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仲后撤一步,撇头侧眼,“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话里的意思!” “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南仲低声。 “想太多?”她又不是那女子,怎么知道那女子所想,南仲也不是那女子,她只是亲眼所见罢了。 南仲唇起,未说话。难不成他要告诉子淑,己妲可能是妖帝的转世,而妖帝曾经喜欢着凡人的天子? 商崇鬼神,知有神而从未见过神,所谓修道,不过是修道,他们理解的道只是人道而非神妖,己妲为妖帝一事未免太过荒唐了。 “她或许有所图,但所图绝不是我。”南仲笃定。 丞相府四架的马车停靠在了忘归楼米铺旁边,车架檐角刮着的铜铃发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要亲自抚养苓儿吗?”徐易低沉着声音,一来不舍,二来也是出于担忧。 吴世齐如今手握重权,朝中再没有子川这样的人控制威胁他,苓儿接过去也是安全的,只不过如今吴世齐忙于朝政,把人接进府了可有时间陪伴? “我此次来,就是要接苓儿,让她正式成为我吴世齐的女儿吴府的公子,我会尽量抽出时间,况且吴府离洛宫近,来回也快。” 看吴世齐的样子,许易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了,“苓儿本就是你的女儿,你要接她回去,我没有意见,只是唐姑娘的事...苓儿已经将唐姑娘当作生母了。” 吴世齐紧了紧手,“我暂时不会告诉苓儿,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徐易皱着一张老脸,比起担心苓儿,他更担心吴世齐,当初自己一心要撮合这段因缘,又岂料这唐姑娘是子川的人,又经此一遭,生死未卜。 吴世齐接连看着两个女子离他而去,还不知道如何的心灰意冷。 米铺生意素来好,曾经吴世齐乔装过来的时候总要被人盯着半天,如今他盛装华车出行,是不愿隐瞒身份了。 也是,要将苓儿是他女儿的消息公众。 当年吴世齐带着一个小包子,让西亳的百姓纷纷猜疑,吴府没有表态,又由于吴修的势力将此事压了下去,一段时间不曾让人提起。 如今吴世齐是不想遮掩什么了。 徐易看了看门外的马车,与门口拥挤着的人,“你这般,是要自毁门第啊?” 吴二公子的名声一直维持的很好,宰相的贤德如今也是名声远扬。 “这不是自毁门第,我想好了,今生都不会娶妻。”吴世齐看向徐栗牵着的小女孩,“苓儿就是我的女儿,我又有什么好遮掩的,我不愿再辜负任何人了。” 遂低身向徐苓招了招手。 “你这是何苦呢。”徐易语重心长。 吴世齐抱起苓儿轻摇了摇头,“舅舅不知道失去爱人的滋味是什么,也不会懂世齐的苦的。” 吴世齐抱着苓儿出了米铺。 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离别苦,离别苦,是人,总要离别的,谁也不例外。” 一晃六年多过去,吴世齐抱着她都有些吃力了,“苓儿又长重了,这样下去,可不美了。”吴世齐和她开着玩笑。 然后就被狠狠的捏住了鼻子,“哼,爹爹坏,苓儿以后一定会长得和阿娘一样好看。” 吴世齐轻笑。“当然了,我们苓儿最好看了。” 米铺外围满了,原因是稀客至,不但是稀客,还是贵客。 朱漆金底的马车,除了丞相府有,就只剩公侯的了,而马车顶上的白玉玄鸟,不是丞相的座驾还能是谁的。 当吴世齐抱着小女孩出来的一刻,一切都明了了。 正红黑边绣暗纹的长服让众人一惊,但是没人忘记跪拜,于是马车附近齐刷刷跪了一地原本看热闹的人。 正红与正黑颜色的衣服只有王侯宗室所穿,一般普通贵族除了婚嫁可穿一次,平常时间都不得穿。 “这不是米铺徐老板的孙女吗?” “听说他是徐公徐启明的嫡长子。” “那这个孩子呢,为何丞相会抱着她。” 离马车远点跪着的人,偷偷抬着头在私下低声议论着。 “爹爹,她们为什么都跪着呀~”孩子天真,又养在米铺里,没有世家那种繁文缛节。 “因为呀,他们怕爹爹。” “怕爹爹,那爹爹一定很厉害。” 吴世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放下,“爹爹不厉害,只是爹爹有贵人信任。” 苓儿听不懂吴世齐的话,但还是天真的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苓儿就和爹爹一个姓了,爹爹带你回家。” 这话她是听得懂的,于是洋溢着属于孩子那无邪的笑容。 马车周围相府的府兵把守着周围,跪着的人让开了一条道,吴世齐牵着苓儿走在跪拜着的众人中间。 待一声鞭挞声响,铜靴塌地蹬蹬蹬一阵响后,这些人才敢抬头起身。 “听见了吗,瞧见了吗,这孩子是丞相的女儿,是丞相的女儿啊!” “我就说这个孩子怎么长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这么小的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原来她的生父是大商第一公子。” 这个名称,是沫城百姓私下给吴世齐起的,起初还只有一些人会这么说,久而久之越传越广被默许,于是这称号就变成了当今丞相在百姓口里的称谓。 “可不得了,原来传闻丞相有一个私生女是真的。” “快闭嘴吧你,脑袋还要不要了,竟敢私下议论国相。” 丞相是何等人,虽不是宗室可深得天子信任,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那些人纷纷都闭了嘴。 