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陵山来执法,无非是找出与此事有牵连之人处置,万万不会如此悍然的直接灭宗。 惋惜者有之,痛恨其毒辣者亦有之。 但见过那位六弟子在大比中展露实力的修士们,更为惋惜的是,仙洲巨擎陵山剑派自此一下损失两位弟子,其中还有位已经是分神境界,这无疑是整个仙洲的损失。 最后从绘卷中出来的四人,依旧住在陵山,绘卷中众人历经生死,早已不是寻常的情谊了。 顾一城在失魂了数日之后才想起来,无殊曾交代过她一句话。 “令生?” 长光道人的弟子中似乎也不曾有个叫令生的。 她向陵山掌门吕简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陵山现在确实有位叫令生的女子。 自韩凝光分神成魔,那块她修为凝成的玉钥便化成灵气弥散了,悟法殿无玉钥不可入,令生便被逐出了悟法殿,回到了无殊的小院中。 蛟童将这几日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她,那向来情绪寡淡的人忽而一蹙眉,整个人的气势也由一池秋水化作惊涛骇浪。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时间悄然离开了陵山。 一夜之后大雪纷扬,顾一城寻到观云峰时,惊风铃被沉沉的白雪覆盖,半分响动都没有。 此处仿佛是无人居住的荒院,一点人气也感觉不到。 如此景象,顾一城心中又是一凉,她始终无法相信,那般耀眼的人会忽然从仙洲消失,半分踪迹也不曾留下。 可无殊切切实实是众人亲眼所见跌入万丈深渊。 山河绘卷毁了,连再次入内寻找她的机会也不给众人留下。 凤云卿拐入山道行了几步,前方便有一翩然青年缓缓走来。 青年面容干净清朗,梳理整洁的发髻上插着一根与凤云卿同色的玉簪,飞鹤云纹的素然道袍在一行一动中翻飞。 “师妹。” 青年走近了,唤了一声:“护山法阵动荡,你来查探了许久,可是发现了什么?” 若无殊在此定然难以相信一向邋遢的师父在千年前竟是这样一幅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便是连言行举止都彬彬有礼,与那坑蒙拐骗人见人躲的执法长老陆长光简直天差地别。 “是位误闯山门的小女修,她身受重伤在我竹舍休养。” 凤云卿想了想,还是没有将无殊的身份说出来。 “不是鬼域偷袭便好。” 陆长光点了点头,凝重道:“鬼域口口声声要我仙洲归还鬼域神图,可谁听说过此图?如今仙洲不太平,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二人并肩前行,凤云卿忽然说道:“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仙洲真的藏有鬼域神图?” 陆长光先是一怔,接着不在意一笑:“闻所未闻之物,谈何藏匿,若仙洲真有神图,早已找出来交还鬼域了,何至于聚在此处商讨应对之法,依我看不过是鬼域无中生有罢了!” 凤云卿秀眉微微一蹙,果然无人相信鬼域神图之事。 她试探道:“若有人故意挑起两域之战,藏了鬼域神图,我们岂不是要中了圈套!” 陆长光停下回过头看她,狐疑道:“师妹,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凤云卿沉默片刻,如实道:“师兄,我方才救的那位小道友说神图就在我仙洲,若我们举全宗之力去寻回,或许便能阻止鬼域侵犯仙洲的势头。” 陆长光轻视一笑:“我知道师妹忧心鬼域侵犯之事,但神图之事未必是真的,如此耗费精力去寻图,难保不是鬼域的阴谋,我等再商讨别的计策罢!” 凤云卿沉下眼,看来寻图之事只能由她一人去完成了。 行至大殿时,她看着殿中一众长老,忽然便不想进去了,鬼域只要图,其它一概不理,这般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计策,最后一场大战还是在所难免。 她道:“今日师兄主事吧,我尚有些私事未曾处理,便不参与了。” 陆长光不曾多问,只叮嘱道:“那你去罢,万事小心,莫要轻信他人。” 凤云卿回到竹舍,无殊还在沉睡,胸口处血迹晕染,似乎刚刚又淌血了。 她叹了口气,将无殊衣襟轻轻掀开,掏出颗丹药来,以双指碾成粉末细细撒在上面,直到覆盖了那半寸长的伤口,才停了下来。 丹药化在伤口中,无殊不安蹙着的眉缓缓舒展开。 伤口并无奇怪之处,但不知为何一直不肯愈合,只能以丹药续养。 凤云卿见无殊如此状态,便打消了等她伤势好转的念头,独自飞下山峰,寻到镇道江。 无殊说鬼域神图被发现在天岳镇道江,江水相连,她没理由去探查天岳的镇道江,便打算在自家陵山脚下先探查一番。 江中道义淳厚,落下时便能感受灵气在周身缠绕。 江畔零落着几位悟道的陵山弟子,见她落下来,齐齐躬身一礼,便又坐了回去。 她自江畔前行了许久,缟素道袍在江风中一抖,人如一支白色羽箭扎入了江水中。 江水百丈之深,她潜入江底时便发觉了不同寻常之处。 江底道义远没有江面来的浓厚,这却是奇怪了。 而这江底的水也带着些沉黑之色,失了原本的清澈。 凤云卿顺着江底缓缓前行,灵识散开,水中物什尽数纳入眼底,小至一株随水飘荡的水草,大至巨石无一能逃脱她眼底。 但并无神图踪迹,她想难道非要去天岳才能有所收获么? 