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索性第二遍电话对面接了。 章寻宁悬起来的心落下,在听到苗烟接听声音的那一刻,终于放回肚腹之中。 从很早以前开始,她早就被苗烟的一举一动牵着挂着,整个人的心情反应早已不由自主。 听筒那边,有着微微的嘈杂声。苗烟开口:“喂?怎么了?” 章寻宁听对面似乎有好几个人,方才松开的眉头再次不自觉微蹙起:“你在做什么?你那边很吵。” 苗烟无所谓的笑着,好像在和那边的什么人插科打诨,过了会儿才回:“昨晚本来和朋友在开派对的,结果我去接你放了她们鸽子,现在当然要补偿回去啊。” 听到有自己的原因,章寻宁稍稍平静一点儿。她说:“一早醒来就喝酒太伤身了些。昨天不是说好早上一起吃那一家的早餐么?你好歹填了肚子再回去。” 苗烟在那边浅浅地笑:“谁说我要和你一起吃早餐?什么时候答应的?” 章寻宁拧眉:“我问你吃不吃那家早餐,是不是不喜欢,你说没不喜欢……” 忽然哑然,话竟讲不出来。 聪敏如章寻宁,此刻才玩透了苗烟的文字游戏。 捉弄成功,苗烟忍不住弯下身笑:“我说没不喜欢——没有不喜欢那家早餐店,但我说要吃了吗?” 章寻宁生哑火。 然而一想起苗烟清早起来这样作贱身体,免不得又再度开口,问起苗烟在哪里。得知她在家里时,便打算过去替她做早餐吃。 养苗烟那么多年,章寻宁哪会不知道苗烟容易犯懒这回事。 要是自己不在身边多加叮嘱看管,大约总是吃一顿忘一顿。要么就是图方便,常常点些油盐重的外卖。 章寻宁开车到苗烟公寓楼下,提着路上挑选买来的蔬菜水果,并一捧用牛皮纸包裹严实的新鲜花束,做了电梯往她居所处走。 开门的是不认识的女人。 往里一打眼,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再然后才是被围在中间的苗烟。 昨夜还同床共眠、拥吻厮磨的那个人,此刻带着些微的笑意,坐在地毯上,手里拿一只啤酒罐,歪过头靠在沙发上,莫名风情的看向自己。 好像昨夜真是一场露水情缘。 见章寻宁来了,其他年轻人显得有点儿慌乱,不太习惯长辈在场,遂各自捡起了自己的衣服就要走。 朋友们和苗烟说着“过几天再见”,然后就离开了公寓。 砰一声门响,房间重归安静。 章寻宁走过来,拨弄茶几七零八落的啤酒罐子,不轻不重看了眼苗烟。苗烟还是没心没肺冲她扬起个灿然笑脸。 只字不提昨晚的一切。 她简单收拾了下茶几,将这里空出来,然后提着装蔬菜瓜果的塑料袋进了厨房。 从苗烟的角度来看,正好能见章寻宁一立穿旗袍的纤细高挑身影,自然的挂上厨房围裙,为她洗手作羹汤。 早餐很清淡简单,不多久便端上来。 章寻宁把筷子碗放好,先拆了牛皮纸,将花束一支一支插进瓶中,接了水,又开窗通风,才慢慢坐回苗烟对面,共同吃饭。 这一切苗烟都看在眼里。 这是专属于章寻宁的勾引的风格。 把一切都为你安排好,知道你家里没有新鲜花束又懒得照顾,她就自己带过来当着你的面帮你插上。知道你懒得做饭,就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做饭。偏偏永远还都是那样看起来淡淡的面容,好像什么意图都没有。 年长者拥有年轻者所拥有的一切,稳重、细心、拥有财富。 而展露出来这一切,唯独只是想捕获那充满彩色的年轻者。 不管和章寻宁分别这几年来生活作息变得多么颠倒,苗烟的餐桌礼仪还是一如既往没变。两人面对面吃饭喝汤,几乎不大发出什么声响。 在细微瓷器碰撞声中,章寻宁倏忽开口:“搬回去吧。” 这是她第二次提及搬家一事。 尽管这个夏季尚未过去,苗烟才回来不过四个多月,可章寻宁却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每次与她相处,感官都变得那样细腻。 起初她推拒、找千百般理由,后来清醒着沉沦,每一次都是表面毫无波澜,实际上心情忐忑上下,起伏不安。 可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章寻宁希望她能住回去。 希望彼此之间能有全新的开始,尽管她对这一方面的思绪尚不明晰。 因为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如何去爱人。 苗烟喝着汤,抬眼笑笑的看着她,含糊吐字:“是吗?为什么想要我搬回去?” 章寻宁已快要吃饭,她慢慢讲:“住在我那里更方便。” 更方便的她来照顾她,这确实是种难以抵抗的诱惑。 但是—— 苗烟只是垂下眼睛,暂时不答,因为她不想听这些。 章寻宁没有讲出她想听的,而她也不想去提示。她想听章寻宁讲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有更多的,可是章寻宁没有讲。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确认,所以不敢讲? “不敢”这两个字不论是放在事业上、还是感情上,都是致命的。 苗烟咽下最后一口,拿起手机查机票信息,章寻宁那个角度看不见她在做什么,只还是在等着苗烟的回答。 片刻,苗烟才笑说:“急什么呢?