,看到有人在神父那儿举行仪式,好奇跟国外的程序有没有什么差别,就多留了会儿。” 信号灯再度切换了颜色,一大波人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温砚笙看了眼,说:“先往回走吧。” 虞卿辞‘噢’了声,跟上她。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走到来时的那条直道上时,温砚笙皱了皱眉,又问,“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虞卿辞被问得猝不及防,她只是在附近闲逛,没觉得有说一声的必要,而且她跟温砚笙也没这个习惯。此刻她被温砚笙攥紧手腕,语气也有些不快:“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事都要跟你汇报啊?打游戏时嫌吵就调低了声音,我哪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 她挣了挣手腕,终于从温砚笙手里挣出来:“你乱发什么脾气?” 温砚笙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两秒,似是终于信了,丢出一句:“走吧,回去。” 虞卿辞追过去戳她手臂:“喂,你到底怎么了啊,突然那么凶,凶完还不给个解释的啊?信不信我在大街上哭给你看啊?” 温砚笙的脚步停下,声音依旧是冷的:“没什么事,以为你不见了。” “噢噢噢,以为我不见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又出意外了吧?” 虞卿辞细数在港城的这一周,好像把她这几年没发生的意外都集中到这里来了。问完这句瞄了眼温砚笙紧绷着的脸色,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温砚笙,你这么担心我啊?”虞卿辞说话时拖长了调子,勾上温砚笙的手,牵起晃了晃。 温砚笙终于停下了脚步。 虞卿辞用另一只手拿出纸巾,凑过去在温砚笙的额角按了按:“着急什么呀,我这么大个人还会丢了?” 温砚笙没说话,表情分明就是在认同她这句话。 虞卿辞脸上一僵,难以置信:“不会吧,你真觉得我这么容易丢?” 虞卿辞将擦过的纸巾拍在温砚笙领口,然后嚣张的捏上温砚笙一边的脸颊:“你有本事就说一次。” 温砚笙及时接住那张纸巾,偏了下头,皱眉说:“别闹。” 人来人往的,虞卿辞也不想闹,她抬着手臂往温砚笙眼前凑了凑,示意她看自己刚被拽过的手腕:“都被你捏红了,疼死了。” 手腕已经恢复成原本白皙的肤色,虞卿辞被温砚笙盯着,坚持说:“真的好疼。” 温砚笙从下拖着虞卿辞的手,皱着眉轻轻在上面摩挲了一下,虞卿辞很是配合的‘呜呜啊啊’几声,要多可怜就装得有多可怜。 温砚笙平日里多精明一人,此刻却能上她的当,虞卿辞觉得稀奇,顺着温砚笙的视线看了片刻,也没看出自己的手腕有什么特殊的。 总觉得温砚笙不太正常。 虞卿辞斟酌着开口:“温砚笙,我们要不要去趟医院?” 温砚笙反问她:“你想去医院?” “不是我去,是你。”虞卿辞实在受不了手腕上被摩挲的痒意,将手抽了回来,先往前走。 “我就是觉得经过上回被追杀,你可能还有些应激性反应,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普通人遇到这种险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心理阴影,上回是因为我们都受了伤,没来得及顾及,现在也没其他什么事,不如就去趟医院呗。” 温砚笙的语气略微妙:“是我疏忽了。” 虞卿辞听她答应了,略松口气,笑道:“那走吧,我来开车,我们现在就过去。” 虞卿辞以为温砚笙去医院是去给她自己看心理医生,没想到到了地,直接把她按在了心理医生面前,冷着张脸就让医生给她做心理测评,然后转身就去外面接电话了。 虞卿辞盯着医生的视线,尴尬解释:“不是我要看,是我朋友要看。” 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推了推厚重的眼镜,笑容和蔼:“这不着急,等你做完测试,可以邀请你朋友也来做一遍。” 虞卿辞:“真不是我要测。” “嗯,我知道。”医生边说边把心理测试报告递给她。 虞卿辞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题,眼前一黑,试图挣扎:“医生,你的就诊费我照付,这个就算了吧?” 医生:“听你朋友说你前些日子被人追杀,情况挺危急?” 虞卿辞下意识答:“嗯,是。” 医生将笔递给她:“那就没什么疑问了,请填写吧,女士。” 四十分钟后,走出就诊室的虞卿辞把医生给出的报告往温砚笙身上一拍:“我没问题,轮到你了。” 温砚笙仔细看完她的评估报告,拉着人往外走:“嗯,那就走吧。” 虞卿辞扒拉住她的手:“那你呢?” 温砚笙:“我不需要。” 她的语气很冷,像是在说什么极为稀疏平常的事:“习惯了。” 虞卿辞一噎,上回在遇上那几个小混混时,她就觉得温砚笙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但事后也没问过温砚笙。 若她的猜想是真的……虞卿辞的心下意识抽疼了一下,侧头看了眼温砚笙。 “……你说的习惯了,该不会是习惯了被人买凶追杀吧?” 