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开书,直接解卦辞:“第三十卦,离,天官赐福,灾消病散,大吉……” 话落,她合上书:“给我看吧。” 丘凉望着宋见霜的脸,心里犯难,这次该找什么借口呢。 忽地,她想到了一个说法。 “咳咳,你也知道相面占卜一类是窥天机,讲究个五弊三缺,我这相面之术更损寿数,所以不能滥用,如果想准确一些,要换一种更高深的方法。” 什么五弊三缺,丘凉当然不懂。 这些个话还是昨夜从那本讲术数的书上看到的,她干脆直接搬来用了。 “什么高深的方法?” 丘凉一本正经道:“摸骨。” 宋见霜默,摸骨? 顾名思义,要摸她……确定不是想占便宜? 她眉梢微挑,语调缓慢地问道:“摸哪里?” 丘凉顶着她审视一般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摸手…指就行。” 这个女人搞什么,跟看色狼一样,她很正直的好不好,都是为了正事。 “哦,你摸吧。”宋见霜伸开手掌,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一旁,心里莫名紧张。 宋见霜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似白玉雕刻,尤为好看。 丘凉看了眼自己的手,嗯,很糙,原主是个做惯了农活的。 她默默吸了一下气,收敛心神。 指腹微凉了一下,便全数化作温热,让人分不清是谁的体温。 她握住宋见霜的手指,低头看向桌面,视线已然失去了焦点,任由画面闪过。 宋见霜抿了抿唇,这是摸骨? 就握着她的手指不动,摸的意义在哪里? 真是白紧张了,啊不对,她才不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 正胡思乱想间,手指被松开了。 丘凉抬头,笑道:“恭喜,伯父会在除夕归家,官复原职。” 宋见霜不由也跟着笑了,官复原职那就是无罪释放,总算是安心了。 见她展颜,丘凉心神微动:“我能不能再求一卦?” 她有点好奇皇帝是不是死于今年冬天,谁还没有个八卦之心了。 宋见霜这会儿心情正好,闻言便点了点头:“摇卦吧。” 丘凉心中默问,皇帝是死在哪一年,而后便开始摇铜钱。 看着熟悉的卦象,宋见霜诧异道:“你这是问的什么?” 上三爻下三爻都是坎,竟是跟文安公主那一卦撞上了,都是最凶险的坎卦。 丘凉心说一声对不住了,张口就道:“我也问家父是否能长命百岁。” 远在宋家村的丘瘸子冷不丁地打了个大喷嚏,谁咒老子! 一听是问丘瘸子,宋见霜没了顾忌,直言道:“要么英年横死,要么疾病难救,你怕是要回去奔丧了。” 没想到这傻子对丘家人还挺惦念,也对,虽不是生身父母,但好歹把她养大了。 说起来她之所以知道丘凉并非丘家亲生的,还是爹爹透露的,那身怀变数之人是龙困浅滩,生来便六亲皆亡的命数。 这一点她也早早就摇卦证实过了。 这个傻子命途多舛啊。 丘凉才不关心丘家人,不说丘家人对原主不好,她本身对丘家人的印象就很差,老夫妻把原主当货物买卖,小儿子还是个想害妹妹的赌鬼,她会惦念才怪。 当时若不是名义上是人家的女儿,不仅被孝道压着困在丘家,还身无分文,她早就远走高飞了。 不过,这一卦是算了,接下来该咋整。 编不出碰宋见霜的理由了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一直到两人坐进回府的马车上,丘凉都没有想到碰触宋见霜的借口。 她盯着宋见霜的侧脸,手指攥了攥,不然说这个女人脸上有脏东西? “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宋见霜原本靠着车窗在看外面,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丘凉一直在盯自己的脸,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傻子就是觊觎她的美色吧,什么更高深的方法什么摸骨,无稽之谈。 丘凉打了个激灵,随口道:“没什么,看你好看。” 宋见霜:“…” 她当然知道自己好看。 用的着这个傻子说…… 丘凉只能暂时歇了心思,回到宋府,看到宋夫人,她灵机一动,总算是有了主意。 从宋见霜身上找不到借口,可以说宋夫人面相有变啊,之后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摸骨,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晚饭后。 宋见霜看着坐在桌前不肯动弹的人,问道:“怎么?不舍得回去?不会是惦记那六百两银子吧。” 丘凉原本没想到这一茬,被宋见霜这么一提醒,当即反应过来,差点忘了,还没说怎么分银子。 “宋大小姐也说了,那是我们的铺子,既然我也出了力,当然要分银子。”未来的她八成是瞎了才会对宋见霜动心,这个女人锱铢必较,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宋见霜心道果然,这个傻子就惦记银子。 她轻笑一声:“别想了,在我收回双倍的本钱之前,你一文没有。” “凭什么你要收回双倍。”丘凉咬牙,这下什么八卦之心都忘了,只想分银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她太清楚了。 当时在宋家村,但凡她身上有几十两银子,早就跑了,还用得着在那里提心吊胆,受丘家人掣肘。 丘家虽然养育原主长大,但也没少苛待原主,是恩是怨,丘凉这个外来者都不打算去纠结了。 只当是和过去两清,但在钱财上,她需要为自己打算。 往后不管是留在离开京城,还是四海为家,都少不了银子。 