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传遍九州, 数百诸侯国, 起初东进之时随行的诸侯国没有多少,等到有人带头时, 依附的便多了起来。 最后抵达黄河南岸的孟津时率军随同的诸侯竟然多达八百, 八百诸侯闻讯而来,人心向周, 而大商已经孤立无援, 成为众矢之的。 黄河的水波涛汹涌,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崖岸。 望着人心所向, 西周统治阶层的宗室感慨不已,西周隐忍多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而诸侯们见西周此势,纷纷劝说周武王伐商。 “天子无道,听信妇人言,不祭祀先祖不敬天地,不守祖宗礼法,此为失德,周王应当顺应天命,伐商,还天下太平。” “商天子已经离心离德了,不重用宗室,宗室也不向着他了,此时不伐商更待何时?” “如今商率军东征,王畿空虚,宗室未必会肯尽心守城,我们一定能够取胜的。” 帐外的诸侯在劝阻姬发伐商,他只得回帐内与师长吕尚以及几个宗室兄弟商议。 “二哥,我认为也该伐商,就像他们说的,商王与那个什么镇南侯现在都在东夷,咱们出兵一定能够打他个措手不及!”大帐内,姬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姬发沉思着摇摇头,“商以象破鬼方,侵东夷,势如破竹,如今商军军力依旧雄厚,我们此时若伐商,他们必然会调转回头反击。” “大王说的有道理,南仲此人,戎马一生,从未败过,可不好对付。” 姬郜不服气,“怕什么,咱们有八百诸侯,还有西岐的铁骑,我就不信,那个南仲有这么厉害!” “尚父以为呢?”文王死前嘱咐姬发,太公吕尚虽不是宗室,但是是个贤良忠心的人,让其拜为父,听之,任之,信之,用之。 “大王所言不无道理,况且诸位没有发现吗?” “什么?” 吕尚摸了摸花白的长须,“这响应的八百诸侯皆是小国,而那些真正能够撼动商的大诸侯国,都未来!” 话出,帐内沉默一片。 “人心虽所向,但是伐商时机仍旧未到。” “那太公这般言,岂不是每次他们都不来,就都不能伐商了?” 吕尚抬起手眯着眼,“少公子稍安勿躁,臣不是这个意思。” “郜儿,不得无礼!” 姬郜遂站直合手躬了躬身子,“姬郜失礼了。” “无妨,无妨,少公子年轻,血气方刚也在情理之中,臣的意思是,此时伐商胜败不稳。” “那要何时” “鬼方与东夷比,如何?” 姬郜揣着手捏着下巴,“鬼方乃北蛮,不懂礼数的小族,而东夷历经数千年,根源同出...不若也。” “正是,伐鬼方用时一年,而东夷诸部落岂是一两年能够收复的。” 姬郜捶打着手心,恍然大悟,“太公是指等商伐东夷到困倦之时,无力反击,咱们在一举击溃?” 吕尚点头。 于是武王出帐答复诸侯。 以天命为由,“诸位不知天命。”告诫诸侯不要操之过急,遂下令班师回朝。 刻刀斜躺在开半卷悬在空中的竹简上,竹简抖动。 “西周以祭奠文王为由号召了八百诸侯会盟于孟津。” “八百”吴世齐右手一颤,手中的刻刀掉落。 “是,几乎畿外除了几个大国都去了。” 吴世齐的眼眸变得深邃,“那些诸侯与西周一样,受商荫封,有着撼动天下的能力。”接着轻呼了一口气。“想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吴阳点头,“探子的消息是几月前动身的,半月前撤兵了。” “太公望,行事一向稳重,未作周全不会轻易出兵,此次也让人看清了民心,那几个大诸侯国的心,怕也是不稳了。” “公子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什么打算?” “阳见着,有不少宗室...” 吴世齐冷笑一声,“逃走吗!” “公子若再接到过西周的来信,可不能再严辞拒绝了。” 先前文王有拉拢之意,后武王登基派使臣入朝时也曾暗地与吴世齐有联络,而后连西周丞相兼元帅吕尚都曾暗中示意。 “公子常告诫我们要审时度势,就算公子不为自己,也该要替公女着想,公女她还小。” 吴世齐沉默着,良久,“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当尽所能,保其江山。” 吴阳低下头。 吴世齐起身道:“同样的,只有我好好的,我才能保全,更多人。” 敞开的门口,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近,在门口微侧身行了礼,连同身旁的女子一起。 “爹爹。” 吴世齐离开书桌走至吴苓跟前,“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吴苓侧抬头看着微氏,微氏开口道:“本是在侯府习琴,因为太师突然到访故而我们就请辞先回来了。” “太师...”吴世齐低沉着头。 “回来的时候路过司徒府,听说是几月前的案子审下来了。” “审了几月了,也是该下来了。”吴世齐理着衣袖跨步出了门。 “司寇带人查了司徒府。”微氏说着他一定会停步关心的话。 果不其然,吴世齐回过头,疑惑道:“查了司徒府?” 