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小满兴冲冲跑到奴兀伦面前。 看到神采飞扬的得意弟子,奴兀伦紧锁的眉关也舒展了些。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着转向姑获:“蜀州一去可真够久的。怎样?还顺利么?” 姑获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将右掌一展,浮化出八片金芒璀璨的羽毛,凯旋之意已是不言自明。 同袍得胜归来,奴兀伦也甚感欣喜,夸赞道:“不愧是六十四重,真有你的!” “先别急着高兴。”姑获笑吟吟道,“还有件大好事儿呢。” 奴兀伦眉弯一挑:“怎么说?” 姑获摆动指尖,那八片羽毛也随之慢旋:“这八片金羽,是我用八只神乌的鬼元炼成的。八神乌的阴力极强,只要将这鬼元炮制成丹药服下,无须进阶无间诀,功力也能翻上两三番。” 一听说这金乌的功效,分明是解了鬼道的燃眉之急,奴兀伦登时大喜:“如此极好!若能使功力翻番,再多的仙家也不怕了。姑获,你可真是立了大功!” 姑获欣然一笑,将八枚金羽交到奴兀伦手中:“你说,怎么安排?” 奴兀伦稍一思索,提议道:“三个用花信送去,贡给大人。一个你我平分。再三个给小满她们这些能打的。剩下一个,给喽啰们均分罢了。” 她如此安排,并非出于修炼的私心,只因她和姑获是鬼士中的元老三甲,到时候对战仙道,也定是她们身先士卒,好金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才妥当。 姑获亦表赞同:“就这么办。”但心思一转,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那疯子呢?” “她……”奴兀伦嫌弃地拧起眉头。 花不二这厮虽然是九九八十一重无间,但她的性子顽劣疯癫,行事大逆不道,连鬼王大人都敢刺杀,还能指望她冲锋陷阵么? 奴兀伦满不愿将这金羽匀给花不二,但因鬼王私情所致,她身为忠心的下属,也不敢多有异词。只轻轻一叹,说道:“随大人安排去罢。”
第127章 明镜(一) 灵识,梦境。 温苓在梦里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前方是森茂的山林,身后是遥远的水浪。可环顾一大圈,就是不见那条熟悉的赤练蛇了。 “仙祖?”温苓有点困惑,亦有点慌张,“你去哪儿了,仙祖——” 正到处找寻着,忽觉腰身一紧,像被人温柔地搂进怀里。乍一睁眼,便从梦寐里醒了过来。 恍然间,她看到一束朦胧的天光透帘而入,被纱网筛成细碎的金芒。 光芒下笼罩的,却是枕边女人深沉秀致的容颜—— 远山眉,水杏眼,润丹唇,黑红的玉坠儿垂在皎洁的侧颊上。 柔冶的身姿遮覆在同一床锦被下,手臂正向前揽着,将自己拥在药香氤氲的怀抱里。 温苓凝望着咫尺间的秀容,呆了好一会儿神,才确信这光景不是灵识,也不是幻梦。 ……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巳娘的人身,恢复了。 轻暖的晨光里,两人静静望着彼此,曾经朝夕与共,又恍若久别重逢。 回味起昨夜风流,不约而同都笑了出来。 巳娘笑起来,别有一番勾人的风韵。边笑着边凑近芳唇,想与她轻轻一吻。 可温苓调皮地抬起手,抵住了她的唇。 她想起第一次灵识修炼时,巳娘曾说,唯有“功德圆满”,才能重塑肉身。 原来…… 哼。 温苓娇俏地挑起眉梢,半是质问,又半是揶揄:“这就是你的……功德圆满?” 巳娘以唇吻贴着她的指尖,意味深长一句笑答,瞬间让温苓面红耳赤:“圆不圆满,你说了才算。” 心弦乱颤之下,温苓的手指顺着女人光洁的颈项滑过去,反将发烫的唇瓣迎上,与她沉沦在绵柔的药香里。 正吻得如痴似醉,但觉腰身被什么微凉的缠住了。黑红色的尾巴尖露出锦被,在两人枕边摇来晃去,忽然被温苓握在了手心里。 她用指腹摩挲她的蛇尾,幽声问她:“仙祖,你从前说,蛇尾巴是干什么的来着?” 巳娘的喉咙紧了一紧。 美目迷离着,迫近姑娘家的眉眼:“你想拿它干什么?” 温苓笑而不答。粉唇抚过她微蜷的尾巴尖,又张开贝齿,轻软地咬了一口。 巳娘哪里还按捺得住。 ……(不能写) 萧凰收拾好一出门,就瞧见十四霜在石阶底下守着,瞥来的眼色颇有几分古怪。 萧凰心想,昨夜你在温姑娘屋里搞得那些事儿,当我听不见么,还一脸纯真装不知道呢。 她越想越好笑,走到近前,正要开口戳穿,可两个人却异口同声问了出来:“你跟温姑娘……” 话到一半,两个人都愣住了。十四霜指着温苓那间屋子,困惑道:“昨天半夜,那个……不是你?” 萧凰摇了摇头,亦是大惑不解:“也不是你,那又是谁啊?” 正面面相觑,却听那扇门里传出温苓娇嗔的话声:“仙祖,我腰疼。” 而后又是一道风韵十足的女声:“乖,晚上给你揉揉。” 边说着,那扇门边“吱呀”一声打开了,温苓被巳娘搂着杨柳腰,笑语甜言跨过门槛,一抬头便撞见庭院里的萧凰和十四霜,正被这幅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温苓脸色一红,随即讪讪退回屋里,才推开的门又“啪嗒”一声关了回去。