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上有疼痛感,入眼是那扇熟悉的门,按响门铃,宋雪意就会过来开门。 同时掐住江宜胳膊的那双手也会松开。 门打开,年轻漂亮的宋雪意表情惊讶,玄关深处的那扇门也会被打开,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会从粉红色的儿童房里走出来。 六岁的宋卿穿着公主裙,走到五岁的江宜面前。 紫葡萄似的眼睛眨呀眨,歪着头说:“我叫宋卿,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江宜伸出手想去碰时,眼前人影消散。 眼前的房子和宋雪意全都消失,江宜一回头便被扑上来的藤蔓缠绕拖拽。 跌入无穷尽的深渊里坠落。 “姐姐——” 禁锢住身体的藤蔓和黑暗一起消失,江宜猛地睁开眼睛。 从梦中惊醒的江宜急切地深呼吸着,理智慢慢回笼,入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四周安静极了。 江宜眨了眨眼睛,发觉刚刚只是梦一场。 梦境停留在宋卿消失的那一秒,江宜有些控制不住眼泪,她眨了眨眼睛将情绪逼回去:“姐姐......” 她望着天花板独自呢喃。 自从回到宋卿身边,江宜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可梦境却在今天再次重现。 原以为挣脱了梦境控制的江宜再次被情绪反扑,她揉了揉眉心,精神恍惚。 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坠落。 缠绕在腰间的藤蔓拖拽着江宜沉溺在梦里无法醒来。 无比清晰的感受让江宜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如果此刻没有惊醒,那么江宜会在跌落到最深处后,对上宋卿的泪眼。 是十八岁时,宋卿站在安检口外,乞求江宜不要分手时的泪眼。 江宜甩了甩脑袋,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看着搁在身侧的手机,已经被充上电了,入眼是99+的讯息,但江宜一条都没管。 疲惫不堪的身体急需再来一场深度睡眠,可是江宜却睡不着了。 距离宋卿脱离危险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江宜踉跄地下床,打开衣柜拿出病号服,转身进了洗漱间。 单人病房里有专属的浴室,薛静鸢似乎是考虑到了江宜的洁癖,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洗漱过后,江宜的气色明显好多了。 她抬手擦掉眼前被雾气朦胧的镜子,沉眸看着镜中人。 短短三天时间里,江宜憔悴了不少,眼下已经泛起了乌青,是睡眠不足的警告。 但江宜却无心再睡,她将头发吹干,换上病号服后走出了浴室。 床头边上放着好几个保温桶。 有薛静鸢的也有莫淮水的,还有几个不曾见过但印着云九纾店里logo的打包袋。 看样子在自己昏睡的时间里,有不少人来看过。 江宜随意挑出一份,简单喝了几口白粥后就出了病房。 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上了ICU,江宜迫切地想亲眼看看宋卿。 等她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医生刚查完房。 “江医生,您来了?”护士看着眼前穿着病号服的人有些意外,见惯了江宜穿白大褂和手术服,却还是第一次看她穿病号服。 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苍白的脸色和蓝白条纹将眼前人衬得更加瘦弱。 江医生离开病房到现在都没有五个小时,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 “她还好吗?”江宜沉眸看着宋卿,眼睛都不敢眨。 护士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查房记录递给她:“病人恢复的很好,这会子应该要醒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看着江宜此刻的状态,护士有些心疼地叹了声。 “谢谢你。”江宜不记得这段时间讲了多少次谢谢,她跟着护士消毒换上陪护服才进到病房。 似乎是感应到了,宋卿的眼睛轻轻颤了颤,纤长的眼睫睁开,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 江宜被这一眼看得有些鼻酸,她的眼眶迅速蓄满泪。 “醒了,那我就先出去了。”礼貌提示的话被护士咽下去,在江宜面前讲医疗知识颇有几分关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觉。 护士离开了,病房陷入安静。 “崽崽......”宋卿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摸江宜。 江宜半跪下去将自己的脸贴过去,靠上宋卿的掌心的瞬间抬手握住了宋卿的手:“姐姐。” 昏迷了近三天的宋卿第一次睁开眼睛,身上贴着各式各样的仪器,遮住二分之一脸的呼吸罩让她的声音变得很虚弱。 她很努力地想要靠近江宜,可除了能抬起手外,什么都做不了。 跪在床畔的江宜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膝行几步,整个人扑在宋卿的床边。 宋卿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已经被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给吞噬。 可在她手触碰过来的瞬间,还是让江宜感到安心。 “姐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宜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她往前倾了倾,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宋卿的掌心中。 