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郁差点被噎死,嫌丢人的瞪着曹闲月,气咻咻的压低自己的声音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在外人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哥哥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都不嫌丢人。”曹闲月不咸不淡回道:“这些小事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干得漂亮,曹郁无话可说。 谢棠的目光在兄妹间流转,敏锐嗅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她有心出言劝劝两人,但一想自己外人的身份,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还容易平添误会,于是聪明的选择噤声。 四目相对,在无声的较量中,曹郁当先败下阵来,忿忿不平的别开脸去。 曹闲月也不得寸进尺,递给曹郁下来的台阶道:“我出来的时候,嫂子正在到处找哥哥,说是磊儿又不愿好好学习了,哥哥要不要回去看看?”为曹郁挽回了一些颜面。 “先走一步。”曹郁深深看了曹闲月和谢棠一眼,相信自己妹妹应该还有些分寸,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守院子的老仆人拿来扫帚,默默出现在院子里的一角。虽然他离曹闲月和谢棠有些距离,听不见两人之间的交谈声,但至少能看清两人的动作。 曹闲月知道他一定是自己哥哥嘱咐来的,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也不怕老仆的监视,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身瞧向谢棠,年轻的画师站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被人误会。 也是,有什么好误会的?两个女子能做什么? 曹闲月目光落在了她的衣襟前,她无意探知别人的秘密,只是实在惊讶流芳百世的天才画师竟会是个女子。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她的意思不是说女画师不能流芳百世,而是后世普遍认可性别为男的画师居然会是个女子。 这放在谁的眼里,都会惊讶吧。 谢棠通过方才与曹郁的对话,有些明白曹郁今天把她绑架过来的目的了。 瞧曹闲月打量着自己久久没有说话,她以为曹闲月也误解自己了,张张口:“曹姑娘,其实我……”她想要解释自己别无他图,但细思之下又觉得有些莫名心虚。 “不用解释,我知道。”曹闲月干脆利落道。 不过历史上对她的记载仅寥寥数语,难辨真假,谁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的呢? 若说万古如长夜,那么谢棠这个名字,就如长夜中那唯一一颗星般耀眼,使她成名的是她高超的画艺,性别又算得了什么呢?曹闲月这么一想,便也不再那么惊讶了。 “我哥没有把你怎么样吧?”她问道。 听出了曹闲月的不在意,谢棠松一口气,稍后又涌起一丝隐隐的遗憾。 她摇摇头道:“没事,曹大哥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才将我请过来,他并未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其实在麻袋套头失去光明的那一刻,她都以为自己要命丧今日了。 在她回话的这会功夫,曹闲月又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她的声音清朗似环佩相击,肤不染而白,唇不点而红,一双眼睛灵动若幽潭,尚未长开的眉宇自带着一股少年气,身上的男装也十分妥帖。若不贴身接近,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女子? 这可能是曹闲月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端详一个人,同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她的心头。 她权衡了一刻,婉转不如直言。瞧那头老仆人转过身去,她朝谢棠迈近了一步,嘴角含笑,语带深意的问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是女儿身为什么要扮成男儿郎?” 谢棠脸色唰一下变白,愣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不明白曹姑娘的意思。” 不明白她的意思?曹闲月抬起头来,与谢棠两两相望,又靠近她一步,两人近在咫尺,气息交缠,几乎要贴在一块,谢棠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躲闪。 “既然不明白,那你为何要退?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曹闲月问道。 谢棠别过头去,不想让曹闲月发现自己的慌乱,义正辞严道:“曹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曹闲月抬手,一指戳在谢棠的胸口上,慢慢往下划,衣物下裹胸的起伏显露无疑。 站在远处的老仆看到这一幕,连忙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家公子只交代他不能让外人欺负他家小姐,可没有说不让他家小姐欺负外人。 谢棠在她的举动下,仿佛无力反抗的小绵羊,想后退却被曹闲月勾住了衣领,眼见瞒不住了,只好咬牙承认道:“我不是有意欺骗曹姑娘的……” 再看她的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耳朵上的热意几乎没有散去的机会,满脸的红云犹如雨后初霁的晚霞,这时候少年的伪装下才有几分女儿姿态。 “为什么要这样做?”曹闲月在问话的时候,心中闪过了许多可能,但这种事,还是要耳听为实。 谢棠既然已经坦白了,认命的舒了一口气,破罐破摔道:“父亲是遗腹子,奶奶独自撑起门户,并打拼下了一番家业,却没有想到父亲一次行商出了意外,也去世了。当年父亲去了之后,亲戚虎视眈眈家里的财产,奶奶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才和娘亲商量要把我扮成男子。娘亲本来不愿,是奶奶一己之力说服了她……”后来,她的奶奶因为接受不了父亲的去世开始变的痴傻。这就是后话了,没必要告诉曹闲月。 谢棠闭着眼睛说完后,心上倏忽轻了许多,就像背了很久的重负,忽然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承担一样。 再睁开眼睛,她带着祈求向曹闲月问道:“这个秘密能不能请曹姑娘与我一起保守?” 她已经考上了翰林画院,不日就要前去报道,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曹闲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丝卑鄙,明明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为什么非要去戳破这层薄纱呢? 她对谢棠的祈求默声答应,随后问道:“可你有想过自己日后该怎么办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图她体力不支?图她一动三喘?
