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希望她不要又爆发一轮怒火。 她喝完预防药,上楼看到空荡冷清的公共书房和休息室,独自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旁放着上次从夹娃娃机里得到的毛绒橘猫。 茶几上放着一本努力看了十几页的《达洛维夫人》。 郑亭林抱着橘猫玩偶失神。 她想起了自己在滨城欢乐世界许愿木牌上写下的心愿,而红丝带系上许愿树后的第二天,这个愿望就宣告破产了。 郑亭林希望自己身边永远有人陪伴。 她太贪心,永远只会召唤分离,这大概是一个自私的愿望。 滨城阴沉了好些天,下旬刚开始时少见地下了一场小雨。 这天郑清给她打了电话。 上次之后,郑亭林忘了把他重新加入黑名单,看到电话时想起,又不免觉得自己幼稚,没有再拉黑对方。 “你打定主意不回来了的话,在京音附中的档案记得来处理一下……刘培那个老家伙扣着的呢,等你真的申上了柯林斯多半不会轻易放你走。” 京音附中大多学生都是奔着出国去的,每届能申上什么名校都是家长们的重点参考指标,郑亭林和郑清想法难得一致,都不想让京音附中拿她录上柯林斯做噱头宣传。 郑亭林答应了回京城音乐附中一趟。 两人沉默下来,上次的难堪历历在目,郑亭林同郑清无话可说,郑清也绝不是会道歉反省的人。 他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音乐,偏偏天资不上不下,这种殉道士般的自我折磨在小郑亭林第一次拉起小提琴琴弓时骤然终止。 可怜可悲,可恨可叹。 或许是重生来和郑清的接触变少,郑亭林对他的怨恨也淡了许多,只是单纯地不愿再相见。 “你要是有空,也回家一趟吧,你从小到大的东西都还在这呢,我没有动。”郑清含糊说,“是我对不住你。” 窗外雨声淅沥,郑清上次来江城时也下了雨。 郑亭林想起了很多,郑清的责骂,从不留情的批评,从来不听她的想法,扼杀她所有可能影响练琴的爱好,包括那只橘色的有着深色斑纹的流浪猫。 她意外于自己记得这么清楚。 郑清的所作所为不止于此,可以说,郑亭林如今的习惯和性格一大半都脱不开他教育的影响。 “无所谓了。”郑亭林回,“那些东西你随便处理吧。” 郑清没有答应:“我都会给你留着的,这里是你的家。” 郑亭林垂眸:“我的家不在那儿。” 说罢,她挂断了通话,两人终归还是没能心平气和结束对话。 郑亭林早就没有家了,郑家不是,傅家更不是。重生时她满怀期待想去谭雅平装修的新房,可到现在一次也没去过,她的小窝愿望落空。 雨声助眠,郑亭林躺在床上时却失了眠,这段时间她总是睡不好。 重生后萦绕的旧梦做得越来越频繁,自从她看清那梦里的人影后,傅令君就再也没离开过梦境。 郑亭林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确实是傅令君,可为什么是傅令君? 最近可以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解释,可之前呢? 玄学。 兴许如果最近她感兴趣的是另一个人,那道光影也就不会是傅令君了。 但比起探索这些问题,郑亭林更忧心另一件事。 梦里的傅令君同她很亲近——有些太亲密了。 郑亭林很不好意思。 但也止步于不好意思,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抗拒。 郑亭林昏昏沉沉睡着,早上醒来忍不住咳嗽,请了假在家继续躺,张姨也没有叫她,于是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傅令君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可郑亭林是个生活白痴。 她掩嘴咳了几声,起身下楼。 手机屏幕上跳出今日江城气温个位数的推送,傅令君连一句“多穿衣”也没给她发。 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停在了十几天前。 郑亭林觉得傅令君可能是真的对她失望了。 星星要熄灭了。 她突然跑上楼,张姨惊讶地要喊住她:“饭菜还剩这么多!” 郑亭林上楼飞快清好必要物品,几分钟后穿着鹅黄羽绒服背着书包下了楼。 她多吃了几口饭菜,又一口喝掉张姨准备的感冒药,说:“我要去京城一趟。” 说完,她没有顾虑滨城惨淡的天色,一身轻便地打伞出了门,坐上了最近一班开往京城的高铁。 列车上,郑亭林望着窗外雨幕,像傅令君一样放空起思绪。 她的决定总是这样仓促任性,但比起后悔,她更怕遗憾。 到达京城西站后,她背着包从人潮中走过,打车到了京城大学正门口。 她知道物竞集训地是在京大校内。 但郑亭林进不去,也不知道傅令君在哪。 这么久来,她第一次给傅令君打了电话,嘟嘟许久后无人接听。 她又发消息,傅令君没有回。 郑亭林有些泄气,想到她这么久没给自己发过消息,悲观的猜测瞬间笼罩了她。 京城比江城更冷,郑亭林戴起连衣帽,手放进口袋,站在门口看着一个个出进的学生,抱着渺茫的希望寻找熟悉的面孔。 天色渐晚,出入的一波波人变多,郑亭林主动询问起物竞集训队,得到的答复都是摇头。 集训队几十人的体量放在高校微不足道,加上和本科生没有交集,想找到熟人并不轻松。 