你想我的话,就来这里看我也好。” 章寻宁还想讲话,苗烟却以食指轻轻点住了她的唇。 她微笑,以甜蜜语调哄人,是撒娇意味,确实足够能让人目眩神晕:“好啦,想我就来看我,你先回去忙工作吧,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苗烟演起戏来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她一颦一笑都泡在蜜罐里似的,隔着茶几稍稍倾身过来,食指压着柔软处,恶趣味的按压碾磨两下,方才还只是早点带来的口欲顿时只剩下了一个欲字。 这顿早餐吃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苗烟起身接了个电话,说是有工作要忙,请章寻宁先离开。临了苗烟还挺懂得安抚人心那一套,凑过去轻轻亲了一口章寻宁面颊,带起大马士革玫瑰的甜腻而又成熟的香气,发起糖衣炮弹、然后模糊重点。 接着,就这样从身边经过,然后离去,不给予任何挽留的机会。 离开苗烟的公寓,章寻宁到公司处理了一天公务。 大约傍晚时分,她才坐上回章宅的车,同时对着电子屏幕里某一栏通讯备注,略犹疑,不知怎样拨通、怎样开口才好。 然而才一进门,还不等章寻宁真的拨通这一则电话号码,就听客厅内一阵嬉笑打闹声。抬头一看,是章姿带着朱圆和朱子星过来了。 章姿见她,忙摊手作无语状,解释:“这俩小孩路过你家小区,非要进来看你。我说你在忙,他们非不信,闹了我半个小时,没办法,只能带过来了。” 章寻宁低头,朱圆已鬼鬼祟祟凑到她腿边,鼓起小圆脸,好奇问:“苗烟姐姐呢?好久没来啦,她怎么不在呀?” 原来是为了苗烟来的。 章姿使眼色,强行把小女儿拉回到怀中,笑呵呵讲:“不是说了苗烟姐姐不住这里么?你还非要问。” 朱圆好像完全没感受到来自亲妈的暗示与威胁,又问了一句,更像是故意的:“寻宁阿姨,你还没和苗烟姐姐和好吗?” 章姿忍不住拍了一下她胳膊。 章寻宁正把包挂到衣架上,闻言,顿了一下,少见的回答了小朋友的问题:“很快会和好。” 今天白天虽一直忙着办公,但章寻宁其实从没有停下过有关于苗烟的思考。 她想了很多,她决定在章宅养几只鸟,这样苗烟住回来会热闹些。另外再多种些鲜艳的花草,年轻人大概都爱视觉冲击,免得这里老像个佛堂,那么苗烟当然不会喜欢住。 然而一直以来追求和美团圆的章姿听见这要和好的话却显得有些古怪。 她脸上一会儿换一个表情,最后问:“你和苗烟没事啦?” 章寻宁坐到沙发上:“嗯。” 章姿脸色精彩纷呈,小声嘀咕:“那她为什么还要走?” 本来她为了自己这位亲人和她那个侄女之间耗费了蛮多精力,期待着她们冰释前嫌——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嫌——结果没想到下午收到来自苗烟的告别短信。 这样一想,感觉又是回到了五年前的老路。既然两个当事人看样子是没法和解,前前后后操心四个月的章姿便也准备放下不提起了。 没曾想,章寻宁居然这样讲。 章姿那句嘀咕声音不大,章寻宁没太听清,朱圆见状,超大声重复了一句:“我妈妈说,那苗烟姐姐为什么还要走呀!” 朱子星也眼巴巴看章寻宁,等回答。 而章寻宁却觉得手指发凉,大脑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毕竟那个人今天早上还对自己讲,想去见她就去公寓找她。 还有那温暖的指腹、轻轻的面颊吻。 什么离开?她不知道。 章寻宁感到微微晕眩,再度问了第二遍。 朱圆怕她不懂,努力的解释起来:“苗烟姐姐下午给妈妈发短信说她要走了,要回以前的城市,所以打算请妈妈和其他阿姨们去吃饭,最后聚一次餐。苗烟姐姐没和你讲吗?” 指甲微微掐了一下肉。 章寻宁只觉得一阵冰凉涌过,如坠冷海。 所以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了苗烟要走这件事,而自己这个和她那样亲密过的人、养育她那么多年的人—— 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第091章 过早发生的事、下定的决定, 很多时候并不会有一个好结果。 这是章寻宁很早就懂得的道理,但彼时年少的苗烟虽早熟,却到底还是横冲直撞的青涩心性, 她还不清楚这个道理。 浴室那天意外情动, 成为了藏在闷窒夏季里的一段隐秘的故事, 被浴室小窗里闭合的百叶窗严密遮挡。 她们彼此都很聪明的没有再提起过冲动的那一天。 然而那一天留下的痕迹与连锁反应却是不可掩盖的。 高中同学聚会结束后下起的大雨来势汹汹,章寻宁因小时候生病常常无人重视, 身体底子也被反复的拖出了毛病, 她在成年后总是需要过多注意养护, 才能够做到四季不怎么生病的程度。 所以那天淋了那么久、那样大的雨后,章寻宁生病了。 在狭窄浴室里猛烈的亲吻、茫然却又激昂的感情之下,章寻宁升高的体温并没有一早就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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