温砚笙回头,目光落向她,停住不动。 虞卿辞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沉默片刻,拉着人快速走向停车场,开了车门把人推进去。 温砚笙侧头看她,虞卿辞闭了闭眼,勾着她的手指,小声说:“其实我小时候就被绑架过一回,好像是我爸生意上的对头吧,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饿了很久的肚子。” “那些人看我年纪小,也没跟我说话,就把我关在一个没有窗的屋子里。饿了就睡,睡醒了接着饿,中途有人来送过水,我也没敢喝,还好我爸妈来得够快,第二天早上就把我接了出去。” “从那以后,我走到哪都会被我爸安排保镖,上课时保镖都在教室外站着,我妈被我哭得受不了了,就直接带我去了欧洲。” 虞卿辞见温砚笙不排斥后,慢慢将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现在说这个其实挺没意思的,那时候我有我爸妈陪着,这事早就被我吃吃喝喝消化了个干净。” “温砚笙,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排解的这种事情?其实那天我还是挺害怕的。”虞卿辞笑了笑,这种事情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温砚笙被她握着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抱歉。” “我可不是想听你说抱歉。”虞卿辞倾过去,自下而上用视线缓缓描摹过温砚笙的脸,笑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说句害怕也不丢人,以前没有人安慰你,以后你告诉我。” “我哄你啊。”
第38章 虞卿辞其实一直都觉得孤独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尽管在很多人眼中, 父母给予的优渥家境让虞卿辞走到哪儿都有人主动示好,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孤独。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父母快速增长的财富给她生活带来的变化。变化最大的, 一是那桩绑架案, 二就是她周围交际圈的变化。 一开始的真诚总会在时间和金钱的变化中变质, 以至于她能交心的朋友越来越少。 在国外时, 她远离父母亲友,那份孤独就愈发令人难耐。虞卿辞需要人陪伴, 所以青春期后她给自己找过很多恋爱伴侣,交往时多多少少都带点小心翼翼和刻意讨好,最后无一超过三个月,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在恋爱。 温砚笙算是此类关系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而对她产生好奇, 也不会因此而过于小心翼翼, 是迄今为止与她有过最亲密关系的一个人。 所以换位而思,虞卿辞觉得温砚笙的成长经历跟她有相似之处,她愿意充当温砚笙孤独时的排解者。 被温砚笙一直盯着,虞卿辞勾在温砚笙后颈的手松了松, 扭开脑袋:“你不需要就算了,当我没…… ” “好。”在虞卿辞那个‘说’字说出来前,温砚笙应了一声,嗓音压得有些轻。 虞卿辞缓慢的眨了下眼, 忍不住笑起来:“你再说一次。” 温砚笙没有再重复,眉目微微下压,似是在面临一道极为深奥的难题:“但你会哄人吗?” “我怎么就不会了?”虞卿辞虚张声势, 捧着温砚笙的下巴‘吧唧’一口亲上去, 然后得意的冲她笑,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 她笑得灿烂,连带着温砚笙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 在后排待了会儿,二人又坐回车子的前排,路过教堂时,虞卿辞同温砚笙说着刚才的经历:“那也是两个外地游客,据说她们所在城市的教堂并不对同性恋人开放这类结婚仪式,是慕名这家教堂而来。可惜你当时不在,不然也能帮她们证个婚。” 虞卿辞说起这个时语气有些遗憾:“都没亲朋好友陪着,还挺冷清的。” “热闹就一定好?”温砚笙问她。 “热闹当然比冷清要好啊。”虞卿辞笑着接了一句,又想起当时那对新人脸上的笑容,咂咂嘴,语气莫名道,“但可能真不一定。” 这些年假期回国时,她也会被她爸带着去参加一些婚礼,尤其是商业联姻的,新人笑得再灿烂也掩盖不了相处时的疏离。 这么一对比,似乎教堂的那对新人更为幸运。 虞卿辞觉得聊这个没什么意思,打开手里还提着的喜糖盒,自己含了一颗,又给温砚笙剥开一颗:“张嘴。” 喜糖已经有些化了,糖浆黏在糖衣上,温砚笙瞥了一眼,又专注的看向车前方。 虞卿辞看出她眼底的嫌弃,不满道:“温砚笙,我看你才是一堆大小姐脾气吧。” 稍微化了点的糖就不吃,眼镜坏了也不肯去这边的眼镜店配一副将就,还有温砚笙车库里的那些车,集邮似的比她爸送的还多。 虞卿辞并不惯着她:“这是喜糖,赶紧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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