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已经忘却曾经那场大战的人不同,狸娘的部族中记载着那段可怕的过去,在她传承觉醒那一天,更是在先辈的传承记忆中看见过真神,那个位于云端,无尽温柔的神明。 同样的,她亦知晓一些长愿和云西的过去,所以才会这般去问云西。 狸娘早已脱离了纷争不断的修仙界,却又并非消息闭塞,她见过那场万年前仙魔大战,亦远远看见过长愿仙尊一剑斩落彼时的魔尊,在魔域地界赐福降雨沉入深海,更听说过她亲手斩断红线之事。 放在以前,她大抵只会感叹一句世事难料,可当真见过这两位天地真神之后,她反而弄不懂了。 亲手断掉情缘另寻其爱那个深情不改,而那本该深爱着长愿回归神位的真神却好似移了情。 狸娘这小布庄倒是暗藏玄机,她为柏衣寻来了另外一间屋子,将人安置在屋中。 云西看着柏衣身上正不断流失的灵力,又叹了声,引动神力填入对方体内,以借此减缓生命之息的快速消逝。 其实云西知晓这般做法无用,她没有选择拦住柏衣帮助夕问雪,从一开始,云西便知晓柏衣一定会这般选,所以她便悄悄将自身神力于暗处融进了柏衣体内,以此减少对方急速的消耗。 可她仅能延缓柏衣的消耗,这一点点拉长的时间与柏衣快速流逝的生命相比,实在微小。 这间屋子原本并不闷的,可云西却偏偏无法在这间屋中安静待着,她的视线总会落在陷入沉睡的姑娘身上,而后忍不住叹息。 打开门,夜风吹过,稍稍有了些凉意。 云西站在院中,今夜的月亮仅有半圆,月光不再那么清亮刺眼,笼罩了一层柔和之感。 她的眸中映着半圆的月,这般温柔的神,却在这样的夜色中透露出了一丝孤寂凄凉。 同样的月色下,在远处的长愿终是没忍住落在了房顶,隔着不远的距离光明正大与云西对视。 “阿云……” 与云西不同的,长愿眸中尽是悲伤与委屈,她明明那么想要靠近云西,却又只敢落在这般远的位置。 云西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长愿身上,她微微仰着头,鲜艳的红衣在月色下将她衬得更耀眼了些,她的温柔与神性天生便会吸引着长愿,使她移不开视线。 长愿停在房顶,就这般愣住了,隔着夜空与月色与云西相望,眼眸中有痴迷,有惊艳,亦有悲伤和破碎的疼意。 她们的对视没有维持很长时间,云西先错开了视线,她布下一个简单的阵法护住这座房子,语气轻柔而淡然,“去远处吧。” 城外。 长愿静静跟在云西身后,视线始终停留在走在前面那人的背影上,她甚至不敢轻易眨眼,更不敢落下一步,她怕眼前的云西是虚幻,怕好不容易才有的一次单独相处机会就这般消失。 可长愿不知晓的是,她的视线太灼热了,就连这黑夜都掩藏不住。 云西在前慢慢走,长愿跟着她,在这样的月色下,走到安静的路上,她却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一晚,长愿又一次拒绝了云西,明明是平静的夜,彼时的云西心却乱得厉害。 前面走着的人先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过身,云西在心中轻轻叹着,不想与长愿此时面对自己的目光撞上。 可她不回头,长愿却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般,依旧将目光毫无遮掩落在她的身上,□□又执着。 “你这般看着我,不累吗?”云西声音很轻,在这般安静的夜,慢慢穿过身后人的耳朵,落在她的心上。 她在问长愿,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当真不累吗? 在过去那些日子,将长愿当作师尊的云西便常常将目光这般落在对方身上,一刻都不想移开。 又怎会不累,曾经她也这般站在一个人身后,当然知晓是累的。 长愿却轻轻摇头,她因为云西主动开口而激动,眸中那份欣喜藏都藏不住。 “不累的……”长愿顿了一下,想要往前走到云西身边,可云西却在她将要有所动作时转过身。 熟悉的目光和视线,却少了那一份永远偏向她的情意。 长愿终究停下了动作,与云西目光相交时闪躲了视线,“阿云。” “红衣,很好看。” 她这般夸着,视线落在红衣的下摆。 失落,惊艳。 云西不爱红衣,这样的颜色对于云西来说太过明艳。 从前,云西曾说过她的阿愿最适合红衣,可如今与同样身穿红衣的阿云站在一起,她却如丧家之犬。 云西的温柔美好,她的神性与天生那份坦然将这身红衣衬出了不一样的色彩,在这样会让人失了理智的温柔夜,她成了长愿眼中最移不开的风景。 “嗯。” 云西轻轻应了一声,她没有在意长愿故意回避开的视线,保持着这般恰好的距离,说道:“你来寻我,若无事,便莫要跟着了。” 温柔却又绝情,云西就像这夜色,明明是不可言说的温柔,却又拥有月光的凉,直白如此。 冷和凉是不一样的,比起无尽风雪深入骨髓的冷,长愿却更害怕云西这般轻轻柔柔落在她身心的凉,轻飘飘的,却避无可避。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夹杂着凉意,一次又一次,无数次下落着,将她拉入那早已习惯的深海之渊。 长愿知晓云西不愿意见到她,所以这些日子,她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可心中却一直在害怕着,就算云西不理她也好,她不想听到对方再一次赶她走的话,可又清楚明白自己躲不掉。 “阿云,我想在你身边,你如今都不肯看我了吗?” “抬头。”云西轻轻叹道,就如过去那些漫长岁月中的温柔模样,轻声说着,引着长愿终于抬头望向她,“是你没有看我。” “长愿。” 她对她明明已经足够温柔了,可长愿却还是不满足这般,她望着云西温柔的眸子,眷恋不舍,轻轻摇头。 “我没有,我一直都在。”长愿好想靠近云西,等不了一秒那种想要紧紧靠近她,“始终都在,阿云。” “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云西没有回避长愿的视线,她在月色下轻轻开口,“不要了。”