内心一阵慌乱,除费中是吴世齐想出来的,但是可以暗中除,谁知道他们居然比他还心急。 直接在九华宫眼底动手? 遂终于明白,那日九华宫的主子为何找自己了。 阴暗的刑司大牢内角落燃着高架的盆火,石砖砌的墙面上挂着让人胆寒的刑具,木架上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一滴一滴的从他鼻头往下落。 中间烧着一盆火红的炭,插着几把铜烙,冒着的小火苗温着茶水,灰尘擦净的桌面上摆着一杯冒热气的茶。 正青色对襟长跑的人起身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对着他泼去,垂头的人摇晃了几下脑袋抬头,先前的怒目圆睁变成了哀求。 “不要杀我!” “你若是不想死...” “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只要你们能够放过我...” 有时候,酷刑的确很惯用,青袍男人招了招手,作册将案卷拿出,狱卒将锁链打开。衣衫不整的人没了锁链的牵引从木架上栽倒到地面。 青袍男人坐回桌子旁端起余温的茶。 茶水浸润的唇离开青玉杯,玉杯被纤细的手轻放下,“太师真是好盘算啊!” 旁座的人桌上的茶分毫未动,轻笑一声,“哼,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太师一心为国,但是心中不愧吗?” 子干骤视着子淑,微眯眼睛未说话。 “太师撺掇风月楼,以高位逼迫农户家的女儿为娼,勾引司徒府的公子,进而又设计惹怒他,使其一怒之下将人杀害。”子淑冷眼,“太师夜里睡觉,就不怕吗?” 子干勾嘴笑着,“女子为国捐躯,也不算枉这一世,她是自愿,我答应善待其家人,赠百亩良田,这可是她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子淑不屑,未说话。 “至于对司徒府,夫人难道不应比我更恨吗?” 子淑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 子干盯着她,“镇南侯被排挤出朝堂,司徒大人可是出了不力,戍守边境失责获罪天子,这里面也有着司徒大人的功劳。” “我知道夫人如今不关心世事,可是对于他,您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想要忘归楼做什么?” 子干心中暗笑,果然人都有软肋,而这女子的软肋是情,“费中的罪证。” “费中是九华宫的人,你碰了她的人,今后还想在朝中安稳下去?” “身为宗室,我本就没有想过安稳。” “而为谏臣未能劝阻君王是我的失责,既不能劝诫,便只有动手。” “好,我可以帮你,但是太师所做的一切皆与我忘归楼无关,也与侯府无关。” 子干笑了笑,起身拱手,“夫人明智,这是自然。”端起桌前的茶一饮而尽,“如此,便等候夫人的好消息了。” 临出门,子淑冷道:“太师,除恶务尽!” 子干勾起嘴角,提着下裳踏出门槛。 “远山!” “夫人。”远山从侧面卷帘内出来。 “去将刚刚九华宫来的信烧了。” “是。”
第120章 九华宫的掌控 大商由南仲率领的象兵直破东夷中部王廷, 东夷将士闻风丧胆,往南北两边逃窜。 东夷与商治理手段大致相同,以世袭荫封王室子弟到诸部落, 部落最高长官为首领, 王廷派巫官用神职牵制。使其独立之下依旧听命于王。 正因如此, 即便王廷被破了, 但是南北的部落仍可以联合起来抵抗,这便是东夷短时间难取的原因。 将军擅权王廷被架空, 有将才却无治国之才,人心不稳,东夷中部差不多是不攻自破, 南北两地就不一样了, 远离王廷,大部分首领也非宗室,东夷的公主对他们来说, 王廷一破也就可有可无。 曾经天下流言四起说天子无道,统治不仁,极为暴虐, 因此他们非常恐慌, 害怕做阶下囚,于是大敌当前, 结盟抗敌就变得异常坚定。 停滞在东夷中部的军队陷入了两难。 南仲戴罪立功重新任命为主帅直破王廷, 主张南北分进,分成两支部队, 由他自己率兵南下剿灭赢遐, 由天子与虞起北上攻打诸部落。 以此加快进程,但是兵分两路就会减少兵力, 胜算也就大大减小,风险太大。 天子驳回提议,仍是全力北上,而后南下。 “阿仲啊,你可想明白没有?” “师父,徒儿不明白,多活的十年,是为什么?” 道骨仙风的白袍道人匆匆入了他的梦,但是依旧没有回答南仲的问话,南仲从尸横遍野的噩梦中惊醒! 天还是漆黑一片,帐外的盆火添了薪柴。 “师长求见!” 天子营帐里设置了一张屏风,元长站在屏风外轻唤醒浅睡的人。 帐内青铜灯点燃,帐外可见两个高大的身影。 “臣还是恳请王允我带兵南下,只要一万兵力便可!” 天子心惊,赢遐可是带着余下几万大军南逃了,“何以至于让先生你...这般急切?” 论用兵统兵,天子自是知道当属南仲为第一流,他远不能及,但是一万兵力与夷人的残兵还是太过悬殊,太冒险了。 “王也知道几月前西周皆祭奠西伯昌在孟津观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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