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隔七年,或许在她狠心说出分手的时候,这份价值就随风,散去了。 如今她又什么值得容清杳所爱的? 她不敢想象,一直爱着自己的容清杳,在过去七年里又过着什么样的可怕生活。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容清杳? “洛迷津,我还爱着你,不管你允不允许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容清杳狭长的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又被海风吹散,她的声音在潮汐中显得微小无比,像是想要越过茫茫大海的萤火。 如此渺茫如此遥远。 可她还是凭心放肆地剖白,摆脱了恐惧与高亢无用的自尊心 她不懂欲拒还迎的手段,更不想再用什么爱情三十六计,只想无悔地诉说自己的爱恋,无所顾忌、孤注一掷。 她心甘情愿做这场献祭。 “洛迷津,你还爱我吗?” “可以诚实地告诉我吗?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的。” 女人苍白的面孔上一双如墨眼瞳明净如水,里面像是燃烧着枯败的落叶,随时等待着涅槃或彻底死去。 “如果你还爱我,不要推开我,因为我是赶不走的。” “如果你不爱我了,也请告诉我,帮我停下来。” “帮我从这样的妄想中停下来。” “我请求你。” 女人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留下泪来,她害怕眼泪模糊视线,会让她错过洛迷津判决她的瞬间。 就算这个人不爱她了,她也不想给洛迷津造成更大的困扰。 所以她不想哭,不想以柔弱、求得怜惜的姿态来乞求爱情。 她要的就是爱情,原原本本的爱情,不惨杂感动怜惜和时光赋予的滤镜。 夜色下,洛迷津几乎冲动地想要握紧容清杳的手,却被女人后退一步的动作避开了。 “她们在叫你回去拍摄。” 洛迷津呆呆站着不动,望着自己落空的双手,迷茫地望向容清杳。 “你先回去,不要立刻给我答案,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下半场的单曲录制和封面拍摄,换了更多的模特过来,洛迷津被一群人包围,却像是远离尘世的游魂一样心神恍惚。 恰好摄影师还就喜欢这副要死不活的状态,连连按下快门拍得不亦乐乎。 “容总,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怎么还在这里啊,和小洛刚才没聊完事情吗?”卫夏霜不知又从哪一边冒出来,看见容清杳眼角湿润还残着可疑红迹,破碎冷艳。 “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说。” 看着这些模特主动过去和洛迷津攀谈,卫夏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我敢肯定小洛要是出道当歌手、创作者,肯定会很受欢迎的,你看这些模特都挺愿意围在她身边和她拍照的。” 容清杳的手指无意识轻敲,面上保持着微笑,“她一直都很耀眼。” 卫夏霜长叹一声,过了片刻,忽然开始说起故事来。 “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有个特别相爱的女朋友,我们也是大学在一起的,毕业那年因为不在一个城市所以不得已分了手。” 听见这种类似的故事,容清杳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给了卫夏霜一点眼神。 “分手后大概是……三四年吧,”卫夏霜露出回忆的神色,“我们在一场话剧演出里相遇了,前后排的位置,方便被丘比特一箭穿心的那种。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穿一身小白裙,戴纯色发卡,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酒窝。” 听见“酒窝”这两个字,容清杳眸光闪过一丝晦暗,仍然优雅端方地坐着,没有泄露出心底的过多情绪。 “然后呢?” 见容清杳发问,卫夏霜更是眉飞色舞地叙述起来,“当时她身边也有好几个优秀漂亮的追求者,和我不相上下,甚至说我的经济条件可能还更甚一筹。我频繁地约她,和她一起去公园,回当年的母校参观,一起参加同学会,一起玩游艇帆船,把我们经历的旧事全都再做了一遍。” “终于我在合适的时机表白了,浪漫的烛光晚餐,窗外就能看见她最喜欢的海港灯塔。她答应了,我们又重新在一起,她搬到我家里,我们幸福地度过了七个月。” “然后有一天晚上,是她的生日,我提前下班买好了蛋糕和玫瑰花,做了一桌子菜给她庆祝生日。吃着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她一下就哭了,说她做不到怎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容清杳扶了扶眼镜,心里的那份不安定慢慢散去。 本来就做好了洛迷津已经不爱自己的准备,现在的忐忑不安实在多余。 二十几年来,容清杳从未有过比此刻更了解自己的时刻,她就是爱撞南墙,从不悔改,决定了爱一个人,这一生也无法改变。 或许她就是有这样为了爱情,献祭自己的基因,不懂得放手,她妈妈如此,她亦如此。 没有任何人教会她放手,她只知道放手一搏。 不安和紧张没有任何作用,她只需要默默等待,等待自己的判决时间。 “她说她做不到继续假装爱我,假装能够和我复合,更无法假装我们重温旧梦的时候,很开心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容清杳略感诧异,隐隐中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容总,你应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吧,和旧情人破镜重圆什么的?” 