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知没回,几分钟后走下了楼,“一起去吧。” 院里前些天就停了辆白色奔驰,祝春知却很少开。况且家离超市并不远。 雪昨夜就已停了,薄薄的一层,到下午路面上不见任何白影。 齐疆牵着齐琇的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望祝春知。 浅绿与黑色交织的羊绒围巾围着面,那人美得跟用新雪砌出来的雕塑似的。左手腕戴的银镯起落间闪光。 入门时齐疆用身体挡着玻璃门,一边撩起厚重的门帘等祝春知过。 然后到门口推了两辆推车,将一辆滑给齐琇,说:“你帮祝姐姐推着。” “好!”齐琇欣然应允,双手扶着推车的把,“姐,我就走在你身后哦。” 祝春知补充了些生活用品,又往推车里扔进许多给齐琇买的零食,然后便是漫步目的闲逛。 在波士顿的时候,她总怀念着超市的烟火人间气儿,能让她回想起过去和祝如敬一起逛超市,总被她牵着手的温度。 正愣神着,齐琇推着的小车忽然歪斜向着摆列着小瓶饮料的货架而去。 祝春知忙伸出手去抓,意料之外的触感。 那是一双稍有些粗糙的手,指节修长。 关节处有细茧。想来齐疆就是用这双手将院落弄得有声有色,如同专人打理的那般吧。 在这双手下诞生了一把把轻巧的椅子,一簇簇春花夏草,一树树蓬软的绿风。 祝春知抬头,看见了齐疆显得惊慌的眼神,于是慌忙撤回自己那只显得有些尴尬的手。 从超市出来后,齐疆说自己要先去拿个东西,让齐琇跟着祝春知先回槿合街。 还把祝春知所买的东西自己提了去,说:“我拿回去,你们路上小心。” 祝春知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齐疆将一个盛着落日晚霞的橙色蛋糕摆上桌,还做了几道大菜时,祝春知才明白。 她笑着问:“你生日吗,18岁?” 齐疆腼腆极了,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又说:“不要给我买东西,我们住在你这里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行,知道啦。”祝春知的目光紧盯着桌子上一道, “走个流程?”作势欲唱生日歌。 可只张嘴却并未出声,还是一旁齐琇大声起了个头,祝春知才小声跟唱。 黑暗中她恍惚想起,自己很少过生日,上一次正经过生日,还是和赵澜争在一起的三年以前。 齐疆许愿时先偷偷瞟了祝春知几眼,见她似陷入过去中,心下许了愿: 不要让她落泪。 第二天祝春知还是给齐疆补了礼物,是个不足十克的许愿石的金子,用黑色编绳坠着,倒也衬人。 齐疆拗红了脸扭着头不愿意收:“太贵重了。” 祝春知尚未交付真心时惯用的礼物,金子的克数视对方地位而定。她当然不会认为齐疆值得她多花些什么心思,只是随手翻出来了件未送出去的小玩意而已。 “怎么,难道等我过生日时你不送礼物吗?”祝春知脱口而出问道,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已经不过生日了这件事情。 齐疆对着齐琇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领会到她的意图,问:“姐,你生日什么时候?” “到时候再说吧。”祝春知应付过去。 齐疆郑重地将吊坠握在掌心,然后垂下头戴在自己脖子上,复又用手摸了摸,笑着回:“我知道了。” 反正她总会知道的。 夜晚回房看,桌上又摆着两个包装华美的礼物盒,打开来看,其中一件是亮闪闪的水晶球,里面是棵造型别致的圣诞树。还有一个化妆品套盒。旁边贺卡上有机打的“生日快乐”四个字。 正疑惑着呢,陈怡然打来电话,说:“生日快乐啊,礼物收到没,我在外地回不去,就叫了个跑腿。” “收到了。” “那就好,还有事儿,我先挂了啊。” “嗯。” / 高三上学期期末开家长会时,齐疆在祝春知门前踌躇好久。 她怕祝春知去,于是便忸怩隐瞒着。 可偏偏侯老师打电话通知了祝春知。 于是祝春知好整以暇地透过窗户玻璃看齐疆踌躇。 待齐疆好似下定了什么心思往楼下去时,祝春知自屋内推开门。 齐疆回过身来,支支吾吾的。 “要我去吗?” “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 “哦……” 祝春知看着齐疆越来越涨红的脸,觉出了逗闷子的乐趣。 因为原本的教室之前做了考场被锁住了,侯老师一时没找到钥匙,于是家长会地点被安排在了对过的音乐教室。 她们到的很早,音乐教室里摆放着两架钢琴,祝春知见齐疆眼睛亮亮的,充满期许和追忆。 将她按坐到黑色皮质宽椅上,“去试试吧。” 浅绿色的窗帘外的雪簌簌落着。消防通道大门的蓝铁皮透过熙熙攘攘的雾气模糊映照。 清透,冰凉。 室内则是因着齐疆的钢琴声一片春意蔓延。 齐疆穿着高领白毛衣,不像同龄人那样含胸驼背,她永远是笔直的姿态。眨着如落羽的眼睫,指尖行云流水,面上透着股气定神闲。身前那黄金吊坠晃荡着惹眼。 祝春知重新打量着齐疆,分明是出身很好的家庭才能培养出的孩子。 