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傅令君的名字,在实中校内几乎无处可逃。 郑亭林刚一踏进二十班,不少同学一看到她便欲言又止,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和傅神很熟的事在学校都已经传遍了!”安然哼了哼,瞄了她一眼,“听其他竞赛生说,他们在滨城举办学校看到你了。” 郑亭林:“……路过了一下。” “装!”安然气鼓鼓,“你根本没拿我当朋友,还藏着掖着,我太伤心了……” 郑亭林面露窘迫,叹了口气。换做前几天安然问,她多半还能高高兴兴分享,可惜昨晚过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些问题。 安然狐疑地盯着她的神情,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吵架了?” “……也不算吧。”郑亭林自己也有些犹疑。 没有争吵,也没有冷战,但气氛却跌落谷底。 是她伤害了傅令君。 “什么算不算的!该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安然惊讶捂嘴,四下张望,“到底什么情况?” 郑亭林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傅令君要去京城了。” “喔那也是该去了。”安然闻言淡定,“毕竟是要为国出战的。” 然而她并没有被带偏话题,追问:“就这?这有什么好吵的,虽然距离是远了点,时间是久了点,但亲爱的,你要懂事啊。” 郑亭林正生着闷气,这话简直火上浇油:“——我不懂事?” 她费尽心思维持两人关系,给出了近乎极限的让步,傅令君不领情也就罢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安然还要给她扣上“不懂事”的帽子。 郑亭林当然知道这次集训对傅令君多重要,也清楚她将来会在学术上苦心孤诣大放异彩,所以才不希望傅令君继续在她身上花费工夫。 她这只蝴蝶已经扇动了太多人的命运。 傅令君不该把心放在她身上,她应该有更远大的前程。 这些话郑亭林无法和任何人诉说,重生而来的她看待当下总不自觉与上一世做比较,而作为“先知”,她往往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冷静判断。 安然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别恼羞成怒啊。” 郑亭林一口气上不来:“……你可闭嘴吧。” 她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静静。 安然却笑:“其实我也觉得你们蛮不搭的,傅神到底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啊,真是想不通。” “喜欢我很奇怪吗?”郑亭林再次扭头看她,一时间忘了反驳对方的“猜测” 安然挑眉:“没啊,只是意外傅神也这么肤浅,只喜欢好看的。” “……你是在说我没脑子吗?”郑亭林恼怒,“拜托,我也不差好吗,只是不同领域而已!” 这也是傅令君曾经安慰过她的话。 郑亭林反应过来,顿住:“要按你那么说,傅令君岂不是只能找同行。” “我可没说,你脑补这么多激动什么呢。”安然好整以暇看她,“这不是还有善良的、有钱的等等等等。” 郑亭林为自己刚才的反应尴尬,趴在桌上消沉起来。 她刚刚的话其实暴露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辩解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真实的自卑。 郑亭林一直觉得,只有和傅令君一样高智商、并且热爱数理天文的人才配得上她。 即便她在音乐上天赋卓绝,郑亭林面对她也依旧会自惭形秽。 她永远无法理解傅令君的研究,更无法触碰到她的精神世界。 傅令君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做朋友可以很放松开心,但更进一步,就会衍生无限问题。 安然斜睨她一眼,敏锐得恐怖:“我看啊,就只有你总是想太多。” 郑亭林确实想的要多很多,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 “多想一点总是没错的。”她说。 “感情的事,想得再多也没意义。”安然拿出了导师派头,“你才十七诶,别这么老气横秋行吗,喜欢就谈,不喜欢就分,简单点,豁达点,又不是要结婚。” 说着,她反应过来,追问:“我去,你该不会是那种希望一生只谈一次直接到老的类型吧?” 郑亭林:“……怎么可能。” 安然点点头:“确实,你不像,不过我看傅神可能是。” “是啊。”郑亭林终于认可了一次同桌的话。 “诶傅神怎么就喜欢上你呢。”安然瞄她,又重复了一遍。 郑亭林瞪她:“你别胡说八道。” 安然哼哼:“我早就看出来了。” 每次傅令君看向郑亭林时,状态眼神都完全不一样。 郑亭林伏桌抱臂,不再说话。 中午照例和孟思妍一起用餐,她对昨晚在书店遇见郑亭林的事耿耿于怀:“你之后找到傅神了没?” “找到了。”郑亭林答,“你现在周末要看店吗?” “店员家里有事请假了,我正好有空就顶顶。别转移话题,你昨晚一脸失落,该不会真喜欢上傅令君了吧。” 孟思妍惦记着这件事:“你当初怎么拒绝施斐来着的——”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郑亭林斩钉截铁,末了头疼无奈,“让我安静会儿吧。” 傅令君明明不在,却到处是她的身影,郑亭林知道安然孟思妍没有恶意,但还是一阵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她在江城的一切都被浓墨重彩地打上了傅令君的印记。 