容清杳轻轻吁叹一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嗯,还没有。” 卫夏霜露出个“难怪你不明白的表情”,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重蹈覆辙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以为复合的时候,你们能避开所有的障碍,以为失败是成功之母,其实这都是痴心妄想。” “你们会因为穿什么材质的袜子吵架,会因为洗澡的水温不同而吵架,会因为这个周末选的电影不好看而吵架……甚至西瓜是吃冰的还是常温的也会。” “吵架吵到最后大家都会累得筋疲力尽,就不得不分开了。她最后告诉我,分开的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不爱我了,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加上感动和怜惜,才会同意再在一起。但那是一种错误,破镜重圆是一种错误。” 容清杳的目光稳稳落在洛迷津身上,看着女生笨拙地摆姿.势,那张漂亮清稚的面容一如当年那般干净剔透。 她突然笑了,惹得说故事的卫夏霜一脸懵,“你笑什么?” “没什么,”容清杳静静注视着那个纤薄的身影,无端想起洛迷津说“今天之后,我的星星也是你的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前女友早点儿放过我,让我最后不至于输得那么惨烈,很多年都走不出情伤来。”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和她复合吗?” 卫夏霜对着大海的方向点点头,“我后悔,我当然后悔,后悔我的真情没有得到回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为了回报的真心还真吗?”容清杳幽幽地发问,把卫夏霜说得一愣。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容总,你难道不觉得吗?在一棵树上吊死,真的很不明智,世界广大,没有谁必须和谁在一起,也没有谁会永远爱谁。” 海风悠悠地袭上远处落叶青葱的高崖,涛声往复,四下雾气朦胧。 容清杳听着卫夏霜所说的话,眼神里满是疏离和氤氲感。 初心不变这件事尽了人事也要服从天命,洛迷津是自由的,可以选择爱她或者不爱她。 她也是自由的,可以选择一年一年地等下去,就算知道洛迷津不爱她的事情,也能安静地爱下去。 “你很通透,也很看得开。”容清杳唇角微弯,心想大概她和洛迷津都会被许多人认为是“恋爱脑”。 可她无悔也不为此感到羞耻或是别的什么,一个人有能力有勇气有担当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谬赞了,看来容总很赞同我的看法嘛,对吧?” 容清杳点点头,笑容如初雪般温柔,“很对。” 卫夏霜满意地笑了笑,“所以人千万不要太执著,有心的话,外面的风景更好。” 她留了一张花里花哨的名片给容清杳,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容总,今天和你谈心我很高兴,希望你也有同样的感受,记得打电话给我,周一到周日,我都有空。” “我不一样。” 卫夏霜刚潇洒起身,想给容清杳留下一点神秘优雅的深刻印象,就听见女人幽淡的嗓音,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 “你很通透,也很看得开,我不一样。” 卫夏霜被女人用淡然口吻说出这种偏执古怪的话,所惊诧到,一时冲动地问道: “虽然你和小洛的过去我不了解,但你不是订婚了吗?小洛是个好女生,你不该玩弄她的感情,或者是想让她当小三之类的。” 容清杳轻描淡写,“我刚才说过了,订婚已经取消。” 这下轮到卫夏霜震惊不已,“我……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 “我不是,关于她,我从不开玩笑。” 卫夏霜这才惊讶发现容清杳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洛迷津,那双眼里并不全是妩媚灵动,而是一种无可转移的“凝视”。 就好像女人对洛迷津有某种原始的信任与能量—— 她想追随洛迷津,不管这种追随的结果,是幸运加身还是滔天横祸,她都誓死追随。 就好像女人那白手起家衣冠楚楚尊贵优雅的皮囊下,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曲意逢迎、逢场作戏,可那无处安放的灵魂已经溺水窒息。 容清杳刚和洛迷津说完话的时候,天空里还飘着蒙蒙细雨,现在拍摄结束海边就好像已经入冬了,夜色下海面和房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拍摄完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刚才小卫总就说了请客的。” 这人话音刚落,立马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 洛迷津看着人群中的容清杳,心乱如麻,她恨不得现在就跟容清杳把一切都说清楚,又想无限延长现在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她无视其他人的邀请和目光,不受控地走到了容清杳身边。 走队伍最后,脚下是柔软洁白的沙滩,她们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垂在身侧的手背时不时触到对方。 卫夏霜订的那间餐厅离海边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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