第104章 不要 不要了。 云西的神色真的好温柔, 温柔到带着些暧昧,与那悄悄落在两人脸上的月光相融着。 长愿却落了泪,她明明没有想哭的, 甚至在这一刻, 她心中反复的疼都没有那般明显了, 这一刻的时光好似被无限拉长,放缓感知。 在此时长愿的面上和眸中就只剩下了惊诧,她就像没有意识到自己会落泪一般,等泪珠滑过脸颊,欲要滴落之时, 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指尖在颤抖着, 轻轻擦去滑过的泪痕, 却又有止不住的晶莹下落。 太狼狈了, 长愿觉得有些可笑, 她居然连自己的眼泪都控制不住。 长愿真的很好看,她生得如那海中勾人心魄的海妖一般,摄魂而又明艳,她这般落泪的模样, 更是惹人怜惜。 没有号啕大哭,不是悲声哀叹,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云西,泪水突然就止不住了。 云西心中软了一瞬, 她的视线落在长愿沾了泪珠的手指上。 长愿却因为云西错开她的视线再一次慌乱了, 连手都在微颤着。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异样,可那份慌乱却早已暴露。 “我、阿云。”长愿终于越过了那一步, 扯住云西的衣袖。 她似乎有话要说,可不断落下的泪和过分的慌乱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根本无法在这一刻冷静。 长愿轻轻靠在了云西怀里,这份属于云西的温度和味道却让她不平静的心更加慌乱,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她要如何才能冷静下来,明明想要和云西好好说话的,她们之间明明还有那么长时间,不该就这样的。 可为何她说不出来,她竟然连说话的能力都在此刻失去了。 真是失败至极,太可笑了。 长愿甚至都不敢伸手紧紧拥住云西,就这样靠在阿云怀中,就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云西没有推开长愿,亦没有出声安慰她的悲痛。 她平静得可怕,口中说着那一日的话。 “我不会原谅你。”云西的心大抵也是有一丝疼的,那份埋藏了不知多久的情绪,在她的眼底缓缓翻涌,却没有更大的爆发。 “长愿,她来接你了。” 应着云西的话,夜色中走出一个年轻姑娘,不管是月色还是日光,她面上总是带着恰有三分的笑,有些灼人又故意而为的意味。 “师姐、不对现在应当是神尊了,好久不见!”韦语阑面上明艳的三分笑落在云西身上,而后缓缓下落在长愿身上时停顿下,笑容更加灿烂。 “我找了师尊好久,没想到她跑来了这里。”韦语阑摇摇头,似是无奈,“原来师尊是来寻您了!” 云西不欲去猜测韦语阑口中之话是何意思,她能看出韦语阑对她抱有敌意,这份敌意的缘由便是长愿。 她往后退了一步,与长愿拉开距离,今日她之所以会想到与长愿单独聊聊,便是因着察觉到了韦语阑的到来。 韦语阑在看向长愿时的模样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这份别样的情,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云西不信长愿不懂。 她说那些过去不重要了,长愿明知韦语阑对她有情,却一次次做出那样的选择,这一分偏袒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韦语阑笑得灿烂,踩着月下残影一步步走到长愿身边,“看来师尊又给您添麻烦了,我代师尊向您道歉。” “无碍。”云西看向长愿,那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似乎对韦语阑的到来毫无察觉。 “走吧,往后莫要再来寻我。” 说罢,云西转眼便消失在这处,没有将一分多余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待云西回到狸娘的布庄,深夜未眠的狐狸妖不知何时买来了两壶酒,独坐于院中对月而饮。 见云西归来,她又找出酒杯,缓缓倒满了一杯酒。 “这是我在徐娘那处寻的酒,红楼清酒美人色,半月半醉恰正好。”尽管只有一人独饮,狸娘依旧能饮出万般风情,魅惑勾人的模样。 “云姑娘可要尝尝。”说罢,狸娘又笑着饮酒,并不在意云西的态度。 而云西坐在了她的对面,将那一杯清酒饮下,解了这般清凉夜的一分愁。 狸娘捂着唇笑道,“我以为神尊这般的性子,当不会如此痛快饮酒才是。” 云西摇头,笑得温柔而无奈,此时的她褪去了那分神性,更豁然了些。 “凡尘走一遭,所求便只为随心。” “随心。”狸娘听此更笑得灿烂,叹道:“随心好,此话好,余生苦长,只求随心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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