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您去吧。她们两有公务。”覃半云主动请缨,让两位大人能去忙。 “有什么公务比殿下的事重要?”晋阳不放心,也想负起保护陈洛清的责任:“侯松是我留下的,还是我陪您去。” “都别争了,我去。”屈婉主意已定,不容她两争。陈洛清在陈洛瑜面前狠话已放,她是真担心春涧宫的黑手会从某个难以预料的方向扑向自己殿下,恨不得时刻守在陈洛清身旁。 “好,婉儿陪我去吧。晋阳,帮我拾掇拾掇。”既出这个门,就不能让人看出朝海公三公主力不从心。 因为是真的力不从心……胃绞痛到她自己都觉得不能再拖。 一顶小轿,两名侍从,屈婉随护,不引旁人注目地去拜访大夫。晋阳找的院子离公主府不远,按照侯松自己的意愿,位置偏僻安静。不多时小轿停于院外。院门没关,陈洛清便略踏入柴扉。她才刚迈步进去,就觉浓烈药味扑鼻而来。院子不大,到处都是药匾,趁着出阳光晒着铺开的药材。侯松佝偻着腰,在药匾里来回忙碌,听到有生人脚步便抬头望去,面露诧异。 屈婉上前,拱手施礼:“可是侯大夫?” “正是……”侯松的嗓音比以前还要沙哑,好像主公的倒台又给她面具遮伤的苍老脸庞添了几分沧桑。“阁下是?” 屈婉侧身,翻手示意陈洛清:“这是三公主殿下。” “啊……”看清陈洛清玉带金冠,侯松面具后的眼睛陡然瞪大,连忙把手上药材放下,在布衣摆上擦净手心,走前几步,佝驼的腰背更弯了:“见过三殿下。” 陈洛清点头举手互礼,请侯松起身:“无需多礼。侯大夫我来看看你。”她挺拔而站,面色明朗,声音清和,一点也看不出强熬胃痛的迹象。 侯松抬头,端详陈洛清,忽地咧起嘴角,脸上沟壑更深了:“三殿下只是来看看我吗?” “这里住着可还习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殿下,是来看病的吧?” “哦?”陈洛清不动声色,背手而站,丝毫没有病态。“我有何病?” 话音刚落,有两股风骤然平地起,都朝陈洛清猛冲去,在她面前撞在一起! “放肆!” 屈婉的大喝振动垂发。侯松的手指停在距离陈洛清鼻尖一掌处。屈婉的虎口已经掐在她咽喉上。 “屈婉,放手。”面对侯松突然凑前伸手,陈洛清毫无惊慌,反而抬手让屈婉放松。 屈婉得令,只得松手,死死盯住侯松,确保有什么危险动作她能瞬间出手。侯松的双手在这短暂停滞后继续向前,小心地轻摸在陈洛清的鼻梁、额头、脸颊。 “我好奇。”陈洛清凝视侯松专注自己的眼睛,不躲不避让粗糙的指腹摸遍自己脸庞。“你也是这样摸在我大姐脸上吗?” “呵……”侯松叹气一笑:“大殿下不会用粉黛遮住病容……殿下不愿以真实病情让大夫望闻问切,我只能靠摸了……殿下,胃痛得很吧?” 陈洛清的病痛瞒不住明眼人,也在冥冥中牵着爱人的心。今晨卢瑛醒得格外早,心神不宁的。心不安就特别牵挂陈洛清。可牵挂只能干想,她不能逃出森严天牢给媳妇添乱。内功修习也遇到了瓶颈。她虽然惦念陈洛清,但总体心绪平和安定,没有突破心法阻碍的契机。 “想再多也没啥用……”她抬头让墙上一孔阳光照在脸上,自言自语:“我媳妇啥时候来呢……” 没等来媳妇等来了早饭,稀饭咸菜窝头和一个煮鸡蛋。这几日伙食有了显著提高,晚饭看得见肉丝,早上还添了个蛋。比起饭食的丰盛,她觉得更奇怪的是送饭的牢头大姐,总是有意无意地偷瞄自己,好像欲言又止。 “我说您有话就说呗。”卢瑛戴着虚拷的镣铐剥鸡蛋壳,主动搭讪牢头大姐。这么多天的老面孔了,她也有心找个人说几句话。从早到晚一个人悄无声息,她快憋死了。 “诶……”听她开口,牢头大姐倒是一惊,犹豫片刻后四下张望,见没人过来终是忍不住,隔着牢门栅栏蹲下,对她堆笑道:“卢女侠,早上吃这些吃得饱吗?” “还行。之前稀饭窝头就能吃饱,现在还有蛋呢。” “一个蛋够不够,要不我明天再给您加一个?” “啊,这鸡蛋是你给我加的?”卢瑛四指顶着鸡蛋,心想媳妇终于想到要给我加餐了吗。 “嘿嘿……我其实有事请教您。” “哦……”卢瑛听明白这鸡蛋不是陈洛清的心意,顿时有点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倾听牢头大姐的问题。“你有啥事?” “您看啊……我就一个儿,他是三代单传啊。我那个儿媳妇呢,啥都好,就是怀不上。你说他们两成亲这么些年了,一直就……” “等等……”卢瑛被她说迷糊了。她儿媳妇怀不上和她有什么关系?!“怀不上?” “就是怀不上啊!” “她怀不上我能咋地?!” “这不是为这个事来请教您嘛!外面都说,三殿下怀了您的娃,说您有妖法……不是,有仙法!您说您和三殿下都是女人,她都能怀上您的娃。我儿和儿媳妇那不就……都靠您指点一二嘛!” 光溜溜的鸡蛋,从指尖摔到地上,咕噜噜滚了一身灰,再送不进嘴里。不过卢瑛的嘴巴长得比鸡蛋还大,咽不下刚听到的晴天惊雷。 