郑亭林只好一边站在门外等,一边不断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路灯陆续亮起来了。 郑亭林瑟缩了一下,连着咳嗽起来,门卫保安过来问她是不是找人,她点头解释,保安也不好意思地表示爱莫能助,劝她进保卫室等。 郑亭林婉拒了:“我再等一刻钟就走了。” 她眼神暗了暗,脖颈凉风沁人,抬头突然见到一丝雪花飘落。 这是京城姗姗来迟的初雪,郑亭林是最早注意到它落下的人。 晶莹的雪丝落在帽子上,落在她的掌心,郑亭林抬头望着夜色中飘然而下的雪滴,注意到暗沉的夜色中有一颗亮星闪烁。 路灯下影子被拉得细长,郑亭林突然福至心灵,转头看见不远处人行道上的熟悉身影。 傅令君顿住脚步,有些失神地望着路灯下的巧笑面孔。 她下意识别开了蒋绘绘挽着自己的手臂。 郑亭林微抬着头,细雪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眼神茫然地看着傅令君,然后突然笑着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还在写Orz
第60章 Chapter 60 蒋绘绘喝啤酒把自己喝成酩酊大醉,以至于她必须挽着旁边的人才不会下一秒栽倒。 脚步虚浮发飘,迷迷糊糊之际,她看到了昏黄的路灯,看到了校门口站在一个人。 是个女孩,鹅黄羽绒服,背着背包。 然后下一瞬,她倚仗的手把她扯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女孩跟前。 蒋绘绘差点绊了一跤,她勉强稳定身体重心,睁了睁眼睛,大舌头喊:“傅、傅令君……” 室外的寒风呼呼,蒋绘绘被吹得清醒了一些。 她听见鹅黄色羽绒服的女生也喊:“傅令君?” 傅令君问她怎么来了。 然后她看见傅令君取下自己的围巾,绕在了女生脖颈上。 蒋绘绘兴奋了一秒,理智开始和醉意昨斗争,然而摇摇晃晃走两步头靠着路灯,很快合了眼。 郑亭林手整理着带傅令君体温的围巾,偏头:“她喝醉了?” 傅令君点头:“是我现在集训队的室友,叫蒋绘绘。” “那你喝了吗?”郑亭林笑着,没忍住低咳了几声。 “喝了一点啤酒。”傅令君回。 两人同时安静了几秒,傅令君终于问:“你怎么来了?” 郑亭林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来京音附中办事。” “办完了吗?”傅令君问。 郑亭林摇头,她便又说:“那明天我陪你去。” 郑亭林轻声回:“好。” “今晚住哪里?” “……还没订。”郑亭林抬头,“我晚饭也没有吃。” 傅令君沉默,想要牵她走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只说:“我带你去吃。” 郑亭林点点头。 “等我一下。”傅令君转身,看向抱着路灯说醉话的蒋绘绘,叫了叫她,见她睁眼立马问:“我帮你打电话,你要喊谁来接你?” 京城的寒风呼呼,细雪拍在她面颊,蒋绘绘眯了一小会儿,总算清醒了一大半。 “这是做梦吗……”她逐渐回神,眼睛定定看向乍然出现的郑亭林,视线落在她脖颈眼熟的围巾上,突然大声喊:“她就是你单恋的神仙对吧!” 现场一片寂静,郑亭林甚至听到了雪花落下的声音。 傅令君回:“对。” 郑亭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绘绘拍手,欢欣鼓舞:“我就知道,不过为什么我也看得到……” 她突然定住,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鹅黄色羽绒服的小巧女生,脑筋一点点转过弯来。 “啊啊对不起——”蒋绘绘猛地叫了一声,捂脸狂奔跑进了校园。 郑亭林望着她慌忙逃走的背影,尴尬散去大半:“……她还好吗?” “应该没事,看来清醒了。”傅令君失笑。 没有了外人,两人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傅令君问:“你在这等我多久了?” “几个小时。”郑亭林含糊,弯腰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我都要站不住了。” 傅令君躬身朝她伸手,揉着膝盖的郑亭林迟疑了一下,搭上手问:“你又没有带手机吗?” “带了,对不起,一直静音,也没看消息。”傅令君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靠得很近,袖口衣料甚至会摩擦在一起,小雪落下两人身上,丝毫未察。 郑亭林又问:“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 傅令君忽地停下,郑亭林比她走快了一步,脚步顿在她前方。 “我也在等你联系我。”傅令君释然一笑,“怕打扰你,怕你厌烦我。” 郑亭林摇头:“不会。” 傅令君:“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郑亭林盯着她。 傅令君一笑,把牵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宽大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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