宋卿的手是暖的,指尖贴在江宜的脸上轻轻挪动了几分。 温柔地为江宜擦拭掉了眼泪。 “我...很好。”宋卿的声音被压在氧气罩里,闷闷地:“崽...崽..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 尽管江宜此刻不停地掉着眼泪,宋卿还是看见了她眼睛里的疲惫。 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在此刻被红血丝侵占,眼尾因为哭泣也红着。 如此狼狈脆弱的江宜,除了宋卿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 江宜讲不出话,她的喉咙像是被掐住,只能哽咽地摇了摇头。 “乖崽崽,姐姐很好。”宋卿看着失声痛哭的江宜,也跟着难过。 宋卿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心脏骤停的瞬间里,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那是一个阴冷昏暗的洞穴,宋卿无数次在名为生死门的门口徘徊。 身后那看不见模样的鬼怪声音催促着她快过桥进门,可是宋卿就是不肯挪步。 就在那鬼怪上手来推搡,宋卿意识消失前,有一双手撕破混沌,从天而降将宋卿给拽出那个阴暗的空间。 有了第一次,再后来徘徊在生死门口时,宋卿总是耐心等着。 她在等那双手把自己拉回去。 曾经无数次渴望的死亡近在咫尺时,宋卿突然想活了。 她想活着回到她的崽崽身边,想活着继续那刚刚开始的幸福生活。 所以每当那双手伸过来时,宋卿都会牢牢回握住,挣脱那个阴暗的地方。 “崽崽......”眼眶的泪顺着流淌进发梢,宋卿的掌心都被江宜哭湿了,她无法坐起来拥抱住江宜,只能轻声哄:“不要哭了崽崽,姐姐没事的。” 她的安抚反而加剧了江宜的眼泪。 听着宋卿的声音,江宜攥着她的手一直哭到抽噎。 刚刚喝下去的白粥似乎在胃里面造反,胃部像是横进去了一双手,在里面不断翻搅着,生理性的恶心涌现上来,江宜拼命隐忍着不适感。 “崽崽...”宋卿心疼,可是她除了掉眼泪和抬手外什么都做不了。 紧张下,她的心率也开始波动。 听到仪器声的不对劲,江宜瞬间止住了眼泪猛地转过头。 “我不哭了姐姐...我不哭.....你不要激动,不要......”江宜拼命隐忍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讲话:“不要吓我...不要.....” 现在的江宜根本经受不住一丁点打击,她抬起手,狠狠地擦拭过自己的眼睛,努力挤出笑意。 连续紧绷了许多天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就连笑容里都是勉强。 宋卿眨了眨眼睛,将眼眶的泪逼出去,轻声道:“吃饭了吗?” 想起刚刚的两口粥,江宜点了点头:“吃过了。” “那去睡觉好不好?”宋卿的呼吸变得有些吃力,情绪的波动和讲话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但她声音仍旧轻柔,耐心地哄着:“去重新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睡醒姐姐就好了。” 这种话是七岁的宋卿用来哄六岁的江宜的。 七岁那年,两个崽刚建立了友情,一场春季流感让七岁的宋卿反复高烧,病了快一周不见好。 缠缠绵绵病了两周,在终于退烧后,江宜被宋雪意牵着,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间门来看宋卿。 从来没见过这么虚弱的宋卿,江宜被吓得直哭。 宋卿抵抗着难受,耐心地安抚着哭到哽咽的江宜。 也是用的这样的话术。 宋卿不知道,就是因为那场病。 在小小的江宜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时至今日,种子成树,展开的叶片庇佑到了宋卿。 “好。”江宜知道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她咬着唇点了点头,应道:“我答应姐姐,都答应姐姐。” 宋卿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沙哑了,如果自己再哭下去反而会引起她心悸。 “但我要先看着姐姐睡。”江宜将宋卿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挪到唇边,小心地吻了吻:“姐姐睡了我就去睡觉。” 看着不哭了的江宜,宋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病房里安静了下去,江宜勾住宋卿的尾指,托着腮认真盯着宋卿。 因为药物的原因,半个小时后,宋卿再次陷入了睡眠。 听着匀称的呼吸声和如常的心率仪,江宜将宋卿放在外面的手收进被子,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已经麻了。 江宜抖着腿,踉跄着走出了病房。 现在佩妮她们过来了,得尽快筹办实验室的事情。 沉吟片刻,江宜打开手机给宜程颂发去了讯息,申请批一个医疗点。 刚发过去消息,云九纾的电话就来了。 “姑妈。”江宜哑着声音唤她。 “你这孩子怎么又醒了,我才刚到家啊,给你送的饭吃了吗!”云九纾嗔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别管,网络上的还是生活里的,有姑妈在,姑妈会帮你解决的,你就给我好好养好身体,明白吗?” 连珠炮似的关切语句,江宜握住手机,应了声好。 听筒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一阵争抢。 “宝宝啊,是姑姑。” “你实验室那个医疗点的事情姑姑给你批了,以军区的规格办,需不需要老医生?”宜程颂把电话给抢了过去,轻叹了声道:“有姑姑在,你什么事都别管,好好养自己,不然你姑妈就要搬去医院陪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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