洛清……怀了我的……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嘿嘿…… 卢瑛以手蒙眼, 兀自傻笑,心想自己怕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能听错成这么离谱的话。于是她放下手和蔼可亲稳住心神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我就想向您问个求子的法子, 生儿也好生女也好, 只要有个后!三殿下都能怀您的娃……” “我呸!” 震愕之下卢瑛肝胆动毛发耸,吼出心中的地动山摇!这声猝不及防的怒吼吓了牢头大姐一大跳。声音过大,引得远处都有人声起伏, 好像要过来看看怎么回的事。牢头大姐惊慌, 连连摆手要卢瑛冷静。 “怎么了您这是, 我也没说啥啊……我先过去了, 您别生气!不和别人多说哈!”说完她慌不迭地溜了, 丢下卢瑛抡起镣铐哐当砸在牢栏上! “你跟我说清楚, 她怀了谁的娃!” 没人回答她, 周围又瞬间安静下来。卢瑛猛觉胸口沉闷,一屁股坐到地上, 冷汗悄然而下。对陈洛清的牵肠挂肚被谣言搅动, 搅成熊熊燃烧的火石, 轰隆砸在她心里底。 惊, 疑,怒! “呼呜……” 痛苦与焦躁溢出牙关, 内力被心中火点燃,猛烈撞击穴脉, 封锁了语言和回头的路,只能咬牙向前冲!之前她一直修磨心法, 在身体里破关渡劫, 然后瓶颈下突破不了的那股内力在激烈的情绪下开始横冲直撞。卢瑛颤抖地坐正,竭尽所能引导体内之力不要四溢散形, 否则真的会走火入魔。火龙在身体里盘旋游曳,把冷汗烤干,驱走周身寒意,把闭目之下燎成一片荒芜。 “哈呼……洛清……” 眼前一黑时想得都是她媳妇。可人家洛清不是怀娃而是胃痛,正柔弱地躺在侯松的小床上老老实实接受大夫的诊断。 侯松把着脉,一面点头道:“没有太严重的体象,就是虚。殿下好几天没好好吃饭吧?” “一吃就痛,实在是吃不下。”陈洛清脸上不再是强撑的精气神,开口都是疲倦的虚弱。既然侯大夫一摸知症,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奇怪……按您所说,饮烈酒过多后吐血。应该就是伤胃之后的胃出血。殿下身体康健,偶尔胃伤出血本不算严重。休养几天就会好。为何缠绵多日还愈演愈烈呢?” “就因为这样,才请您看看。侯大夫,殿下胃痛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屈婉依旧陪在陈洛清身旁,着急又期盼地盯着侯松。 “屈大人,殿下今日服药的药渣是否带来?” “有带着。” 屈婉忙掏出特意收来的药渣,倒在床边小桌的油纸上。侯松佝下药贴着桌面细看,嘴里啧啧有声:“嘁……温星草、原果……没错……小登干草……金仙儿……咦?嗬!”侯松看仔细了,猛然抬头,欲言又止。 “不妨有话直说。” “是……殿下,药有问题。” “怎么可能?!”屈婉脱口惊喊,扭头对陈洛清道:“每一味药我们都确认过,煎药时全程看着,不可能加了别的东西!” “药是对的,都是滋胃养身的良药。问题是顺序和时间。”侯松捏起一颗黑乎乎的草仁。“比如这颗金仙儿,看它现在的颜色和样子,是特意在小登干草化开后才放,再多熬半个时辰,这剂养胃药就马上伤胃无比。不是精通药理经验丰富的大夫是看不出来的。” “所以喝了药才好不了……”屈婉握紧腰中剑柄,眉目顿立喃喃自语:“御医院的大夫,居然……” 陈洛清沉吟片刻,递个眼色提醒屈婉:“婉儿……” “是!”屈婉明白陈洛清的用意,低喝道:“我马上查!”她喊来门口心腹侍从,贴耳细语下令。那人领命,飞奔而去。 “侯大夫,我的病还能治好吗?” “当然能。”侯松脸上沟壑又深,笑道:“好在殿下服药还不算多。就用这服药,不用先搁后放,一起下水煎,一个时辰后服下,立竿见影。” 陈洛清站起,向侯松行礼致谢:“侯大夫医术高超,我该如何报偿?” “您先回去试试我刚刚说的药方。若无用,我以命谢罪。若殿下觉得疼痛减轻,就再服三剂,彻底痊愈再与我说。” 陈洛清会心一笑:“我肯定会再来。侯大夫愿不愿意入我公主府?”毒手防不胜防,没有个厉害的大夫在身边还是不行。 “侯松不敢以士自居,但也不愿改节而侍二主。我主被奸人阴谋所害,若是殿下能为我主报仇,在下愿竭尽所能为殿下用。” “怎么才算报仇?” “春涧宫覆灭,二公主永不翻身!” 陈洛清听完,转身便走。 “先看疗效。” 回到三公主府,陈洛清即让覃半云按侯松所说如法炮制,然后热热一碗药汁喝下。真是神奇,药才下肚,一刻都不到,胃痛就明显减轻。身体好转,心情立马就轻松下来,她正从覃半云身后桌上的铜盘里偷个糖,还没放进嘴里,屈婉就进屋来。 “殿下,人控制住后还没有怎么审。他就咬破嘴里毒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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