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芸如是想着。 回去的时候,大根爷仨几个走在前头,熊氏董芸几人走在后边,到了曾家小院附近,熊氏吩咐道:“梨花,天色太暗了,你送芙宝娘回去。” 女儿能干,熊氏已经不知不觉地将她归类在可靠的范畴内,开口让她送董芸,仿佛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董芸倒是想拒绝,毕竟这短短一段路,自己还是能走,但今晚一晚上没能和梨花独处,感觉好像还有些话想跟她说,虽然一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于是也没拒绝,口中笑道:“谢谢秀芳婶总是这么关心我。” 熊氏嗔道:“又不是别人,谢什么谢,这孩子有劲儿,让她多走几步路。” 梨花原先也是想着要送她们过去的,母亲主动提出,反倒让她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要和董芸独处,经过一晚上已经趋于平静的心瞬间又乱了起来。 她哦了一声,背着昏昏欲睡的芙宝走在前头,路上很安静,两人难得地都没有说话。 直到进门的时候,董芸把芙宝抱过去,脚下顿了一下道:“你都好些天不过来了,是不是以后都不想理我了?” 梨花心一惊,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但对方话语里分明没有质问,也不是咄咄逼人,好像还带着丝丝的委屈,她心一软,哪里还有什么别扭的心思,急急道:“怎会不理你,只是这几日月事来,身子不爽利,加上割稻子累,晚上就没得空过来。” 董芸是相信梨花的,毕竟对方从来没对她撒过谎,少女一改往日的呆愣,急声解释,这让她原本有些莫名的情绪就这么给安抚了下去。 她嘴角终于不自觉地往上勾了勾,道:“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了。” 梨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院子。
第49章 黑瞎子 回去的路上, 梨花心间的小湖仿佛被风吹起的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向外荡了出去。 素日里董芸与人相处,每每都是唇角带着笑意, 看着亲近,但若仔细观察, 就会瞧见她眼底隐藏着的疏离。 即便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别人要多得多,可董芸对她大抵也是如此,声音轻柔笑意盈盈, 也会说“咱们梨花”这样亲近的词,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今晚上那一句带着些许哀怨的控诉。 梨花脑子里有些混沌, 她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着董芸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和神态, 用一颗不太灵光的脑袋揣测着董芸当时的心境。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董芸会和自己一样。 她嫁过人, 又有了芙宝,她才不会如自己这般,像个怪咖一样,对同样身为女子的人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 秋天的夜里带着些许的凉意,比白天多了丝丝凉爽的风,吹拂着道路两旁的稻草, 发出“沙沙”的声音,虫鸣鸟叫之声夹杂在风声里, 唧唧啾啾,鸣了一路。 梨花心情起起伏伏,想着自己内心的渴望, 想着董芸今晚的姿态,想着自己越发欲罢不能的想冲动, 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惆怅,在某一个时刻里又无端地憎恨起这几日来陡然生的妄念, 要是没有这些,此刻便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要是能和以前一样,一股脑儿地对着她好,不求任何回应也能心满意足了。 可如今自己贪心了,不仅想对她好,还想她有所反应,有所回应。 妄念生,烦恼至。 她要是知道自己生出这般龌龊的心思,会不会恼怒,一气之下和自己断了往来? 想着今晚她那哀怨的眼神,梨花的心又突突地跳起来,妄想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矛盾的想法左右摆动,平日慢半拍的脑袋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等到家门口,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揪了一大把的树叶在手里,揉得不成样子。 熊氏瞥见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道:“怎么了这是,浑浑噩噩的,以前可不是这样。” 梨花这才将心里的事给压了下去,懒懒回道:“能有什么事,困了呗,娘,明日我早起去一趟城里。” 明天就是和左齐约定的练箭日子,而且秋收也即将结束,不剩几天就要去龙威镖局给慕容锦做陪练了。 女儿越发有主意,又能挣钱,熊氏也不敢再过多干涉她的事情,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困了就早点睡,明早是吃粥还是吃馅饼,娘起来了给你弄。” 梨花想了想,练箭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左齐严厉,弄个半天下来,比割稻谷一天都还要累。 “馅饼吧,多煎几个,我带路上吃。” “成,”熊氏爽快地答应着,“那鸡蛋要不要也给你装上?” “鸡蛋先不急,”梨花摇摇头,“明天不去镖局,等去的时候再说吧。” 熊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第二天一早醒来,还在床上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馅饼香味。 外头晒场,父亲和大牛在摆弄谷子,杏花和二牛也才刚起来,在院子里洗漱。 梨花迅速地把自己收拾好,那边熊氏已经把饼子给她装好了。 另外一个灶子熬了一大锅子的粥,配上馅饼和咸菜,好吃又扛饿,能吃上一天。 梨花就着一碗白粥,吃了个大馅饼,这才出了门。 