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耳畔轻起着天子坚定又沉闷的声音,“不会有那么一天。” “阿德给他取个名字吧。” 听她改回了称呼,子受才轻松一口气,黯然失神的眸子又恢复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眼里这个女子,总是不信任他。 “名字我一早就想好了,他是我的儿子,是君王的儿子,是储君,我希望他今后能做一个贤明的君主,宗室的先王中,我最崇敬的就是结束了九世之乱的盘庚,以及高宗武丁,今年又是庚年,就叫武庚好不好?” 他似在征求她的意见,而听他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孩子成为大商的储君,这话若是别的天子侧妃听到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而己妲只觉得很凄凉,也很痛心。 “好,阿德取的,都好。” 子受嘴角上扬,洋溢着笑容,轻轻点了点襁褓中婴儿稚嫩的脸,“小武庚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你娘生你这么辛苦,今后也一定好好听娘亲的话。” 宫中大喜,天下大喜,九华宫诞下公子,天子下诏停朝三日,破天荒的开神坛祈福,下令铸造司打造青铜大方鼎纪念。 又大赦天下的奴隶,恢复他们的自由身,无归处的可以投军,编入军中。 长夏的风舒爽,吹散河面的平静,鱼竿晃动,吴世齐轻拿鱼竿用力一提,白色肚子灰色背的鲤鱼摇着尾巴晃来晃去。 “嘿,是一条大鲤鱼!” 吴苓瞪着圆润的大眼,拍掌叫喊。 微氏不知道,所谓的去玩儿就是出了王城到这大河附近钓鱼? 吴世齐从鱼嘴里取出弯着的鱼钩,“可惜吾不是吕公,不能愿者上钩也。” 草地上的鲤鱼打着挺,翻来翻去的,吴苓指着鲤鱼的白色大肚子,“爹爹,这鱼的肚子好大呀,是不是有宝宝了。” 吴世齐蹲下仔细瞅了一眼,“是啊!” “那我们把它放了好不好?”吴苓用着小眼神渴求着。 吴世齐微笑,“好。”遂双手握起起了鲤鱼放回了河中,“吕公能够钓鱼,我吴世齐如今要放鱼,奋力一搏,便看这天命了。” “公子。” 吴世齐甩钩之时,吴阳回来了。 “宫内怎么样了。”吴世齐坐回树荫底下,擦了擦湿润的手。 “九华宫哪位顺利生下了一位公子。” 吴世齐放下白布,淡笑,“意料之中。”于是朝吴苓招招手。 摸了摸她的头,“爹爹带你去侯府找歌儿妹妹玩好不好?” 吴苓止不住高兴的笑着点头,两家人私下有来往,子淑忘归楼内的女子们皆擅音律,她自己也是,于是乐这一方面吴世齐便让微氏带着吴苓多往侯府走动。 一来二去两个孩子也就熟了起来。
第110章 又是一年长夏 侯府闭府数月, 大门从未开过,就连相府的马车来了走的也是侧门。 家中发生了什么,不知情的下人都只以为将军远征了, 南仲的女儿南歌也只知道父亲去了东方。 侯府里夫人下了令, 不得向孩子提及家主的事情。 从薛地回来寒了心, 她将注意力全部花在了孩子身上, 可偏偏这个孩子学得跟她父亲一样,不喜诗书音律, 喜得是那些男儿拿的刀枪棍棒。 南仲走的时候教了她两套拳,她便每日晨起都要练上几日,后来子淑从薛地回来便不允她练了, 还大哭大闹的, 最后偷偷躲在角落里练。 偏偏连倔强得性格都一样。 心疼不过来她哭闹,连扬芷柔都说她是个学武得好苗子,既然她非要学武, 子淑也不再阻拦,让她认了扬芷柔做师傅。 扬芷柔有一身好剑法,与青衣是同出, 和南仲一身蛮力不一样, 是以柔克刚,以轻巧为特点, 适合身柔的女子所学。 院子内, 褪去了包子时得肉鼓鼓,脸上的轮廓渐渐清晰明显, 也是一位水灵的姑娘。 南歌的拳打的有模有样了, 出拳的时候居然也能惊起微弱的拳风,子淑坐在阴凉处的石凳上看着她出拳的样子, 像极了南仲,放下杯子,心中酸涩,“她若是学得相府公子的半分端庄就好了。” 远山站在一旁,“候女她性格刚烈洒脱,远山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处,比起相府,候女乃出身武将世家,有此也不会断了传承。” 子淑淡漠一笑,“她一...”她暗咬了咬牙。 “将军与夫人好福气啊,有女如此。” 长廊处吴世齐牵着女儿走来,吴苓摇了摇他的手,嘟着嘴,“难道爹爹有苓儿就没有福气了么!” 吴世齐仰头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苓儿当然是爹爹最大的福气。” 吴苓这才将嘟着的嘴放下。 “国相家,父慈子孝,真是羡煞了旁人。”子淑轻声道。 吴世齐笑了笑,领着吴苓走下。 “阿苓姐姐!”一旁打拳的南歌欣喜的收回了那打了一半的手,“阿苓姐姐怎么来了。” 吴苓眯着眼睛一笑,“来找你玩~” 南歌可怜巴巴的望着吴苓。 “哎呀,知道了,我没有忘。”于是吴苓从后背拿出了一个小木食盒,“兰姨做的枣糕。” 南歌迫不及待的接过后打开闻了闻,高兴的转了一个圈,“就知道苓姐姐对我最好了。”