正出神想着,齐疆回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好似温柔的春水碧波。心旌摇荡。 祝春知淡笑着,眼神故意转开去。 音乐教室中陆陆续续坐满了家长,侯老师便让学生都出去,自己用凳子抵着门。 齐疆从窗户外递过来本地理书,示意她凳子凉,垫着坐。 祝春知接过后拿在手里,随意翻开来看,里页的几处涂鸦很惹眼,像是写了人的名字,怕被发现似的,又叠了多层荧光笔的痕迹。 祝春知懒得去辨识,只是在书的扉页右下角随意写了句“新春进步!” 散会后,祝春知看了眼发到自己手机上的成绩通知单,又抬头看到乖乖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齐疆,忍不住上了手揉她的头,“这次考试有很进步嘛。做得好啊小齐疆。” 齐疆预感到祝春知会对她说些什么,于是早早按下了录音笔的键。 可她从来不敢想会逢到她这样对待,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羞涩自心内跳动的东西而来,沿着血管呈上了她的面。 滚烫极了。 她好喜欢她,喜欢得艰涩极了,却也幸福极了。 “别……”齐疆往后退着。 姐姐。请别再这样靠近我。我怕那些欲念倾巢而出。 ----
第12章 会开花的云 祝春知的书桌在靠近阳台的位置,在夏天时,窗外有三分枝叶伸进来。 如今已是一月的末尾,连着下了两天的雪,空气中除了冷气仿佛还有死寂。 齐疆的到来打破这样的平静。 她推门时,看见祝春知正举起一沓资料挡住侧脸。自一树白掌叶子间探头看来人,叶的颜色像油画的绿,一支直挑挑的茎斜簇出来,拥挤出利落的白花。 更衬得祝春知的面容胜玉。 “怎么了?”齐疆笑着问她,因着昨天祝春知对她的动作,她居然敢大着胆子伸手将书压下了,看到祝春知皱了下眉头。 “有光。” “什么?”齐疆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祝春知侧目过来,向后半斜着倚到靠椅后背,一只手臂搭在靠背上。然后她轻轻抬了抬下颌,“那边房子,玻璃。” “哦...哦......。”齐疆也看到了因她换了动作转而映照在祝春知脸上的白黄光亮,远处建筑物的玻璃竟能反射这样遥远的光。 “我做完了数学和英语的卷子,你想吃什么?” “口蘑蛋汤。” “豆角还是干煸?” 祝春知笑,点头道:“对。” 吃饭时齐琇的腮帮子被饭撑得左鼓右鼓的,含糊着说:“姐,我们一起去市中心逛一逛吧,我姐姐说八点钟有打铁花的呢。” “我不用了,你们去吧。” 见祝春知虽然嘴上拒绝,但却不是那种直直的坚决。 齐疆就明了了,要拉上她。要与她一起共享这个世界之中值得的东西。 于是冲齐琇眨了下眼睛,齐琇欢欣地拉了下祝春知的衣袖,那双大眼睛眨啊眨地请求:“求求你了,祝姐姐。” “好吧。”祝春知松口。 “好耶!”齐琇高兴得如同跑步得了第一名那样。 打铁花这样的民俗活动西州也算常有,从平京回来后,祝春知每回心中说着想去看一回,可身体却疲累地一次也没去过。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的。 哪能每一次都有下一次呢,生命或许只是须臾。 祝春知刷盘子之际,忽听到屋外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透过窗户向外看,是齐疆正在用工具把储物房屋檐下凝成的冰柱子砍掉。 脆泠泠的冰碎了一地,晶莹四散。 齐疆借着梯子,三两步攀到房檐旁的高处,取下一支“冰魄神剑”时笑容得意而张扬,专门跑到厨房递给祝春知,“给你一把宝剑。” 祝春知十分赏脸地接过,拿在手中比划了两下,透明寒凛的冰柱在她手中,倒真如闪着寒光的名剑一样。 “姐姐我也要。” 齐琇没因为齐疆先给了祝春知而生气,反而是齐疆自己意识到了顺序有问题。 “好。”齐疆甩甩手上留下的水痕,轻轻摸了齐琇的头。 那辆奔驰被搁置,去市中心的交通方式依旧是11路,况且如今临近年关,西州市早就被堵得水泄不通。 走到一家奶茶店门前时,两个店员忽然从里面蹿出来,拉堵住了齐疆。 其中一位叫徐薇的是齐疆在浮若镇就认识了,她拉过齐疆的衣袖,热切地喊:“呀,这不是柱子吗,进来喝杯?” 齐疆浅笑着,回头用眼神征询祝春知的意见。 祝春知颔首。 坐到茶椅上,齐疆在手机上细致地给祝春知介绍招牌。 “就这个吧,不另外加糖。”祝春知指着一款果茶道。 “柱子,你要是对着客人也那么细心,咱几个早发达买房了。”徐薇道。 “什么啊,不是你们说手要断了嘛。” 齐琇举起杯芋泥啵啵,好奇地问:“为什么叫姐姐柱子呀?” “前年寒假你姐姐在这儿打工,临开学时被店长拉着不让走。” 另一人模仿当时的情状:“柱子,柱子!!没了你我可怎么活的。”语气没有丝毫夸张。 自齐疆来店后,每天光排队来看她的都得买个几十上百杯。 爆单那天,店长望着一屋子叫苦不迭的店员无奈道:“把齐疆调后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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