她走得极快,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约定的平顶山,这次左齐来得比她晚,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晒到山顶的时候人才到。 梨花自然也没有就地躺平等着,在左齐到来之前扎起了马步,锻炼自己的耐力。 当左齐抵达山顶,就看到她用功的模样,心里很是欣慰,他从马背上解下一把褐黄色的弯弓丢给了自己的傻徒弟。 “朝廷对武器管制的政策最近有些调整,”他开口说道,“重弓和弩现在是绝对不能私藏的。不过这种轻弓还可以,周边猎户几乎都在用这种。我特意让人改装了一下,虽然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弓弦和弓身都是用上等材料精心制成的,非常耐用,以后你就用这个,打猎防身都是不错的选择。” 梨花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她赶忙拜倒在地,“多谢师父赐弓!徒儿一定会好好练习,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傻徒弟是什么性子左齐还是知道的,摆摆手让她起来。 “这把弓配的箭只有十二支,”左齐继续说道,“箭尖都镶了铁,威力极强,射出去要记得收回来,当然,你也可自制普通的箭配合使用。” 梨花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并暗自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制作箭支。 说完这些,便开始进行训练,梨花也迅速投入状态,在左齐的指导下反复练习拉弓射箭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成数百次的重复练习——抬起、放下、拉紧、松开……在左齐的概念里,只有达成了肌肉记忆,才能随时拉弓随时射击,调整方向也才能随心应手,脱开练习之外的技巧之论都是扯淡。 即便是能吃苦耐劳从不喊过一声累的梨花,过了晌午之后,整个人也累得几乎瘫在地上,但师父不叫停,她也只能咬牙苦撑。 左齐一张黑脸看不出表情,但其实对心里对自己这个傻徒弟是越看越满意,无他,就一个字,稳。 这个小徒弟看着慢半拍,反应方面来说确实还达不到他的要求,但她的心态实在是太稳了,心稳手就不抖,不受外界干扰,聚焦目标,一旦技巧达成,百步之外亦能一箭穿心,对于军队之中的将领来说是个超级恐怖的威胁。 见到差不多,才让她歇了下来。 梨花也趁这个时候把去龙威镖局给慕容锦做陪练的事和左齐说了。 左齐不禁有些意外,意外自己这个傻徒弟居然能入了慕容九天的眼。 慕容九天他是知道的,为人仗义豪爽,黑白两道都要卖他面子,一身功力十分不弱,傻徒弟能够成为他的女儿的陪练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慕容九天对女儿又从不藏私,傻徒弟只要肯用功,自然也是能跟着学到功夫,刚好能弥补自家不能教她近战功夫的遗憾。 于是便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叮嘱完了才道:“今日实战,用你的箭去林中狩猎,我会跟着你,但记住,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相助。” 梨花听到可以实战,顿时跃跃欲试,对于她来说,那些枯燥乏味的训练怎么能比得上实战的刺激! 平顶山的外围并没有太多猎物可供狩猎,于是左齐便带领着她继续深入山林。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入,猛兽的嘶吼声也逐渐清晰起来,这声音比雾隐山还要恐怖数倍,原本满心激动的梨花也忍不住一阵心惊胆战。 而这样的心惊胆战竟持续到了晚上。 时至天黑透,梨花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拖着一头大黑罴从山上下来,左齐没有帮忙,只是指导她做了一个担架,将黑罴绑在上边,远远跟着她,直到她拖着架子踏入了大柳树村的地界。 女儿天黑了还没有回来,熊氏虽然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往时那么焦急。直到一家子踏着夜色从村正家晒坪回来,路上突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拖着个巨大的架子一深一浅地走在前头,同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也伴随着秋风席卷而来,十分呛鼻。 熊氏吓得毛骨悚然,紧紧捉住丈夫的胳膊,几个孩子也缩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却不想前头的黑影转过身来,嘿嘿一笑,叫了一声娘。 夫妻二人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赶忙跑上前去。 这才看清女儿蓬头垢面地拉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面绑着一个大家伙。 大根定睛一看,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闺女……这……这……可是熊瞎子?” 梨花这时候也没了力气,架子一放,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爹真的是好眼力。” 熊氏一听架子上绑的是熊瞎子,也是吓得手脚发软,可女儿都站不起身了,她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上前去扶,“你这死丫头,是嫌命大吗,做什么去招惹这鬼东西——” 梨花靠在架子上,有气无力笑道:“娘……它都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熊氏听到这话,身子总算是没了那么软,大根和几个孩子也凑过来,问梨花可是伤到了哪儿。 梨花摇了摇头,“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就是太累了,没力气了,爹背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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