下午郑亭林终于摆脱二十班的热议,逃进了琴房,贺真言老早在等着,甚至主动帮她把琴房打扫了一遍。 “郑老师,你真的和傅神很熟吗?”练琴到一半时,贺真言突然问。 郑亭林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没好气地回:“不熟。” “好吧,我看大家都说实中和傅神来往最多的就是郑老师你了。”贺真言没好意思说两人同框的抓拍照在表白墙被疯狂磕cp的事。 学习太过枯燥,校园生活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和脑补。 在郑亭林和傅令君两位正主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的高楼在流量日益颓靡的校园论坛建了一栋又一栋。 郑亭林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今天第几次和人强调:“我真的不清楚傅令君的事,不要问我了。” 她继续拉起巴赫小无,柔板被她生生拉成极快板。 晚上放学,郑亭林松了口气,刚庆幸摆脱了可怕的追问,一进门就看到谭雅平在客厅沙发正襟危坐。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回来了。”谭雅平不动声色,面色难看。 郑亭林应了声,打算直接上楼,却被叫住:“现在一点礼貌都不讲了吗。” 郑亭林低头,拿出耐性:“妈,我上楼了。” 谭雅平指了指对面沙发:“急什么,坐。” 郑亭林迟疑,最终还是依顺坐了下来。 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和谭雅平闹僵。 “你昨晚去干什么了?”谭雅平直入主题。 郑亭林:“随便走走。” “我叫你你没听见吗?电话也不接。”谭雅平怒火一点点宣泄出来,“你知不知道昨晚来了多少重要人物?平时你见得着吗,令君这次拿奖,你作为姐姐怎么能临阵跑了?外人看了还以为你们不和。” “那外人怎么看你的呢?”郑亭林反唇相讥。 谭雅平一噎,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令君母家和不少古典乐圈的人物交好,昨晚来了好几位京城的大师捧场,都说了让你来见见,结果你人跑哪去了?” “这是傅令君的庆贺宴。”郑亭林觉得不可理喻,“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宴会横幅海报处处印着傅令君的名字,觥筹交错间却没有人真的在意她。 就算主角不出现也没关系,傅伯诚还要接着和朋友敬酒胡侃,谭雅平还要接着流连会场强调身份。 傅令君拿第一对他们只是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深究也不需要关怀,她就只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符号,是成人们达成自己目的的由头。 谭雅平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季家的人脉上。 郑亭林克制着情绪:“我不需要。” 谭雅平愣住,转而尖刻:“我这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你觉得我不尴尬吗,我这是为了谁啊?” “所以我说不需要!”郑亭林受不了了,“别这样,你尴尬,我也难堪。” 她又想起郑清为了她求京音附中副院长的事,觉得可笑又想哭。 “你们从来都不在意我到底想要什么,用自以为是的‘为你好’来绑架我。”郑亭林紧盯着她,“我宁愿你们放弃我。” 她霍然起身上楼,徒留谭雅平坐在原地。 二楼的书房书桌空了许多,傅令君已经走了。 郑亭林没有送她,甚至没有过问她离开的航班时间。 她把琴盒搁在书桌旁,坐在了傅令君常坐的这张书桌前。 窗外有一棵法国梧桐,树叶已经发黄,郑亭林探身,看到窗边沿落了一片金黄的梧桐叶。 她伸手把它拾起,落叶形似手掌,脉络清晰,郑亭林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它。 傅令君每天坐在这时,会想什么呢,也会注意这些叶子吗? 郑亭林把它搁在了桌上,抽了支笔压着防止吹走,起身进了卧室。 她要把精力集中在当下。 日历张数一天天撕过,一周就这样过去。 郑亭林对时间快要失去了实感,只在察觉到身边关于傅令君的讨论逐渐减少时,才终于确信,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傅令君没有给她发过消息,她也没给傅令君打过电话。 练琴时贺真言问她:“为什么你最近都在练巴赫呢?” 郑亭林之前告诉她最近要准备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 巴赫小无虽然难度也很高,但风格和帕格尼尼迥异。 郑亭林闻言笑了一声:“那我换首吧。” 她拉起了《一步之遥》。 停下时,贺真言惊艳赞叹:“这首超级适合小提琴独奏!我也练过好久。” 郑亭林却摇头:“有个钢伴会更好。” 贺真言想要辩驳,看到对方神情时又住了口。也没有提出自己为她钢琴伴奏的建议。 这一天全国各地正好开始大降温,晚上郑亭林背着琴盒到家时,连打好几个喷嚏,看得张姨直给她冲泡感冒灵。 “傅先生今早到家了,谭女士这几天都没回啊。”张姨看了眼楼上,和她解释,郑亭林点头示意知道了。 谭雅平本来就忙,想要避开她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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