尤其她并不确定那看到未来的能力是否会一直有,她更不会为此一生待在宋见霜身边,人各有命,各有各的活法。 她图得是自由自在。 没有银子,去哪里自由自在。 宋见霜又笑了:“公平?铺子是我的,我就是公平,丘凉,要不要我提醒你,若没有我,你如今恐怕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 她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泛着凉,似是在重新审视面前的人。 丘凉迎上宋见霜的视线,愣住了。 她穿越以来就装傻,待在宋家村,面对着丘家人,心底压着无边的惶恐,脑子里想的都是银子,都是自由。 当一个人钻牛角尖的时候,往往就会局限住自己的思维和目光,忽略到很多客观存在的东西。 比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宋见霜是救她于水火,对她有恩。 哪怕宋见霜也是另有所图,两人是各取所需,她因宋见霜才逃离丘家,是不争的事实。 丘凉久久呆住,仿佛被困在顽石里许久,陡然被人砸开了一道裂缝,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一方顽石,顽石外面是斑斓多彩的世界。 而她,一直没有看清,也忘了留心去看,去思考。 丘凉沉默片刻,站起身:“我们按契约行事吧,在宋监正归家以前我听你吩咐,待他归家,我们两清。” 言下之意,是放弃了去分铺子所赚的银子。 “丘凉,那家铺子开不了太久,待事成之后我自有重谢。”宋见霜的语气缓和下来。 丘凉已经走到门前,闻言,她身形微顿,脚步停了下来。 宋见霜见状,不由缓和了语气:“我并非要挟恩图报,宋家现在也需要你,其实我们谁也不欠谁,但这种时候,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计较钱财上,抱歉,我方才的语气有些冲了。” “宋大小姐无须道歉,该抱歉的人是我。”丘凉平静道。 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一片昏黄,有凉风偷偷钻进门缝,却使气氛更加沉闷。 宋见霜蹙了蹙眉,她们之间好似是说清楚了,却又好似离得更远了,彼此的联系只有那一纸薄薄的契约。 这种感觉莫名让人不痛快, “丘凉,我希望我们彼此信任,至少在契约时间内是这样。” “你信任我吗?”丘凉的声音很轻,似一缕微风,随后都会散掉。 信任一词,太重。 至少她对宋见霜并没有全然的信任,比如她看相的秘密,再比如那已经看到两次的成亲画面。 宋见霜默,信任是有的,比如她相信丘凉看相的能力,也坦诚宋家的一切,但又没有那么多信任,比如她需要丘凉相助去走那条路…… 这条路有多长,又有多少艰难险阻,她也不知道。 但在这条路上,暂时离不了丘凉。 宋见霜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我需要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对丘凉尚且没有那么信任,又有什么理由要求这个人相信自己呢。 宋见霜不由反思,觉得自己强求了,她们本就是契约合作关系,何必强求。 又强求什么呢。 丘凉了然,不正面回答就是否定,她们之间当然谈不上信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她需要银子,宋见霜需要她的看相之能。 “宋见霜,我可以再帮你摸一次骨吗?”看清了状况,丘凉终于想起自己迟迟不回房的本意。 宋见霜看着丘凉,没有作声,只默默伸出了手。 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慢慢建立,总要有人踏出第一步,才会有第二步。 她没有问丘凉想算什么,只无声应了。 丘凉心底哂笑,眼下倒是不用费心找借口了,她相信今后只要自己提出来这种事,宋见霜就不会拒绝。 这是宋见霜的信任方式。 尝试信任。 丘凉又坐回桌前,隔着一张桌子,握住了宋见霜的手。 晚饭前那一卦,她问的是皇帝具体死于哪一年,眼前的画面徐徐展开。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觥筹交错,舞乐助兴,百官同乐,皇帝姗姗来迟,举杯恭祝新年,殿下跪倒一片,刚饮完酒的皇帝突然口吐鲜血,骤然倒地,三公主看向一人,没来得及出声喊救驾,便被一剑穿喉。 视角一转,年轻的皇子走到龙椅前,傲视群臣,无数带刀的侍卫涌入大殿,将刀架在了众人的脖子上,画面定格在众人惊惧的脸上。 丘凉瞳孔一缩,手指微颤,她在一群人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被刀架着脖子还身穿官服的她自己! “你没事吧?”宋见霜小心打量着丘凉。 这人原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身体忽然晃动了一下,尤其是握着她手指的那只手,抖个不停,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难不成是算出了大凶? 她不仅嫁不出去,还大祸临头? 丘凉抬头,眼中满是惊骇,一定是看错了,她平平无奇一小草民,怎么会当官,还出现在皇宫大殿上,直面宫变!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那个穿着官服的人不是自己,只是长得一模一样,面貌相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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