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生淡淡颔首,凝重道:“你去罢,我在此为你护法。” 蛟童肃然看她一眼,飞身而下。 冰雪消融的水在山脚下汇集成一条细流。 令生的眼神追逐着向东而去的水流,清冷的面容上凛然肃穆。 自千门大比匆匆结束到现在,已过去半月时间了。 想到无殊,内心无端升起令人慌乱的孤寂。 听说她就被埋在了这古城遗址之下。 记忆回到刚化身时,小小的人儿蹲在海边,困惑又认真的琢磨着道是何物。 观云峰上,她说:“待大比结束,我随你同行,也去看看这世界的有趣之事。” 故人之言应犹在耳,然今日故人何在?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茕茕孑立在青山之巅,高洁又落寞。 40.鬼君! 许久之后,静谧的古城之中,龙吟声响彻天际,一条遒劲粗壮的龙身自废墟中一飞冲天。 碧空之上的云层被搅弄的四下翻涌,紫色的电光与雷声轰隆隆地传来。 蛟童融合骨相化身成龙,激动的在天际盘旋游动。 令生抬眸,眼中的凉意化开,露出一抹笑意。 疯够了,蛟童缓缓游离下来,身形较之前的蛟身大出数倍,一张龙脸峥嵘岿然。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摄人心魄的凛然之气。 “令生,我化身时震碎了古城遗迹,露出了地底隐藏的通道,我感受到那气息阴沉冷冽,似乎连通鬼域,若你真的无法放下,不妨去鬼域寻上一寻,仙洲无轮回,千年之前却并非如此,她若真入了那道时间乱流,但凡还余有一缕魂都是要入鬼域的。” 令生表情微微一变,似是被这提议勾起了希望。 “也好。” 她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之后,转身飞入古城遗迹中。 黑龙金色的竖瞳掠过一抹不舍,尔后化身一黑衣少女追随而去。 令生诧异的看向追来的少女,困惑道:“你要随我一同去?” 少女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我想去却去不得,生人难入鬼域是如今天道的法则,你既超脱天道法则之外自然想去哪便能去哪儿,我若要去必得舍了这一身龙骨以魂态才行。” 她抿了抿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才刚化龙还舍不得。” 令生温和一笑,“那你便回北境海等着我,不管寻不寻得到她,我也会回来。” 少女重重点了点头,看着令生跃入地底通道。 她在一旁的碎石上坐了下来,与令生分别,倒也不急着回北境海。 或许一会儿令生又回来了呢! 没意义的撇了撇嘴,她以手撑着下颚,看向变成废墟的雷域古城。 她继承了龙族的骨相,也继承了骨相上的记忆。 蛟身若要化龙必然得寻到龙族的骨相,也就是龙身死亡之后留下的骨架。 代代传承,到现在她已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位龙族了。 记忆里,佛宗没落,仅剩的几条真龙隐匿在这座雷域古城。 后来有位大能修士游历到此,以强悍霸道的手法将这城中真龙斩的只余一条,囚在山巅做守城之用。 后来他在城中挖了一条通往鬼域的通道,自鬼域拿回来了什么东西。 然后便是天生异象,那大能修士一步登天飞升而去,冗长的岁月里,真龙化作一具白骨,此城也成了一座空城,消弭在仙洲。 少女怔怔的回想着,然后茫然的叹了口气。 这些记忆久远悲戚,她就算化身成龙,也只能如此了,报仇什么的,反正也找不到人了,就算了吧。 在遥远的极北之地,俯瞰大地,茫茫风雪之中,有道人影缓缓前行,在这寒冷的风雪之中,他上身只披了件金线绣纹的白袍,袒露右肩及右臂,手中握着一把金色的禅杖,在那金杖顶端有莲开放,一步开一瓣,洁白如这苍茫大雪,宝相庄严。 莫名的,少女朝北方看去,视野被一片废墟所阻隔,风里似乎传来冥冥之中的召唤。 “佛宗!” 低语一声,骤然化身黑龙冲天而去。 龙众现身,佛宗出世! 天阶尽头,天玄子负手而立,仰望穹顶的星象阵盘,那些代表仙洲气运的毫光如细沙般汇聚成一道道缥缈的长河。 面上显出一抹沉思,在这缥缈的毫光里,似乎一切都变得模糊难辨了。 收回目光,天玄子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仙洲的气运已经不是自己能轻易窥探的了了。 陵山的大殿下,那一个矗立在此良久的雪人抖了抖,四周落下一片积雪。 坐在殿中的吕简一个激灵,赶忙上前:“师叔。” 长光道人拂去脸上的积雪,缓缓站起身,平淡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那丫头去了何处?” 吕简观摩了一番他的表情,如实道:“二师妹她去了东海的自在城。” 东海之上有一座孤城,名为自在城,不受仙洲法则约束。 韩凝光远走自在城,目的未知,但也能看出她决意远离仙洲这片核心区域。 长光道人转身朝殿中走去,没有再问什么。 那卷破碎的山河绘卷还呈展开状,定格在雪中。 片刻之后,随着长光道人的离开,碎裂成千万片消弭在积雪里。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无人再敢提及。 今夜之事透着诡异,无殊将秦海川之事一一说给凤云卿。 