当下便冒出个堪称怪异的念头,就顺着这水一路寻到天岳去算了。 流动的江水仿佛探知了她的意图,忽然急速的流淌起来,水势不消片刻便搅得江水一片浑浊。 她散出去的灵识仿佛被人蒙住了眼睛,什么也探知不到了。 至此她心中忽然便确信了,镇道江中果然有异常之处,收回了灵识,倔强的继续前行。 竹舍里的无殊,双眉紧紧拧着,似乎在睡梦中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乌云沉沉的天际,陡然炸响一声惊雷,接着竹林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被雨水洗刷的竹叶颤抖着,无殊猛地睁开眼,朝窗外看去。 “原来下雨了!” 她呢喃一声,想起梦中回到了镇道江底被那神秘尊上抽去灵魂时的痛楚。 那人究竟是陵山何人呢?有着这等抽人生魂的能力。 推开门,雨势不减,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溅起一颗颗水珠。 不远处高一些的山峰上,白色的建筑在雨势中朦朦胧胧的。 无殊想了想,那边应当是陵山大殿的位置。 “如今师父与长老们应当就在那里吧!” 她很想看看小师叔口中,那整洁严谨的师父究竟是什么模样,到时候回到陵山也好去揶揄揶揄她那位不修边幅的师父。 天幕渐沉,雨势越来越大,无殊转身回了竹舍,胸口处的伤许久不曾有感觉,她看了看,发现是被重新上了药。 置身千年前的陵山,分明如此熟悉,却是像个陌生人,还好有如此温柔的小师叔愿意相信她。 陵山真是从始至今都是一群极为善良温柔的人啊。 她在竹舍里等至天幕完全落下,也不见凤云卿回来。 当下便觉得不对劲,若师父曾说小师叔在无人相信她的时候也敢独自寻图,那现在她定然已经去了! 想到此她暗怪自己太大意了,青色的身形如一把青峰剑没入雨中。 虽然不知小师叔到底什么时候身死的,但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出了差错,她便要痛悔一辈子了。 她容不得一丁点差错和变故。 夜晚的江水中散发着点点荧光,几条粗壮的植物根茎在眼前蜿蜒着。 凤云卿侧目看过去,那几条粗壮的根茎动了动,仿佛她惊醒了什么。 有苍老的声音在江水中传来:“何人?” 凤云卿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这尊上闭关之地。 她拜道:“凤云卿扰了尊上修行,还望尊上勿怪!” “你深夜在这江水之中,所谓何事啊?” 幽深漆黑的洞窟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尊上的声音传出。 尊上究竟是陵山何人已经无人能说清楚,只是历来受陵山敬重,似乎与陵山开山祖师有关。 即便他身份模糊不清,但尊崇他的思想一代代传下来,到现在也无人去追寻过。 “鬼域欲犯我仙洲,弟子在找解法!” “哦?” 片刻的静默之后,那洞窟里又传出声音:“可有眉目了?” 凤云卿摇了摇头,又觉得老者看不到,回道:“只有一道线索,还不知能否找到。” 她又问:“若此战无解,尊上可会出山助我仙洲?” 洞窟里传来老者叹息的声音:“我自沉江底修行,得道之日方能出去,此劫须你等齐心度过,我也只能略施援手,不能参与。” 凤云卿一拜:“弟子打扰了!” 洞窟中久久没有声音,凤云卿起身看向江面,半点光亮都没有,她在江水中的时间已然待了许久,也不知那竹舍中的小师侄如何了。 就在她起身飞向江面时,漆黑的洞窟里忽然发出一阵幽蓝光亮来。 沉寂在洞窟乃至四周的粗壮根茎仿佛活了,倏然朝她缠了过来。 随着根茎回缩,她穿过层层枝蔓覆盖的洞口,落在了洞窟中。 几乎铺展整座洞窟的星象阵盘上,盘坐着一具仿佛死去多年的白骨。 凤云卿在惊骇不解中俯身,恭敬一拜:“凤云卿拜见尊上,尊上召我入内可是有事要交代?” 漂浮在江水中的点点荧光像受了此间的牵引,缓缓汇聚在洞窟内。 枯骨上渐渐浮出一层布满褶皱的人皮。 干瘪的脸上,一双眼睛浮出精光,看不出丝毫表情。 “你在找何物?” 凤云卿惊疑,尊上如何知道她在找东西? 39.然今日故人何在? 雾霭沉沉的江上,一道青光直入江水,焦急的寻找。 激流撞上胸口,散开一抹红色,在沉黑的江水里晕染开来。 无殊在陵山巡视一番没找到凤云卿,便猜测她定然是入了江水,一路追寻来。 幽蓝阵盘上的阵纹毫无预兆的化作一幅奇异的图纹。 盘坐在阵盘上的尊者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干瘪的面容快速划过一抹诧异。 凤云卿恭敬的站在原地,眼神落在那星罗棋布的阵盘上。 静默了许久之后,老者回过神来,幽幽道“原来是个残魂之人。” 无殊只觉得一道窥视的目光在周身扫过,霎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在那道目光收回之后,她顺着抽离的目光来到了洞窟前。 心中隐隐觉得熟悉,直到那覆盖洞口的藤蔓自行挪开,她入内便看到了一身缟素的凤云卿。 微微松了口气,她看向阵盘上的老者,心道果然是这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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