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对秋,夏对冬,并且诗句中一定要有品“屏”字,首联和颈联对应春秋,颔联和尾联对应夏冬;颔联和颈联要求对仗。” 话音未落,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律诗对押韵的要求与词曲之类的不同,首先必须要用平水韵中的一个韵部,一韵到底;且双句入韵,单句不入韵;,其次押韵句的尾字用平声,不押韵的必须用仄声等等。 面对此等刁难的要求,江风落想了想自己准备的诗句,第一轮肯定是用不上了,她不善押韵。 宣三娘依旧保持笑容,对众人揭开了第二项内容:“以往大会都会有飞花令这项,今年自然是会有,不过——” 话锋一转,“今年的飞花令,是由大家传鼓敲击而定,舞台上小厮们一敲鼓,大家就开始传递这支宣州狼毫笔,鼓声一停,拿到狼毫笔的公子就请上台接诗。” 众人皆松下一口气,飞花令是在限定时间内说出含有特定字眼的诗词,对于他们这种日日苦读的学子们,轻而易举。 江风落隐隐感觉有不对,怎么可能第一项如此难,第二项却异常简单。 果不其然,宣三娘下一句证实了她的猜想。 “诸位公子,本朝科举考试范围从四书五经中选,飞花令自是对四书五经中的句子。每轮会选出十二人参与,有三次对不上句子的公子。” 伴随宣三娘说出的一字一句,江风落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很遗憾,那位公子就无法参加第三项活动。”
第65章 辞归去 台下的公子们面色各异,宣三娘暗自嘲笑一声,今日来风月阁参加这诗词大会的,哪个不是为了那功名利禄,入朝封阁? “诸位,我宣三娘也仅仅是认识些字,断然是不会作出如此聪慧的内容,以上的皆出自孔大人玉墨。” 闻言,江风落一瞬间清楚了举办这场诗词大会的目的,她尚未拜官参朝,但朝堂上明摆着的种种,天底下老百姓心里头都有数。 翰林院孔大人,即内阁大学士兼任吏部侍郎,其父乃上一任内阁首辅,深得皇上器重。 当朝科举,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讲究一个沾亲带故;同乡之谊、同窗之情、同门之义。 入了官场,南方的学子不会拜入北方官员门下,北方的学子也瞧不起南方的官员,各类阵营内的官士如同俗家的两兄弟。 见不得一方笑,却又不愿一方死。 江风落是个平民,既无家门,亦无师门,虽和宇文通海同窗三年,她明知他的心思,宇文家有钱,多多结交人脉,于他无害。 今夜,这诗词大会,她是参加不得了。 她是想在主考官面前留个好印象,以求能谋个一官半职,混度余生,但江风落可不蠢。 出了风头,让人察觉到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可万万不行。 原先是想,假设主考官真来了,跟随宇文通海去拜见孔大人他老人家,眼下这个情势,并非她区区一介无背景的书生可参与的。 就怕天子也来了。 去年朝堂接连处理几宗大案,斩首的官员竟有数百人,刑场血流成河,保不定今夜天子也来了。 江风落朝宇文通海低声交谈几句,借着如厕的由头,拂袖而去。 “万岁爷当真是来了。” 札香寒立即用手指挡住了秋辞梦的嘴唇,满脸谨慎道:“妹妹,隔墙有耳,切勿乱语。” “担待了圣人,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秋辞梦反手捏住札香寒的玉指,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之前的消息是,春闱主考官可能会现身风月阁的大会,怎料今夜,宣平侯齐玉宣居然也参加这场大会。 孔大人亲自出试题,这哪是诗词大会啊,如今朝堂正急缺经世之才,想来是天家的意思。 风月阁中的公子哥们,再不通世故的人都明白了宣三娘的言下之意,摩拳擦掌地对大会跃跃欲试。 秋辞梦转念一想,今夜不跑更待何时? 她早已摸清了门路,苑中有一小洞,她身形消瘦,爬出去后再投奔赵雪茶,天一亮即刻动身出京城。 只要离开了京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日日啼歌,迟早会因为年老色衰会被主人遗弃。 手指细细地摩挲着袖边,上好的金丝绸缎,由苏杭地区手艺最精巧的绣娘编织。 忽尔念起韶惜的娘,听闻曾是天下最巧的绣娘。 秋辞梦挪动身子,俯身贴在札香寒的耳边,环视左右,确保无人注意她后,低声对札香寒说: “姐姐,妹妹我身子不适,先且回苑了。” “你莫糊弄我,刚才人还好好的。” 札香寒狐疑地侧目看向这位风月阁最为吸金的珍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辞梦面露难色,蹙起两抹弯弯的柳叶眉,手拢在札香寒的耳边,声若蚊音。 “姐姐,我葵水来了,需回去换身衣裳。” 随即札香寒不再犹疑,压下声音对秋辞梦叮嘱几句,目送她离开。 札香寒虽和秋辞梦含有竞争关系,她倒是想成为花魁,风月阁花魁的名头,比练了十几年的舞更有名头。 札香寒有个心愿,她和韶惜是一同被宣三娘买入风月阁的,等她攒够了银子,她就带韶华一同赎身。 京城名妓,也不过是看贵人眼色苟活的鸟儿,贵人高兴时逗逗赏点碎银;贵人若怒了,掐死一只鸟还需费什么功夫。 大厅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时,札香寒附和着阁中的姐妹,给那些公子哥而喝彩。 “王公子好才情,今年定要高中!” “虎父无犬子,张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哎呀,这诗极好,定能入万岁爷圣眼,李公子不愧出于世家!” 东宛与阁中嘈杂的喧闹声不同,寂静寥落,今夜看守的大汉皆去大厅中瞧热闹去了。 指不定万一哪位主子兴致高了,随意赏赐些东西,足够花销一年。 秋辞梦为避免被人察觉没有提灯,摸索数十次的路线她早烂熟于心,轻车熟路地摸黑走到墙壁旁。 那洞口约莫三尺之长,宽二尺有余,秋辞梦偶然间发现的,许是宣三娘养得那只通体雪白的狗刨出来的。 秋辞梦怀中揣了几叠银票,头上的珠玉饰品工工整整地放在铜镜前的金丝楠木匣子里。 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明亮的月光照映着梧桐树,树影婆娑,似是受了大厅的喧哗,晚风也不禁沉醉于其中。 秋辞梦毫不犹豫地钻进洞口,拼命地朝前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走,只要走了,她就能重获新生。 还剩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马上,身体已经出去大半。 “三娘,秋姑娘呢?怎能不让秋姑娘出来弹琵琶助兴啊!” “对啊对啊,京城一等一的琴音,配上自本朝建立以来最为热闹的诗词大会,何不成为一桩美谈?” “三娘,你莫藏着掖着了,只有秋姑娘的才情能不辱没了李公子的诗,李公子你说是不是?” “诸位同窗说笑了,不过今夜秋姑娘不在场,的确是少了些许乐趣啊。” 宣三娘对此只能连连应该,转身急步上楼揪住札香寒,语气冰冷地问到: “秋辞梦呢?刚我还瞧见你俩站在一起。” 札香寒:“妈妈,辞梦说她来葵水了,回东宛换身衣裳,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刹那间,宣三娘气急攻心,竟是觉得两眼发黑,秋辞梦那小妮子她一手带到大,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她能不知道? 当真是天大的笑话,进了风月阁还想从良,姑且不论谁会娶京城名妓,就单论阁中的姑娘们。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她秋辞梦是当了个清倌,心高气傲,若非她顾念着和她母亲的交情,早就拍卖秋辞梦的摘花夜了。 宣三娘:“派人去东宛一寸一寸地搜,今夜把地皮掀开了,掘地三尺我都要看见秋辞梦!” 宣三娘冷哼一声,死死地揪住札香寒手腕上娇嫩的皮肤,皮肤肉眼可见地变得红紫。 札香寒抬眸偷瞄了一眼宣三娘,强行压住下意识想发出的声音,等待宣三娘撒完气。 没曾想,秋辞梦竟然真的敢跑路。 倒还有几分烈性。 札香寒垂下眼眸,静静地思考之后该怎么做。 秋辞梦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只要韶惜平平安安即好。 风月阁的打手们立刻奉宣三娘命令,举着灯笼和火把,一股脑冲进东宛搜查秋辞梦的身影。 阵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通过地面传到秋辞梦的耳中,一息之前,秋辞梦成功爬出洞口,不料被眼前突发意外的景象震惊。 这桥,哪儿去了? 秋辞梦曾经看过东宛外面,明明架有几座木桥用以运送蔬菜粮食,风月阁效仿秦淮两岸的胭脂楼,傍水而建。 主楼临近官道,次楼和次院皆临近京城的大运河,也方便王孙公子和阁中的姑娘们一同乘船赏江景游玩。 当朝的富庶书香子弟极大地受“进则理学,退则风月”的影响,闲暇时喜好吟风弄月,宣三娘正是把握住他们这群人的心思,投其所好。 “找到秋姑娘没?去那边搜搜!” “三娘说了,今夜找不到秋姑娘,我们全部滚出风月阁!” “这边也没有!哎呦,我的秋姑娘,您在哪儿呢?” 听着不断逼近的脚步声,秋辞梦不禁渐渐地感到绝望,她不识水性,放眼望去全是江面。 算了,人固有一死,落入宣三娘手中还不如她自行了断! 秋辞梦鼓起勇气,起身朝湖面跳去,冰凉的江水瞬间灌入她的鼻喉之内,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反倒沉得更快。 被江水浸泡湿透的名贵衣裳还穿在秋辞梦的身上,秋辞梦慢慢地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顺水向下沉去。 沉吧沉吧,葬身于水,起码落得个干净。 肺腑因吸入大量的水,而导致呼吸困难,秋辞梦渐渐地感到一股窒息,刚动一下喉咙,就被水呛了一口。 突然,不知是谁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唇瓣上附上一片温热,稀薄的空气从她口中传渡到秋辞梦的体内。 她搂着秋辞梦,飞速地朝江面游去,秋辞梦恢复了点意识,几次想逃脱那人的禁锢,却没曾想那人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 很快,那人就将秋辞梦抱到了江边,先按几下秋辞梦的胸口处,旋即用手捏开秋辞梦的嘴,深吸一口气吻了上去。 她凭借着经验不断给秋辞梦渡气,帮助她把胸中积压的江水排出。 “咳咳咳——” 秋辞梦迷迷茫茫地苏醒,眨了眨眼睛,待糊在眼眸上的水雾散去,她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这位救她的恩人,张了张口,却又把话压在心里。
8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