第38章 娶我 “一直隐瞒下去?还是寻机会消失在世人眼前,然后嫁人生子?”曹闲月试问道。若是《山海图》题跋上说法是真实的,那谢棠最终的结局,她更相信是后者。 “嫁人?”谢棠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浮现迷茫之色,好似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她无法想象自己嫁人的模样,也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未来,曹闲月的问题如敲打在了她的软肋上,让她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自言自语道:“应该会一直隐瞒下去吧,直到……”直到奶奶病好?还是某个未被确定的时间点?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假如有一天别人和我一样,也发现了你真实的身份呢?”曹闲月直视着谢棠的双眼,又问道。 谢棠慌了神,因为她意识到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而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那通过画技考试,即将进入翰林画院的她就是欺君之罪,不仅是她自己,就连奶奶和齐青也会性命难保。 曹闲月兜兜转转,终于向她发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邀约:“我有一个办法,让你的身份一直隐藏下去,不知你愿不愿意试试?” “什么办法?”谢棠从迷茫中抽身出来,问道。 “娶我。”曹闲月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不愿入宫,需要一个丈夫,谢棠要隐瞒身份,能有个妻子更好,各取所需,不是刚刚好契合? “如果你能名正言顺拥有一个妻子,即便将来你的外貌长开了,身体发生变化了,也不会有人轻易去怀疑你的性别。” “而我,不愿顺从家里为我选择的夫婿,也需要一个搪塞父母的丈夫。你我对双方来说,或许都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愿意?”她直接将利弊明晃晃的剖开在谢棠的面前。 谢棠从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解决办法,脑子里充满了混沌,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今日一早发生的事,远远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消化的程度,可以说她活了十五年,也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波澜起伏的一天,所以她的反应慢一些,亦是情有可原的。 “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我另寻他人。”曹闲月见她沉默着久久不答话,也不勉强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谢棠急忙挡在她的面前,凭着一腔孤勇道:“乐意,乐意,曹姑娘,我乐意!” “但曹姑娘真的愿意嫁给我吗?”谢棠眼中闪烁着忐忑不安,一再确定道:“我不仅是个女子,而且家徒四壁,前途渺茫,什么都没有,如此曹姑娘也愿意吗?” “我不在意那些东西。”曹闲月含笑着摇摇头,她只在意自己是否能得到自由。 “那我……”谢棠刚想说什么,却被曹闲月打断。 “事先说好,我们是公平交易,我替你隐瞒身份,你替我应付家里。假如有一天,你遇上了你喜欢的人,或者不想当男人了,我们就和平解除婚约,你自去寻意中人,我也觅我自己的清净,成全对方,互不牵绊。”曹闲月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 “我喜欢的人?”话是这样说,谢棠却不免担忧自己会被率先抛下:“那曹姑娘你呢?” “我?”曹闲月垂眸沉思片刻,淡淡道:“我大概不会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吧。” 谢棠倏忽在心里做下了决定,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道:“曹姑娘既愿意成全谢某,那谢某自然也愿奉陪到底!” 她比想象中的更要干脆,曹闲月再看向她的目光少了几分疏远,多了几分欣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被拉近了许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投桃报李罢了。既然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曹闲月也干净利索一口应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口说无凭……”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正想与谢棠击掌为誓,忽然想到前几日也是这样和她父亲立誓的,同样的事情做多了,就失去了它本身的仪式感,于是她临时起意,将击掌的手势换成了拉钩,“拉钩作数。” 谢棠怔了怔,尔后迟疑的抬起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尾指勾住了曹闲月的尾指。 有时候她的确很难理解为什么眼前人的行为总是奇奇怪怪,就像现在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她一再配合对方。 两只相差无几的手牵绊在一块,一拉一扯,便是契成。 若说谢棠日后有一刻对这件事进行沉思,那便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与齐青和奶奶解释,而眼下她却是十分乐意配合曹闲月去做这件足算得上瞒天过海的事。 - 谢棠答应曹闲月下月十五要登门拜访去见她的父母,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便是——————入学画院。 一场秋雨陡然让徽京冷了几分,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潮气,太阳迟迟才爬上窗台,将树叶上积聚的露水照射出奇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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