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南歌见到母亲严肃的脸便拿着食盒走近,低着头,“母亲。” “往日里教你的规矩,哪儿去了?” “伯母,您不要怪阿歌了,是我跟她说的,我与她是朋友,不用这么拘谨。” 恨不成材的同时,子淑惊叹相府的千金,之前放养在城南什么都不懂,才多久的时间,不仅将繁琐的礼仪学会,就连说话都初具大人摸样了,她教授她音律也是一点就通。 “好了,看在苓儿的份上,便不责罚你,退下吧。” 待众人散去后,吴世齐先前那打趣的笑容也渐渐散去,他继任丞相以来与这个夫人来往极少,之后南仲突然被排挤出朝廷,不得已他才与这个夫人熟络了起来。 聪明人有时候不太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特别是子淑这种清冷的聪明人。 吴世齐望着端坐着的人,他惊奇,这么些年来,容貌与她的性格一般都未曾变过,“事情已经也过去这么多天,夫人比我聪慧,应当能够想明白的,何必为一时之气。” “国相觉得只是一时之气,还是国相觉得休书对于女子来说,只有一时之气?”墨绿的眸子凝视着吴世齐。 吴世齐轻咽了喉咙,“群臣不信任他,连天子都不信任他了,如果您在不信任他,那他真的就是众矢之的了。” “这是他自找的。” 吴世齐不觉得子淑的话无情,南仲的事情他其实也想不通,又或者按他的猜测,让他感到后怕,于是总是在旁劝着子淑。 这苦衷,只是吴世齐的猜测。 “九华宫哪位,诞下了公子。” 帝乙死后,天子专权,一心想要废宗室,子淑这一支恰好也是宗室,忘归楼便再没有替天子行事了。 吴世齐至今不知道九华宫哪位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算是处于中立自保的状态,既不是太师一边,也不是祖伊为代表的九华宫。 但是很显然,天子打压宗室打压神坛太师与少师就处于了弱势,相反的,祖伊,恶来费中等这些天子身边的宠臣就要优势得多。 吴世齐的意思是,诞下的是公子,那么以天子对其喜爱程度,势必又要不顾阻拦立孩子为储君,再由西周传来的母凭子贵,立己妲为后。 届时还不知道朝中又会掀起什么风浪,如今的大商朝堂内部,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你知道的,我不想再插手朝政,也不会插手,天子要如何宠她,都与我无关。” 她曾答应过九华宫哪位不干预,即便她现在心寒,可也还是不愿意用他的生死去博。 国要亡,就让他亡吧,天子都不在乎宗室,宗室又如何会向着天子,他们又不都是那种大义之人。 但是吴世齐不一样,他想要尽力挽救,挽救一下这个风雨飘渺的天下,算是还天子的知遇之恩。 “我知道你想抽离出身,可是,卷在其中,如何独善其身,天下这样乱,受害的最终还是自己,国如果内乱,外患就会四起,将军身为大商的师长,免不了...” “够了!”子淑冷言打断,“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内政还可以修整,还可以控制,然外患一起...战场上刀剑无眼。” 子淑挑起眉头,将茶杯甩在石桌上,茶杯碎裂,“如果你是想来劝我帮你,以及帮他,那么请国相回去吧,风月楼劳累了百年,如今只想好好休息。” 吴世齐深皱着眉头,拱手低声道,“齐,告退。” 又唤了吴苓随他回去,扭头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是夜,王宫湖内的莲花在长夏一夜盛开,宫内传开说是小公子带来的好运。天子大喜,赏赐宫人。 前庭设宴,宴请群臣。又怕酷暑的热风垂着孩子与刚生产完的虚弱女子,便让她们母子依旧呆在了九华宫,等孩子大一点再接受群臣的探视。 夜宴开了好久,菜肴美酒都上齐了天子才依依不舍的从九华宫出去宴厅。 为表自己心中的高兴,他将登基时埋在地窖里的几坛佳酿都拿来赏赐了群臣。 是桃花酿,酒从坛子里倾倒出的时候,让这长夏的燥热风中充满着淡淡的桃花香,仅是闻着就能让人醉,让人迷。 元长俯下身轻声道:“太师与少师等人称病未来。” 子受忘了一眼右侧多处空席,捏着酒杯起身,将那皱紧的眉头舒展开,走到了吴世齐跟前。 “大王。”吴世齐起身躬身。 “先生教寡人制作的桃花酿,真是香醇。” 吴世齐点点头,“去年臣下府中的桃花也开了,故而臣也收了一些酿酒,埋在了树下,等明年就能取出了。” 子受笑了笑,“不仅制酒要向先生讨教,往后寡人的庚儿更是要劳烦先生了。” 吴世齐抬眼,心中有了底,“能教授公子,是臣的荣幸,臣定不负王的厚望。” 这孩子今日才出生,天子就指了国相做他的老师,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吧,吴世齐本想用武庚年幼来推脱,可天子的酒都到了跟前。 拉拢之意,何其明显,太师少师等一干宗室托病不来,天子明显有些不悦,而九华宫那位圣眷正隆,吴世齐既不想触霉头,也不想得罪九华宫那位。 东街镇南侯府可让他铭记于心,天子再如何信任他,他都只是天子的臣,宠臣便是宠臣,天子不喜了随时都可以抛开你。
145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