留下院子里的萧凰和十四霜大眼瞪小眼,半晌没转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门才又打开了。这次是温苓一个人走出来的,想必巳娘也有点怕羞,又住回她的身体里去了。 虽然温苓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但脖颈处带着蛇齿印的淡红色吻痕,还是向萧霜二人昭示了一切。 她走到二人惊诧的目光里,抬手遮了遮后颈,用仙力平息脸庞的桃晕,又耸了下肩膀:“出发罢。” 边塞。 云霞漫天,草色无垠。 “呜呖呖——” 一大清早,蛮蛮从远方放牧归来。还不及赶牛羊归圈,便望见毡房外头的围栏边守着一抹朱红的身影。 驱马走近,才看清花不二站在木桩子旁,掌心烧起鬼火,正一刀一刀削掉桩子粗糙不平的树皮。 瞥见蛮蛮翻身下马,花不二忙将鬼火一藏,装出一副随意散漫的作态,指着木桩道:“这个……我把你家木桩子修好了。” 哪怕蛮蛮听不懂汉文,她也不想实话告诉她——因为苦巴巴盼着她回家,她在毡房外头修了大半夜的木桩子,十来根木头都削了个油光水亮。 她心虚怕她察觉到什么,又故作掩饰拍了拍木桩子:“瞧瞧,这新打的,多结实……”可未防一紧张,手底下用出了无间诀,“喀喇”一声将柱子拍折了大半截。 “哎哟!”她窘然一惊,俯下身去捡那半截木头。但听身前的蛮蛮“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一只手探将下来,温温软软地牵住了她的手。 花不二心坎里像被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又痒又甜。 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明明自己生前死后历尽风流,睡女人就跟吃白饭一样寻常,此刻却只是握住了蛮蛮的手,竟盛放出姹紫嫣红的欢喜来。 她顺着蛮蛮的手劲儿直起身子,断木头也不捡了,只顾将目光凝在她脸上,直白地赏望那双明媚至极的杏仁眼。 蛮蛮被她瞧得垂下头去,手指也不自在地松开了。 她似窘迫,却也似不舍,虽松开了花不二的手,但还要捏住她的袖角,拉着她往毡房里走。 花不二乖乖跟着她的步伐。 她从后面看她低垂着脸庞,辨不清是怎样的神色。只能看到东方的流霞凌乱洒下,红透了姑娘的耳朵。 燕州,陈家村。 萧温霜三人牵马步行,走在田圃桑篱间。途经一老妇在田中锄荒,萧凰便上前询问:“阿婆,您可曾认得有个死去的后生叫陈奕,许多年前去天器府从军打仗的,他家老母可还住在这村里?” 想必陈奕在老家名声不小,那老妇也很快就想起:“哦,你说那个呆过京城、本事还挺大的后生?那得二十年啦。唉,死的惨呀。他娘也死的惨呀。” 萧凰一惊:“您是说,他老母已经过世了?” 老妇叹道:“就说是呀。他老娘给他尸首带回来没多久,那是没日没夜地哭,眼睛也瞎了,腿也瘸了,身子骨也垮了,没个两年就撒手人寰了。”说着还朝远处山郭上一指:“喏,孤儿寡母都葬在那荒山里了,又没别个家眷照看。这过去多少年,坟包都得磨平了。” 三人闻言,都不免长声慨叹。陈母逝世、线索渺茫只是一回事,这亲耳所听的人间疾苦更令她们悲思万千。 萧凰又追问老妇:“那陈奕生前跟侯门谢家有过什么仇怨,您可曾听闻过么?” 那老妇摇头道:“那后生八百年不回来一趟的,村里谁晓得他结个什么仇,什么怨?什么猴门、鸡门的,没听说过。” 萧凰无奈,拿出银两谢过那老妇。三人沿着村郭又走出几里地,路上见一人问一人,获知的消息同那老妇相差无几。即便是问得陈家母子曾经的住处,去那儿一瞧,也早已被夷平修成了田垄。 “这可怎么办?”十四霜愁眉问萧凰。 萧凰沉吟片刻,叹息道:“去坟上看一看罢。” 荒山里野路蜿蜒,路两旁要么是及膝深的黄草,要么是郁郁离离的松柏。要想在这茫茫山野间寻得一座荒废的老坟,三人心里并不敢抱多大的希冀。 然而进山才走了两刻来钟,温苓就眼尖儿指了指山坡:“哎,那不是有座坟么?” 三人在树干上拴了马匹,纵身飞上陡坡,站到了一小片空地上。 只见三五棵老青松守着两座坟包——坟边摆置了残剩的香烛,散落着几张没烧尽的纸钱,坟头还新添了泥土,瞧来还算整洁。坟前那两座石碑上,正是刻着“天器府陈奕”及其亡母的名号。 “咦?怪了。”萧凰疑惑道,“村民都说,陈家母子并无相熟的亲友,葬在山里无人照看,怎么这坟墓还打理得这样整齐,竟是有人常来祭拜的样子?” “还有这天器府。”十四霜也觉出了怪异,“村里人也不懂什么天不天器的,这名号却是谁刻上去的?” 三人正互通疑问,却同时听见远处传来“嘁嘁喳喳”的细响,似是有行路者踏草而来。萧凰朝温霜二人使了下眼色,三人便默契地跃上高处的岩石,藏在树丛后面俯望情况。 步伐声渐行渐近,该过了一盏茶时分,才见一头青驴从山腰处慢悠悠走来,停在这坟墓所在的山坡底下。那骑驴者系好了缰绳,又拿起驴背上的黄布包袱,费了不少力气爬上陡坡,站到那两座坟前。 临到近处,三人才看清那来人的形貌。只见她身细肩窄,显然是名女子,头上戴了垂纱的斗笠,将面容遮得极为严密。但从她身着的米灰色直裰和白色僧鞋来看,原来是一位比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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