千年后的秦海川便是以鬼域之术袭击韩凝光,如今又出现在千年前,且举止如此怪异。 令无殊想弄清楚的是,如今的秦海川到底是不是天岳弟子。 凤云卿道:“天岳首徒是个女修,入仙洲年月并不久,曾一日连破五境,是令仙洲震撼的天才,并非方才那位秦海川。” 对了,千年前的天岳首徒确实是女子,最后与鬼君万丈剑台试剑然后二人同归于尽。 那就绝对不会是秦海川! 神图千年后现身天岳镇道江,还正好是秦海川用了鬼域之术死后,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抛出鬼域神图意欲再次引起仙洲的动荡? 为今之计是找出神图,将这一场阴谋扼杀。 无殊道:“我入此地不久,他便直接找上我,应当是我自身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地方。” 她思索了一下自己哪里能让人产生疑惑,最后发觉自己平凡的很,没有半分令人怀疑的地方。 “这人一定就在潜藏在陵山。” 凤云卿看向无殊,二人眸光相触,忽然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什么。 “镇道江!” 同时脱口而出,这个答案让两人都不可置信。 镇道江底恰好是尊上修行之处,两人又同时拜见过他,似乎除了怀疑他,便再无他人了。 “但是尊上来袭击你是为何?” 凤云卿想不明白,无殊也是百思不解。 “看来只有亲自问尊上才能知晓答案了。” 第二日时,仙洲生变,鬼域十殿阎罗尽出,势必要夺回鬼域神图。 凤云卿知道时间不多了,但如今她既然相信了神图就在仙洲,那必然要找出来。 思及此,她孤身一人去了如今万鬼所在的西海之畔。 若鬼域的目标只有神图,那也不会吝啬多给她一些时间。 鬼域由西海深渊而出,尽数列阵在西海之畔。 四周被这声势浩荡的阴灵之气裹挟,陷入一片严寒,西海之上怒涛频起,远远地便令人不敢轻易近前。 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肃穆威严的面容令万鬼都不敢抬首观望。 不怒自威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这敢孤身一人前来的女修。 在凤云卿道明来意之后,这气势威严的秦广王竟然沉默的看向身后。 在沉黑的长阶顶端,还坐着一人。 被朦胧的黑色雾气遮挡,看不清面容。 “神图展开时我已有所感应,就在你陵山,本君只给你一日时间带回神图,否则……” 淡漠的笑声传来:“听说你陵山有座万丈剑台,是了结恩仇的试剑之地,那本君便在万丈剑台与你陵山试剑,亲自拿回神图!” 在陵山? 凤云卿心中惊诧,端正身形恭敬道:“若我带回神图,鬼君便请回鬼域。” 若在陵山那便好办了,总比仙洲浩瀚无从找起的好。 “自然。” 清清冷冷的声音。 凤云卿走后,秦广王躬身一拜凝重道:“君上说神图关乎轮回,是我鬼域之重器,若真有什么闪失,岂非悔之晚矣!” 上面的人漫不经心道:“两域和平自然最好,她只有一日时间,即使她拿不回来神图,我们也不过就晚了一日,无妨!” 秦广王皱了皱眉,心底觉得君上答应的太过随意。 凤云卿并未带无殊一起,而是自己入了镇道江,直入那漆黑的洞窟。 封闭洞口的藤蔓抽离,幽蓝光华亮起,阵盘上的枯骨抬起头,深渊似的两个眼眶里,冒出两道精光。 “你来此所谓何事?” 随着枯骨上生出皮相,尊上开口问道。 凤云卿直言道:“尊上可曾知晓鬼域神图?如今仙洲正逢大劫,还望尊上怜悯!” 尊上布满褶皱的眼睛微微一眯,不悦道:“你好大胆子,敢怀疑我!” 凤云卿不卑不亢道:“弟子无奈,思来想去只有尊上或许知晓神图身在何处!” 洞窟中陡然升起一股威压,凤云卿至此彻底确定自己猜测的没有错。 鬼域的目的只有神图,不可能会骗说自己,若陵山之中有哪处最值得怀疑,观这几日发生的事,便只有这江底。 不见尊上有什么动作,洞窟中遍布的藤蔓仿佛在刹那间活了过来,如一条条游蛇伸将过来。 墨玉剑光在幽蓝的洞窟中闪烁,尽数将逼近自身的藤蔓斩断, 凤云卿冷凝的面容望向尊上,早已没了尊敬之色。 “是尊上盗取的鬼域神图么?为何?” 腐朽的尊上没有回答她,阵盘上的阵纹亮起,无形的气劲在凤云卿周身汇聚,将她推入一处逼仄的缝隙中。 那些被斩断的藤蔓自行接回,根根缠绕上来。 就在凤云卿束手无策时,一把沉黑的长剑穿透江水而来。 甫一入洞窟中,便有锋锐的剑意扫荡。 阵盘亮起,十八道阵纹飞入剑身,夺目的光华在幽深的洞窟中暴涨。 无殊持剑愤然斩下。 在尊上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她将凤云卿拽出,朝着洞口一推,决然道:“神图就在此处,你先走!” 尊上看着凤云卿脱离桎梏,并不着急,反而颇感兴趣的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无殊蔑然一笑,看向他坐下阵盘:“神图就是那道你不愿意让我看见的阵纹罢!” “阵纹随阵盘同时展露,这一道你却始终不肯让它显示,并非你不肯,而是你无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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