吴世齐端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 这是吴苓第一次坐在这么宽敞的马车上,都快有她哪个小房间那么大了,匍匐在车窗上侧歪着头望着檐角上摆动的铜铃。 随后坐转身子,手撑在车墙椅子上摇着双腿,小孩子总是不安分的,顺着长椅挪动身子过去,扑在了吴世齐腿上。 “爹爹。” 吴世齐缓缓睁眼,望着扑在自己身前露着的小脑袋,随着苓儿年岁渐长,模子也越来越像子宁,尤其是眉眼间,“嗯?” “苓儿回家了,就能见到阿娘么?”吴苓瞪着一双大眼,迫切的问着吴世齐。 不知道为何看着吴苓这长像极了子宁的面孔,吴世齐想起了唐婉,原本五味杂陈的内心一下就酸涩了起来,鼻头涌上酸意,那如泉流的泪水就止不住了,吴世齐将吴苓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吴苓被他闷在了怀里喘不过气来,吴苓不知所措。可爹爹心口的颤声,“爹爹这是怎么了?”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吴世齐脸颊一滴滴掉落的泪水。 她没看过爹爹哭,但是她自己哭过,她知道人只有难过和生气才会哭,“是不是苓儿惹爹爹生气了。” 吴世齐微松开女儿,一双稚嫩的小手就抚上了他的脸,“苓儿以后一定乖,一定听爹爹的话,一定不再惹爹爹的生气了,爹爹别哭。” 吴世齐俯身抖着嘴,颤着双手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哽咽道:“好,爹爹不哭,爹爹再也不哭了。” 吴世齐从座上起身蹲下,将女儿抱紧怀中,“苓儿就是爹爹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最好的女儿,爹爹只希望苓儿今后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 铜铃声停。 相府内出来一干人迎接。 吴世齐下车后将女儿抱下了车,吴苓迈着小碎步上了阶梯回头大喊,“爹爹,我以后就可以天天住在这个大宅子里了吗。” 吴世齐点头,“当然,这是苓儿的家。” 大门口两列的下人以及新换的管家自然也听过些吴世齐风流事,于是齐刷刷的朝吴苓行礼,“公女万安。” 贵族子弟无论男女皆可唤作公子,不过近两朝来贵族的女儿多唤作公女,天子的女儿为公主。 “二公子,你...”吴世齐虽极力掩饰,可小微氏还是看出了他哭过的痕迹。 “无妨,今后苓儿就要劳烦你照顾了。” 微氏一怔,用着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公子是要把苓儿交给我抚养?” 吴世齐点头,“她还有诸多东西要学,我知道你知书达理,苓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吴世齐知道微听兰与她姐姐一样,自幼饱读诗书,又是贵族出身各方面都懂,相识多年微氏的为人他信得过。 吴世齐言及此,微氏心中甚是感动,似是期盼已久了,“听兰一定尽心照顾公女。” 吴世齐又蹲下,“以后爹爹不在的时候,就让兰姨照顾你好不好。” 吴苓听话的点点头,“好,苓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 吴世齐深深望着女儿,湿润着眼睛轻笑一声,吻上了女儿的额头,柔声道:“爹爹没有生气,爹爹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吴苓遂泛着天真的眸子,“爹爹,是想到了阿娘吗?” 吴世齐唇颤,他和徐易都瞒着苓儿,唐婉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就能再见到阿娘了。 吴世齐无法去回答女儿,无法回答是,可又不愿回答不是再次欺骗她,“苓儿乖,走,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吴世齐牵着女儿的单薄背影,微氏感觉到公子这一年瘦弱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也没有见到过公子笑了。
第95章 又是一年春尽 春尽, 先王忌日,天子下令祭祀,又逢太.祖祭日, 遂延长三日祭祀。 祭祀启用礼器, 开坛。天子亲为祭奠者。 祭司那边将厚厚的竹简册子呈到了天子手中。自他登基以来, 不祭天地, 不祭祀鬼神,河伯, 山神。今是先王与先祖忌日他才准了神坛那边的祭祀。 早在先王在世时,他以嫡子的身份在一旁看着祭祀的场景,祭祀一次兴师动众, 铺张浪费, 且极为残忍,祭祀需要用牲畜为祭祀品,以坑杀活人献祭。 即便那些人都是奴隶, 子受还是认为过于残忍,且他日益发现,天子之权受占卜, 受祭祀巫官的制约。 神坛拥有的权利很大, 神坛手下拥有众多奴隶,足以对军队造成威胁。 子受只打开一眼, 看了看祭祀品就皱眉起身, “去祭司。” 元长不解其意,“神坛那边都会准备好, 何必要主子您亲自去。” 天子骤视他一眼, 元长当即弯下腰,“元长多嘴了。”遂吩咐了众人, 天子移驾神坛。 神坛设在洛宫东郊外的草地上,最前头有一个极大的日晷。 祭司营地也设在此处,离宫墙较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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